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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部城镇,解放奴隶尤其麻烦,因为那里的奴隶已经处于相对自由的状态,并不只是在主人家里做奴仆,而是也从事着种类繁多的职业,如侍从、车夫、铁匠、理发师和修鞋匠等。城镇的环境也模糊了自由与奴役的界限。一些奴隶宣称自己是自由身份,因此打起了官司,这表明北部海港城镇的奴隶制度已经摇摇欲坠。在南方殖民地则是另一番景象。当北方殖民地的奴隶制度已经开始渐渐松绑之时,南方殖民地的奴隶制度却捆绑得越来越紧,在这里,黑人与白人之间的区别已经几乎等同于奴役与自由的区别。随着英国殖民时期的美国逐渐变得成熟、稳定,在南方地区,奴役与自由的中间地带也逐渐收缩。这导致黑人回旋的余地越来越小,白人则在拼命维持这种奴隶体系。从经济层面上来说,这种体系只会使一小撮人受益,但在社会和文化层面,它成为白人生活方式的一个越发鲜明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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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1776年,弗吉尼亚已经是英国殖民地中人口最为稠密的地区,殖民地总人口的1/5都居住在这里。即便如此,在弗吉尼亚首府威廉斯堡,永久居民人口一直维持在不到2000人。除去南卡罗来纳州的著名城市查尔斯顿之外,殖民地时期的美国南方并没有出现在规模和人口上可以和波士顿、纽约或费城媲美的城市中心。因此,奴隶对于南方殖民地的发展而言更为关键,他们为切萨皮克地区、卡罗来纳州的大米和靛蓝产区以及18世纪之后的佐治亚州的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了必需的农业技能和劳动力。南卡罗来纳州的奴隶多来自加勒比海地区,但其他南方殖民地不再局限于英属加勒比殖民地,而是越来越多地从菲利斯·惠特利自视为故乡的“非洲欢愉居所”进口奴隶,这导致南方成为一个更为两极分化的社会。甚至是南卡罗来纳州也出现了社会两极化的情况,不过其原因不是“非英”奴隶的进口,而是由于更富有的奴隶主倾向于在自己的种植园和查尔斯顿之间分配时间。简单来说,南方的黑人和白人过着比北方城镇更为相互隔离的生活,这使得这种体制里本来就有的紧张关系愈加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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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在革命之前的几年中,港口城市越来越被商人阶级主导,那么南方殖民地则见证了种植业精英的崛起。这些人的经济力量根植于,并且依赖于影响着整个大西洋世界的消费文化之中。就算他们当中有些人的财富是继承所得,通常也还是通过奴隶贸易才实现了增长,但可能是出于对残酷现实的故意否认,这些人建造的社会却是对上层英国文化移植到殖民地的一种自觉反映。考虑到在殖民后期,最富有的南方种植园主中有很多人都曾在英国接受教育,并且把他们的孩子也送回英国上学,这一点就不会让人感到惊讶。事实上,南方精英和英国的地主,以及那个时期利物浦和格拉斯哥的商人有很多相似之处:那些人拥有的雄伟壮丽的建筑,以及美轮美奂的别墅,都来源于他们从奴隶贸易中获得的利润。区别在于,他们不需要和这些奴隶劳动力毗邻而居,但南方白人却不得不这样做。在南方殖民地,这种情况造成了一种非同寻常的文化复杂性。这种复杂性在当时、在后革命时期、在19世纪早期和中期,甚至一直到20世纪初,都界定了南方文化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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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任何标准来看,这些种植园主都是相当富有的。那些所谓的第一代弗吉尼亚家族——卡特家族、菲茨休家族、李家族和伦道夫家族——主要从他们可观的烟草种植业中获利,但在南卡罗来纳州低地,大米种植业的可观利润迅速将它变成了最富有的英属美国殖民地之一。其主要城市查尔斯顿也变成了一个非常繁荣、精致的城市。从很多方面来讲,这都是一种特权生活,但它并不全然是简单安全的。到了18世纪中期,南卡罗来纳州的白人仍然被曾折磨过早期殖民者的那些问题所困扰。天花等疾病定期蹂躏着这片殖民地,殖民者在这些疾病面前也显得无能为力。南卡罗来纳州种植园主伊丽莎·卢卡斯·平克尼(Eliza Lucas Pinckney)在其丈夫于1758年去世后接管了他在库珀河边的种植园。伊丽莎对她的一个朋友说:“我发现要想照料好卡罗来纳的财产,需要极大的谨慎、专注和活力。相比之下,完成自己的职责并将工作变为财富,则要轻松许多。”对她的另一个朋友,伊丽莎评论说一片“巨大的乌云似乎如今就悬在这座城市上空”,这里“不断地遭受印第安人的侵犯”,同时还承受着“一种摧毁性的天花……几乎让所有贸易停摆”。伊丽莎沮丧地说她的很多奴隶“即使接种了疫苗,也很快都死去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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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平克尼也许不能帮她的奴隶们治病,但是她的确有信心管控这些奴隶。在她接管平克尼的财产时,南卡罗来纳州已经通过了一系列旨在遏制奴隶人口增长并对其加以管制的法律。这些试图牵制黑人奴隶的法律事实上清楚反映了当时黑人对奴役制度的反对。1739年,在查尔斯顿附近发生了一场短暂但充满暴力的奴隶起义,即以奴隶们聚集的河流命名的史陶诺动乱。在奴隶人口已经占据大多数的殖民地中,这场动乱点燃了白人对于黑人的恐惧。参与反抗的奴隶都是天主教徒,但这无济于事。和之后所有的大规模奴隶叛乱一样,史陶诺动乱并没有取得成功。那些参与动乱的黑人就算没有战死,之后也遭到了处决,或者像上个世纪印第安人被新英格兰殖民地处理的那样,被卖到了西印度群岛。南卡罗来纳州和佐治亚州的小规模叛乱,加上接下来几年里奴隶进口数量的持续增长,都让奴隶主相信,他们不仅需要针对黑人奴隶,还应该对所有黑人都实行更加严格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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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南卡罗来纳殖民地在1740年通过了《黑人和奴隶管理法案》(亦称《黑人法案》)。这项法案规定奴隶未经主人允许不得擅自活动,禁止奴隶接受教育,并且允许奴隶主处决反叛奴隶。南卡罗来纳殖民地的《黑人法案》和其他殖民地密切相关。1700年之后,在切萨皮克地区,从契约劳动力到奴隶劳工的转变走向了高潮,卡罗来纳殖民地和佐治亚殖民地的稻米经济也愈加有利可图,一系列限制性法案开始更密切地影响黑人的生活和自由。如果说有哪个殖民地既能显示奴隶贸易利润的强大吸引力,又能证明白人的自由在多大程度上已经被卷入,甚至是依赖于黑人奴隶制的话,那一定是佐治亚殖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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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治亚殖民地是英国慈善家詹姆斯·奥格尔索普(James Oglethorpe)为了给英国穷人提供一个新的开始而创建的,其创建观念是带着理想主义色彩的。奥格尔索普试图从第一批殖民者到达佐治亚时就开始除去所有的诱惑之源。他认为,正是这些诱惑让这些人陷入了贫困,让他们来到了佐治亚。因此,酒精和奴隶在佐治亚均被禁止。奥格尔索普期望佐治亚殖民地中居住的都是那些在英国生活严谨、不畏辛劳的“值得帮助的穷人”。然而,这些穷人感觉他们理应获得更多利益,于是像生而自由的英国人一样请愿,希望有权拥有奴隶。1751年,佐治亚成为皇家殖民地时,新议会第一时间便废除了禁止奴隶和酒精的法令;到了革命前夕,佐治亚最主要的城市萨凡纳已经像查尔斯顿一样成为重要的奴隶贸易中心(图17)。很多黑奴从这里被送往各个水稻种植园。他们将在那里度过余生,而他们的余生也很有可能因此缩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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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 1774年萨凡纳的一张奴隶拍卖的单页广告。这页广告反映了革命前夕南方的奴隶现实。具体到萨凡纳普遍趋势来说,越来越多的奴隶是直接从非洲进口的。从1755年到1767年左右,在萨凡纳的奴隶中,有大约60%来自加勒比地区,大约25%来自非洲国家。不过,在1768—1771年左右,来自非洲的奴隶比例上升至86%(广告中的奴隶来自几内亚)。这页广告除去出售奴隶之外,还有一则出售种植园的消息,以及一则招聘种植园看守的工作启事。后者表明很多主人都不在自己的种植园居住,这也凸显了奴隶主和奴隶的距离。不过,其中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两个奴隶(比利和夸米那)逃跑的消息。从夸米那面部的“国籍印记”来看,他可能来自非洲。由美国国会图书馆印刷品与照片部友情提供 [LC-USZ62-1687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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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图中萨凡纳的大幅广告所展示的那样,虽然1774年已经处于革命前夕,那一年美国召开了第一届大陆会议,杰斐逊为英属美国殖民地的权利奋力疾呼,菲利斯·惠特利正享受着她的文学成果,但奴隶贸易仍然一片繁荣。即使杰斐逊宣称“给予我们生命的上帝同时也给予了我们自由”,但很显然,正是通过剥夺英国殖民地中黑人的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权利,有时甚至是剥夺他们的生命权,英国人才越来越有可能享受到了这些权利。在某种意义上,这是不可避免的。从殖民初期开始,无论是切萨皮克殖民地、新英格兰殖民地,还是位于它们之间的其他殖民地,在与非白人、非新教徒的接触中,便在不断强化一种白人和新教的身份。种族优越感和革命本身都是基于一种英国性的存在。不过,精英殖民者生活中所展现的跨大西洋特质即使真的削弱了这种英国性,也至少巩固了这种身份。正如约翰·伍尔曼预见的那样,自由等同于白人,奴隶等同于黑人。但它仅仅是一种白人的视角,这一点对于未来的美国来讲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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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美国史 生存还是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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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有些真理看起来并不像一些白人殖民者所认为的那样不言而喻,那么对于英国人来讲,至少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自由的确是全人类的事业,人类也许已经做好准备为它而战。美国独立战争爆发时,弗吉尼亚总督、邓莫尔勋爵约翰·默里(John Murray)立即宣布“所有受契约束缚的仆役,不管是不是黑人……只要能够并愿意拿起武器,就可以重获自由”。有了自由作为激励,很多弗吉尼亚的奴隶毫不犹豫地加入了“邓莫尔勋爵的黑人军团”,和英国人并肩作战。同样,也有很多自由的黑人为革命言论所感染,希望为殖民地作战。毕竟,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在殖民地军队中服役过。即便如此,殖民地的主要军事武装大陆军却拒绝接纳黑人。在1775年10月的征募令中,他们宣称拒绝接纳“黑人、拿不起武器的男孩和承受不了战争疲劳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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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邓莫尔勋爵的公告点燃了奴隶反抗的恐怖阴影,南方和北方的奴隶主却并不愿意遵从官方的决议,让自己的奴隶参军。而各州需要自行负责筹集民兵并且提供资金,有时候就会在巨大的成本面前望而却步。在当时,军队里的月俸还不到6美元(或者40先令),而奴隶主却可以因为失去自己的奴隶而获得约1000美元的可观补偿,招募奴隶参军的成本在人均100美元到400美元之间。然而,随着战争越拖越久,各州疲于应对国会摊派的大陆军征兵配额,于是,很多地方,尤其是新英格兰的一些地区都废除了只接纳白人的征兵政策。在南部各州,这一政策仍处于摇摆之中,立法机构还在犹豫是否允许征募黑人军团。不过,奴隶主有时候的确会派一名奴隶代替自己去战场。因此,在独立革命战争中,很多参战的黑人都是在为两方面的自由而战:为他们自己,也为白人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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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革命时期的美国,自由总是伴随着一定代价。美国独立战争中,很多人相信为了正当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如此一来,鉴于美国独立革命是一出建国之举,其革命故事自然得到了太多的润色和虚构,因而有些时候,革命过程中实际使用的手段也已经淹没在了那些建国神话之中。在这个过程中,名望业已奠定,恰如有时种族已被忽略。波士顿大屠杀的遇害者克里斯珀斯·阿塔克斯(Crispus Attucks)不仅死在了英国人的子弹之下,在殖民地插画家的笔下也遭到了选择性的无视。其他一些个体则幸运地走上舞台中央,成为一些得到全社会关注的事件的象征。其中一个例子便是雕刻师和银器匠保罗·里维尔(Paul Revere)。他在漫画中描绘了一个英国化的阿塔克斯,在为独立革命的舆论造势中,这个作品成为有力的宣传工具。同样,他在半夜奔骑到莱克星顿发布惊天警告的著名事件也成为革命传奇。显然,这个传奇之所以被人传颂,还要仰仗亨利·沃兹沃斯·朗费罗(Henry Wadsworth Longfellow)的诗歌《保罗·里维尔的奔骑》。这首诗写于事件发生的一个世纪之后——恰逢美国内战激战正酣——此时,美国也许最能够接受这种独特的爱国主义信息,而就在那几年中,保罗·里维尔的故事在印刷品、绘画和石版画作品里都得到了生动、形象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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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正如所描绘的那样,里维尔在1775年4月18日的夜晚的确骑马来到了莱克星顿、康科德和那里的武器仓库,警告人们英国军队正在向那里进发。不过,他几乎不可能像之后人们描述的那样,大声呼喊过“英国人就要来了”。首先,英国正规军本就驻扎在那里,实际上,在波士顿倾茶事件发生之后,他们就在那里了。其次,这句话本身也是一个荒谬的说法,因为很多殖民者认为自己就是英国人。不过,真相和这种半虚构的表现手法之间的鸿沟,本质上正是美国爱国主义与民族主义之间的分野。实际上,作为殖民者的爱国主义与作为英国人的民族主义是相互冲突的,但是白人殖民者并没有像战后的革命故事中所暗示的那样,立即转变身份,把自己当成是美国人。在里维尔的奔骑传奇中,蕴含着这样一种观点:在革命时期,美国殖民者自发团结在一起,共同对抗英国人的镇压。这与事实完全不符。不过,从殖民者的角度来看,里维尔在传说中独自奔骑的故事恰好反映出1775年和1776年殖民地事件的真髓:正如托马斯·潘恩劝诫的那样,是时候让英国的殖民地独立了。里维尔的故事成为反抗英国统治者的一个象征性事件。这种反抗意识在当时已经在缓慢凝聚,但在1775年时还没有统一形成一种追求美国独立的信念,更没有塑造出明确的美国人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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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意义上讲,成为美国人的过程一直都是个被冲突所驱使、所定义的过程:殖民地与英国之间的冲突,殖民者与土著之间的冲突,以及殖民者之间的冲突。在当时,这是显而易见的。1775年,大陆会议发布《对于拿起武器之原因和必要性的声明》,这份声明指出是之前的很多殖民经历导致了这种境况。这份声明中的一些断言如果不说是过分乐观,也是言过其实的。“我们的事业是公正的,”它宣称,“我们的联盟是完美的。我们的内部资源是丰富的,如果必要的话,国外支持无疑也是唾手可得的。”不过,它对于殖民地“已经在战争中经受了磨炼,并掌握了适当的方法保护”自己的判断,倒是更切合实际的。殖民者与土著部落不断发生冲突,又在开拓边疆的生活中得到磨炼,比起当时的很多欧洲人来说,他们对于自家门口的战争都更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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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公民持枪权在美国人心中的重要性其实可以一直追溯到殖民地时期。欧洲人相信几乎所有殖民者都是天生射手的想法,同样也源自这一时期。来自殖民地的报告也强化了这种观念。一位英国圣公会牧师在1775年评论说,殖民地制造的武器要比欧洲通常使用的武器“好太多”,殖民地的军械工人“遍布各处、从来不会失业”。他观察到,捕猎麋鹿和火鸡已经让“美国人成为世界上最好的射手。”[9]即便如此,与当时最强大的军队交战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这比捕杀普通的火鸡要多费不少力气。英国的人口是殖民地人口的三倍多,其海军和陆军也非常强大。与英国人交战不仅是一着险棋,在道德和意识形态上也充满了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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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美国的国家身份明显根植于英国性之中,在这个为英国人的权利而战的冲突之中,殖民者被要求去做的事情就是去杀害他们的同胞。对一些人来讲,这是不能接受的。在牧师埃比尼泽·鲍德温(Ebenezer Baldwin)看来,这场革命是“一场非常不合人情的战争”,一场不道德的战争。在战争中,“那些来自同一国家、拥有同一祖先、说着同样语言、秉持同样信仰、继承同样特权的人,手中却要沾满彼此的鲜血”[10]。不过,对英国人的敌意似乎逐渐变得自然而然,并且不可避免。莱克星顿打响的第一枪的硝烟散去时,出现了一个非常不同的局面:英国人的压迫和殖民者的反抗都开始鲜明地显现出来。之前,对于英国政府行为的抱怨尚且暗流涌动,此时,在这些抱怨的驱动下,大多数处于半成形状态的关于独立的观点逐渐凝固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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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罗得岛总督、同时也是大陆会议代表之一的塞缪尔·沃德(Samuel Ward)可以视作是殖民者观念转变的缩影。1775年年底,他在费城写信给他的兄弟亨利,在信中他认为英国人意图“把我们和我们的子孙变成他们的奴隶”。他注意到驻扎在殖民地的“国外军队”已经引起了大规模的不满。“英国人、苏格兰人、爱尔兰人、罗马天主教徒、黑森人、汉诺威人”都对城镇和贸易造成了威胁。面对这样的威胁,沃德争辩道,“每一种个人观点、情绪和利益都应该暂时搁置。我们在同一艘船上,一旦沉船,我们都跑不掉。如果它在暴风雨中挺了过来,我们将会因为美德获得奖赏,享有安定富足的生活(拥有自由的后代),以及所有带给人类尊严与福祉的事情。”他还呼应潘恩,劝告他的兄弟说,他们的事业“不只是殖民地和英国的事业,还是人性本身的事业”。不过,单就殖民地来说,他们始终在承受一个“适合去侍奉罗马暴君尼禄的政府”,对此,他们只有一种可能的行动,只有一种可以选择的决定。“生存还是死亡,”沃德宣称,“如今已经成为一个问题。”[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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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德也许已经点出了问题的关键,但是他所期待的肯定回答既没有得到允诺,也没有很快到来。在莱克星顿打响的战争一直持续了八年之久,直到1783年,殖民地才通过签署《巴黎条约》最终获得独立。又过了五年,殖民地的居民才可以充满自信地宣称“我们,美利坚合众国人民”。但在历史记叙中,这八年的战争和其他大多数战争一样,都被讲述得很简略。人们在事后已经知道了战争的结果,因而就只是将这些战争描述为一系列的小片段、爆发点,很少会将战争真正的复杂性告知子孙后代。而在当时的人看来,为独立而打的战争经常是进一步退两步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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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8 1775年,英国军队在马萨诸塞州莱克星顿开枪射击一排“一分钟人”(约翰·丹尼尔斯父子,1903年)。由美国国会图书馆印刷品与照片部友情提供(LC-DIG-ppmsca-054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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