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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此的祸患,启发了麦科伊要在西部更偏远处的铁路线上设立牛栈——使赶牛贩不必经由阿肯色和密苏里的移民定居区便可以把得克萨斯牛群运往目的地。他开始活动,试图吸引堪萨斯太平洋铁路和圣菲铁路沿线市镇上生意人和铁路职员们的兴趣。堪萨斯太平洋铁路的总裁对他报以怀疑的一笑,并讲明他们不会在这桩事业中冒险花上一块美元。随后,他又与通往圣路易斯的衔接路线——密苏里太平洋铁路的总裁接触,那位总裁接见了他,但那种屈尊俯就、目中无人的态度,使麦科伊(据他自己讲)“在离开其办公室时,不免有些儿纳闷,那和华创造了这样一位大人物,而且忍痛留他在尘世上,却没让他去治理宇宙,又所为何来。”但努力不懈的麦科伊终于同汉尼巴尔及圣约瑟夫铁路(从堪萨斯城至芝加哥)公司达成协议,得到了运费率的报价。随后,他决定在堪萨斯太平洋铁路一线挑选一个最为稳便的小镇,兴修牲畜围栏和其它设施,用以临时圈养大批牛群。这必然会吸引来自得克萨斯的赶牛贩,从而迫使铁路承认运牛也可以赚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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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计划提交给江克欣城、所罗门城和萨莱纳的头面人物,据他自己讲,所有这些人都把他看作“散播灾祸和瘟疫的妖魔”。但他没有气馁。“一八六七年时,阿比林还是个死气沉沉的小地方,只有十余座圆木棚子,狭小、低矮、简陋不堪,其中十之七八用黄泥复顶,实际上,镇上只有一所用木瓦板盖顶的房舍。人们就在两间小屋子、其实也就是木头棚子里办理镇上的公务,当然,必不可少的酒吧也设在圆木棚子里。”酒吧老板是镇上唯一的显赫角色,并以他养的大群宠物草原犬鼠而闻名附近的乡村,他把这些犬鼠卖给过往行人当作珍奇玩物带到东部。据麦科伊讲,他自己之所以选中阿比林,“乃是因为这里居民稀少,水源丰富,牧草肥美,几乎处处都适于圈养牛群。而且,这里也是可以兴建完善牛栈的最靠东部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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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六十天之内,麦科伊就把阿比林村改造成为一个设备齐全的畜牛重镇,有一处可以容纳三千头牛的围场,两台大型的费尔班克斯磅秤,一个牲口棚,一间办公室,当然还有“一座漂亮的三层楼酒店”。麦科伊随即派出宣传员前往堪萨斯南部和印第安领地,“指示他们搜寻一切能够找到的流离浪荡的牛群(实际上所有牛群都在流离浪荡,因为赶牛贩们全都没有落脚的地方),并告诉赶牛贩们阿比林这个地方。”麦科伊的宣传员跃马扬鞭,从江克欣城出发,向西南方向驰骋两百英里,在现今的威奇塔城处渡过阿肯色河,然后直下印第安领地;从那里又掉头向东,直到发现牛群的踪迹。“追上牛群后,他们便向牛群的主人宣布那个引人入胜的消息,那就是:有一处舒适、安全的所在可以收留牛群,在那里,他们可以把牛卖掉或顺顺利利地将之运往其它市场。对赶牛贩来说,这可真是一个喜讯,因为怕出乱子,怕遇强暴,种种忧虑就象梦魇一般,使他们日夜不得安宁。而现在他们听到的一切,简直美妙得令人难以置信;难道除了巧取豪夺之外,真会有人向得克萨斯的赶牛贩提供其它形式的接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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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得克萨斯的牛群纷纷转向阿比林。一八六七年九月五日,从阿比林(在两个月前这里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草原村落)发出了第一批货物——二十车皮的牛——之时,伊利诺伊的牧场主们就聚集在专门为此搭起的帐篷里大设酒宴相庆,歌声笑语,不绝于耳。到同年十二月底,已有三万五千头牛经由阿比林运出;几年之内,这一数字达到了一千万。麦科伊切切实实做了些“造福子孙后代”的事情,心理上感到十分满足;除此之外,他还得到许多实惠。麦科伊最初挑中阿比林时,曾为全镇整个四百八十英亩的地皮花了二千四百美元。堪萨斯太平洋铁路公司的经理们则答应,每运一车皮的牛,便把所得运费的八分之一付给麦科伊。到第二年年底,麦科伊名下已拥有堪萨斯太平洋铁路积欠的二十万美元。至此,铁路公司就拒绝履行合同,他们说,他们从来没有把这笔买卖当成一回事!不过,这并没有打击麦科伊的劲头。他当了阿比林的市长,而且,作为一个建设事业推动者,他还为一八九○年的人口调查草拟了一份乐观的关于畜牧业的报告,给西部他那块地方带来了大量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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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崛起的新兴社会当中,阿比林只是欣欣向荣的新社会中的一个例子。一些城镇,象道奇城,就自夸为“牧牛城镇之皇后”、“最棒的美国小城”,并终于以其牧歌、传奇故事、电影和电视而闻名四方。可是,这一类型的城镇还有许多:在内布拉斯加准州,有许凯勒、卡尼堡、北普拉特、奥加拉拉和西德尼;在怀俄明准州,有派因布拉夫、格林河、罗克沟、拉腊米、希尔斯代尔和夏延;在蒙大拿准州,有迈尔斯城、格伦代夫和赫勒纳。其中一些注定要衰落下去,成为被人遗弃的新废圩。也有一些终于兴旺起来,但却与创建人的设想无关。在十九世纪七十和八十年代;这些城镇的美妙机运还没有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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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从殖民到民主的历程 二 开放性牧区的种种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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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群和放牧区,正是天造地设,吸引开拓者去竞争,同时也使他们聚拢在一起。靠养牛为生,你不可能离群索居。人们只是把所谓,‘孤独的牛仔”浪漫化了,只道他们以马为伴,浪迹天涯,逍遥自在。但在西部,一位独往独来的牛仔要想一帆风顺地发达起来,决非一件容易的事,就象让哪个移民孤身一人横跨大西洋,或者让哪个西部开拓者孑然一身穿越北美大陆一样。独特的地貌使人们不知不觉地彼此依赖,并且创设了种种崭新的社会仪式,以区分他们的财产和划定各人名份下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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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牛群踏出的小道上,不久前还在南北战争战火弥漫的东部战场上互相厮杀的美国人又重聚在一起。安迪·亚当斯在他《牛仔手记》一书中写道:“这位南方叛兵是一个妙人,一个好伙伴,这是他第六次踏上赶牛小道。”这两个牛仔来往了一年之后,方才得知在“最近的那次不愉快事件”中,他们原来分属对立双方,而“南方叛兵”也就成了一个讨人喜欢的绰号。北方佬和南方佬发现,在阿比林这样一个小天地里,要想事业兴旺,就需要相互尊重。一八七四年,在东部,南北战争后重建时期的地方主义情绪仍然相当严重;然而根据约瑟夫·麦科伊的报道,涉及成千上万美元的交易单凭口头一句话便可敲定,并且得到严格的信守。“确实,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他们往往会陷入极度的困境,难以进行商业往来,也难以驱赶他们的牲口穿州过府……西部的牛只贸易绝非微不足道的小事,它开拓了一个新的时代,使北方佬和得克萨斯人在商业交易中互相接触,感情日益融洽。如今,这两块地方人们心中的情感已与六年前大不相同,平和多了。”在西部,由于人们不受既定法律的约束,也就摆脱了较为开化的东部的政治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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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旧日法网的流亡者在西部找到了归宿,但即使在这里,他们也不可能摆脱周围社会群体而独立生存。牧场主向北方驱运牛群——从得克萨斯抵达阿比林或道奇城的铁路线上——这一过程使牛仔们处在一种准军事体制之下。首领在“栖息地点”稍有不慎或步哨稀里糊涂打起瞌睡来,都可能给牛群带来灾祸,甚至导致全班人马丢掉性命。人们必须消除嫌隙,捺住性子,遵循赶牛小道上的严格规矩,否则,便会被抛弃或吊死或孤零零地给轰到一处荒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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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牛仔们各项有组织的活动中,向北方驱运牛群显然属于历时最长、管理最为严密的一项,但这并非绝无仅有的现象。另一种组织严密的共同活动——牛仔们的定期聚会,则把每年的生活节奏固定了下来。倘非普遍信任他们自己的秘语和标志,并愿意遵从种种仪式,则西部的牧牛业便根本没有存在的可能。而这些事物又都出自美国西部的独特条件,出自一种崭新的财产所有权形式——捕捉野牛,靠无主的土地上的野草放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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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既然鞭长莫及,牧场主们便按照某种制度在他们之间划分放牧区,这种制度是非正式的,也是没有法律效力的,只由牧场主们自行实施。在牧场主的全盛时期,即南北战争之后的二十余年里,每个牧场主都在他认定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放牧区中繁育他的畜群。最理想的是,放牧区始自河床,渐行渐远,最后止于山脊,山的那面,便是另一位牧场主的放牧区。所谓放牧区的开放性,是指没有藩篱把放牧区一一分隔开来,因为严格从法律意义讲,放牧区属于所有的人。大草原上的这些“牧场”不是以英亩计算,而是以平方英里计算。每个牧场主部尽可能把他的牛群圈在他按土地先占权而占据的放牧区中,为此,他会指派一批牛仔在他和邻近放牧区的地界上“走马巡行”。这些巡界者两人一组驻守在偏僻的“边界营地”中,分头巡逻牧场的边界,把主人的牛群撵回放牧区的中心,同时让邻人的牛群朝着另一个方向游荡。然而,在没有遮拦的广阔放牧区上,牛群时时会混到一处。因此在驱运牛群上市之前,就必需设法把它们区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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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开放性牧区的这类需要,从而产生了“赶拢畜群”的活动。人们在这个时候划分他们的财产,同时,它也成了牧场主清点增益、庆贺收获的节日。当然,划分财产和庆贺收获这两件事孰轻孰重,因时间和地点而有所不同。早年,在干燥的西南部,放牧区遥相阻隔,牧场主通常以河床为界,圈出他们自行占下的土地,当时赶拢育群的活动主要便是为了庆贺收获。而且活动过程也比较简单。由两三个邻近的牧场主商定好时间和地点,便把周围所有的牛群驱赶到一个共同的聚集点去。这类赶拢畜群的活动很费力气,而且必需在坎坷的路上策骑许多英里,但它却无需悉心组织,因为这毕竟只涉及几个牧场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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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畜大会”就是另一回事了,在大草原自由放牧的年月里,赶畜大会算得上当地社会一项盛大的仪式。十几位牧场主听任他们的畜群在开放性的牧区混合在一起,然后再拣选开来。在此情况下,春季的赶畜大会就需要一番组织功夫,州或准州的畜牧协会通常都把放牧区划为小区,由各小区召开自己的赶畜大会。赶畜大会的繁杂工作统由与会牧场主指派的人员分头负担,每个牧场都会视其牧群的规模而派出相当数量的牛仔。这些牛仔们凑到一起后,便得听从大会的头目或主事分派工作,此人通常由小区的牛仔们选出,这些小区,宽可达四十英里,长可达百余英里。牛仔们分为一个个小队,在小队头目的统领下分散到村野上去,一路把他们撞见的牛群驱往集会地,这样,聚拢来的牛群可多达数千头。此时,在一些狭小的山谷中,从各处赶来的牛仔便开始大显身手,他们把母牛和小牛从牧群中“分隔”出来,给每个小牛打上它跟随的母牛的烙印。对带有外人印记的牛也会慎加区分,以便牛仔“把它们撵走”——引它们向主人的牧区的方向徜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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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赶母牛和小牛翻越山谷,穿行乡野,甚至在人还没有累倒之前,马匹已经拖垮了,为此,每个牛仔都要带上八到十匹马。春天的气息会使马匹发情,而荒山峻野又会令它们受惊,因此参加赶畜大会的牛仔,长途策骑之时必须要能够稳坐在颠扑不定的马背上。他必须懂得如何去对付数百头牛或者落了单的牛;必须能够驾驭烈马而同时舞动绳索去制服欢蹦乱跳的小牛。就象长枪比武成了中世纪骑士们的游戏一样,赶畜大会中的种种技巧也成了牧场主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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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畜大会第一个名字为“rodeo”,源出西班牙文的“rodear”,意为“围拢”;牛仔们的目的在于包围井聚拢放牧区上所有的牛群。只在很久之后,开放性的牧区消失殆尽了,“赶拢畜群”的技巧才转成专为演练而演练,而“rodeo”也转而成为专门取悦观众的牛仔骑术表演。从此,这种集会只是为了炫耀,让城里人观赏在开放性牧区全盛时期只有牛仔们自己才能看到的力量、风采和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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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赶言大会是人们庆贺收获的一种仪式,也是牧场主显示所有权的一种仪式。而打火印的工作——给每一头新到的小牛烙上主人的标记——则把大会推向高潮。牛群全部赶拢到一处后,骑在马上的牛仔便熟练地把一头母牛和它的小牛从牧群中“分隔”出来。然后,他用绳索摔倒小牛,拖到炉火边,交给准备就绪的打印者。炉火里摆了许多烧得泛出白光的打印烙铁,分别带有参与这个赶畜大会的某个牧场的标记。打印者瞥一眼小牛尾随的毋牛身上的印记,便从火中抽出相应的烙铁。烧焦的牛皮发出了咝咝的声响,在小牛吼叫声中,亦即宣告某人的牧群又增加了一头牲畜。一位“记数员”手持铅笔,记下在这次赶畜大会上烙印主人得到的牛的数目,而牧场主就据此估算出他们的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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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有“小牛盛会”,秋季则另有一番热闹景象,通称为“牛肉盛会”。此时,人们所要忙的是选出育肥的壮牛,驱运到车站上,以便变卖成现钱。七月或八月,同样是牧场主们的收获季节。不过,人们在忆起赶畜大会的盛况时,想到的总是明媚的春色,喧叫的牛群,欢跳的牧犬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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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把牛仔理想化了的人发现,在赶畜大会上,牛仔们的公正原则得到了最高的体现。一个牧场主的生涯,始于赶畜大会,又终于赶畜大会。这种大会的规矩说明大会所特别关注的是使每个人都能得到他应得的一份。如果哪一头母牛身上的烙印杂乱不堪,搞不请它的主人是谁,它的小牛就不会给打上任何人的标记。于是,小牛便归整个协会所有,用以支付共同的开销。如果一头小牛打错了烙印,就会牵来另一头小牛“抵数”,打回疏漏了的烙印有时,母牛带有远方牧场主的烙印,人们便会把它“撵走”,引它回到自己的牧场上去。整个仪式的目的在于使每个人合法而正式地拥有其新增的牲畜,并关照周知,同时把它们与开放性牧区上放养的混杂牧群明确地区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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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场主们在这片土地上到处放牧,如果土地原本不属于任何人,则他们如何去证实生养于斯的牛群的归属呢?几经困惑之后,他们终于确定了一套新的烙印标志,烙在每一头牲畜的皮肉上。有了这些临时创作的所有权凭证,他们才感到放心。由于人们和他们的牛群流徙不定,远离法庭和律师,文书契据的作用是不大的。谁愿意携带它们呢?又能把它们妥善地收藏在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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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最好让牛只成为它们自身的所有权凭证。如此一来,任何人只要拿出牛来,就可以证实其所有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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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练的牧场主一眼便可以辨认母牛身上杂乱的烙印,其精确程度,丝毫不弱于伦敦大法官法庭律师依据法律来咬文嚼字的功夫。这种牛只烙印的学问,表明各行各业无不有其玄妙深奥而极其神圣的标志。这是牛仔们的图像学。当然,每个人都可以认出代表他自己的烙印和标记;不过,要想判定一头带有许多烙印的牲畜的所有权,那就得需要学问、经验和技巧了。一头小牛大都是在它生平参加的第一次赶畜大会上,被人用带了图形的炽热烙铁在皮上打印的。不过,在其它时候,还有别的办法来打烙印。例如,“草写烙铁”干脆就是用一根直火钳,象铅笔一样草写出任何合意的标记,这在当时就称为“草写烙印”。另一种“模压烙铁”则象一块铅字印模,上有特定的“盖印”,一下便可冲压在牛皮上。烙印大小不一,但通常高于二英寸,宽于四英寸,而高宽均不得超过七英寸。自然,烙印会随牲畜一道长大,因此,小牛身上的烙印如果只有三英寸高,几年之后便可能达到十二英寸。牧场主们都知道,烙印过大,又打在错误的部位,就会降低皮张的价值,所以,他们的标记只烧烙在牛的臀部、肩部或颈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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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场主大部凭自己的想象力别出心裁地选定他的烙印图案,只要不与其他人登记的图案重复就行了。最初,在烙印的选定上,只有非正式的协议:但到了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各个州和准州纷纷颁行了烙印登记册。这些登记册展示了烙印图案和牲畜身上的烙印部位,还列明了其它附带标记(诸如“耳戳”,剪缺左耳或右耳,或双耳;或者在牛颈部下垂的皮肉处刻下痕记等等)。主人尽可以把他脑海里闪现出来的任何字母、图形或乱七八糟的符号拼凑在一起,不过,既然烙印是牧场的标志,他就得长年累月地使用下去。起初,牧场主可能只用他自己或妻子儿女或牧场名字的首字母,但登记在册的烙印越来越多,于是便出现了许多有趣、怪异和莫名其妙的组合。例如有一位牧场主采用了“TM”的印记,他解释说,这意味着他的牧场离一家酒吧有“二十英里”(Twenty Mi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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