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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50 由于横穿这片并不友善的区域颇有难度,提斯匡特姆开始寻找搭车回帕图西特的拍档。他向托马斯·德尔默(Thomas Dermer)吹捧了新英格兰地区的物产。德尔默是史密斯的副手之一,当时也住在同一个营房里。提斯匡特姆发横财的许诺让他感到兴奋。他联系了费迪南多·格尔基斯。长期以来对美洲有着浓厚兴趣,甚至都有些疯魔了的格尔基斯,答应给德尔默送去一艘船,和足够他试着在新英格兰建立殖民地的人手、给养和法律文件。德尔默和提斯匡特姆定于在该船抵达新英格兰时与之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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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52 这艘由格尔基斯派来的船,由一名叫爱德华·罗克罗夫特(Edward Rowcraft)的人率领。根据格尔基斯传记主要作者的说法,罗克罗夫特“看起来不适合从事这样的事业”。这种说法还算是有所保留的。在一次怪诞的经历中,罗克罗夫特于1619年初航行至缅因海岸。他迅速发现了一艘法国渔船,并以该船侵入英国领地为由,将其扣留。他把这艘船的船员用链子锁起来带上了自己的船,把船连带这些囚犯给格尔基斯一道送了回去,用更小的那艘法国船继续他的旅行,结果发生了哗变。他平息了这次哗变,把哗变分子扔在了缅因海岸上,结果发现没有了哗变分子,他就不够人手来运转这艘夺取来的船只,而且由于有漏洞,水正在缓慢地涌入船体。他决定立即出发到弗吉尼亚詹姆斯敦的英国殖民地去,那里有修复船体的设备(结果这耽误了和德尔默约定的会面)。在詹姆斯敦的时候,罗克罗夫特还漫不经心地把他的船给弄沉了。那之后不久,他就在一次争执中被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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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54 难以置信的是,德尔默也没能如约完成他自己的计划。就像一场阴差阳错的喜剧那样,他没按计划在缅因等着罗克罗夫特,而是由提斯匡特姆陪着,驶回了英国。(他们的两艘船多多少少在大西洋里碰上了几回。)德尔默和提斯匡特姆与格尔基斯会了面[23]。他们显然给对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因为尽管德尔默已经证明自己没法执行指示,格尔基斯还是把他和提斯匡特姆一道送回,又派了另一艘船去跟本应在新英格兰等着他们的罗克罗夫特接头。可是德尔默在新英格兰登陆后,发现罗克罗夫特已经走了。于是在1619年5月19日,他仍在提斯匡特姆的陪伴下出发前往马萨诸塞,希望赶上罗克罗夫特(他不知道当时罗克罗夫特已经把自己的船弄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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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56 提斯匡特姆在回家路上看到的一切是不可想象的。从缅因南部到纳拉干海湾,海岸线上什么都没有,“全然的空白,”德尔默报告说。曾经有一排繁忙社区居住的地方,只剩下了大片摇摇欲坠的空房和被黑莓侵占的田地。在房屋和田地中间,散落的尽是被太阳晒得泛白的骷髅。德尔默的船员们渐渐意识到,他们正在沿着一片长200英里(约321.9公里),深40英里(约64.4公里)的墓地边缘向前航行。帕图西特遭到了特殊力量的打击。没有一个人活了下来。提斯匡特姆的全部社会世界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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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58 为了找寻自己的亲属,提斯匡特姆带着德尔默开始了一段抑郁的内陆之旅。他们路过的定居点无不空空如也,只有没人照看的尸体随处可见。提斯匡特姆这一伙人最后终于碰上了一些幸存者,这几个家庭生活在一个已遭重创的村落里。这些居民派人去请马萨索德。在德尔默的笔下,马萨索德“与50名男性武装人员”一同出现。他们还带着一名被俘虏的法国水手,此人的船只在科德角失事,他幸免于难。马萨索德让德尔默把这个法国人带回去。此后,他对提斯匡特姆讲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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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60 在临死前,失事船上的一名法国水手学会了足够的马萨诸塞语来警告那些俘虏他的人说,上帝是会因其罪行而把他们摧毁的。瑙塞特人对这种威胁不屑一顾。可是,这些欧洲人身上带着一种病毒,他们把这种病毒传给了关押他们的人。从症状来看,这种传染病可能是病毒性肝炎。此种观点的根据源于缅因历史保护委员会的亚瑟·E·斯皮斯(Arthur E. Spiess)和弗吉尼亚医学院的布鲁斯·D·斯皮斯(Bruce D. Spiess)的一份研究报告。(他们认为,这种病毒和甲型肝炎病毒一样,是通过食物传播的,与通过性接触传播的乙型肝炎或丙型肝炎病毒不同。)无论原因是什么,其结果都是破坏性的。印第安人“在屋里躺着,成堆地死去”,商人托马斯·莫顿观察道,惊恐的健康人在逃离病人的时候,又把病毒带到了邻近的社区。在他们身后,留下的是垂死者,“等待着乌鸦、鸢类和害虫的捕食”。从1616年起,这场瘟疫用了至少3年的时间大肆传播,夺去了新英格兰沿岸多达9成居民的生命。“他们有几处定居点上堆着的骨头和头骨,可谓蔚然奇观,”莫顿写道,马萨诸塞的林区看上去就像“一个新发现的各各他”。各各他(Golgotha)即骷髅地(the Place of the Skull),是罗马时期耶路撒冷的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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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62 在莫顿的隐喻中,对这些宗教暗示的定位是准确的。印第安人和清教徒都同样缺乏我们当代人对传染病的理解。他们每一方都笃信,疾病是天神意志的反映。就像作家兼历史学家波拉·刚恩·艾伦(Paula Gunn Allen)写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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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64 在大西洋两岸都普遍流行这样的观点,即神灵或超自然领域的力量强有力地干预着大到国家、小到村民的日常生活……双方(印第安人和欧洲人)都按地球周边黄道平面中特定恒星的位置和空想技术来对事件进行预测,并且都假定了恶意与善意的超自然力的实际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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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66 双方脑子里都在想着的唯一的真正问题,是印第安人和欧洲人的精神力量究竟能不能互相影响。[作为一项实验,声名卓著的新英格兰神父科顿·马瑟(Cotton Mather)曾在马萨诸塞试图给“一名被附体了的年轻女子”驱魔。令他满意的是,经实际验证,实验结果显示印第安人的魔法对基督教的魔鬼没有作用。]在疾病爆发前,马萨索德直接统治的居民有数千人,而其管辖下的邦联人口则有两万之众。而现在,他的部族只剩下了60人,整个邦联也仅有不到1 000人了。正如史密斯学院的索尔兹伯里所写的那样,万帕诺亚格人得出了一个明显合乎情理的结论:“他们的神在联合起来对付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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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68 清教徒也持有相似的观点。据说,布拉福德总督把瘟疫归功于“上帝的神力”,因为他“青睐我们的起源”,于是他“扫除了大量的原住民……以便为我们腾出空间”。确实,有50多个新英格兰地区最初的殖民地村落都直接建在被病魔清空了的印第安人社区之上。格尔基斯说,传染病使“我们自由而和平地占有(这片土地),免受任何(人)因此骚扰或迁就。可以公允地得出结论,正是上帝对此施以了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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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70 正如1755年里斯本地震导致数万人在这个欧洲最富裕的城市之一遇难并引发整个欧洲的精神不安一样,新英格兰地区的传染病动摇了万帕诺亚格人对自己与可知世界和谐共存的认知。除此之外,大规模的死亡人数还酿成了一场政治危机。万帕诺亚格人与其近邻纳拉干人之间的持久敌意,使二者之间的联系受到了限制。正因如此,病毒并没有传播到纳拉干人那里去。马萨索德的族人不仅受困于自己的损失,而且还有被灭族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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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75 这幅雕版画取自于约翰·怀特的水彩画,描绘的是一个东海岸的村庄。画中的篱笆墙表明,战事已颇为常见,值得去花费大量人力用石质工具砍伐相当数量的树木。但这些战事不够大,无须壕沟、石墙、土堤或任何其他的大型防御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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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77 在得知爆发了这场传染病之后,心烦意乱的提斯匡特姆先是和德尔默回到了缅因南部。德尔默显然认定自己是见不着罗克罗夫特了。他于1620年决定再去趟新英格兰试试。提斯匡特姆也回来了,但没有跟德尔默一起。相反地,他是走路回的家,而且还是走上了他一直想避免的那段漫长而危险的旅程。在此期间,又有一支英国探险队对万帕诺亚格人发起了攻击,并在没有明显挑衅的情况下杀死了几名原住民。出于不难理解的原因,被激怒的印第安人在德尔默南行期间数次袭击他;他最终被另一名曾遭绑架的印第安人杀害于玛莎葡萄园岛(Martha’s Vineyard)。而提斯匡特姆也在回家路上遭到扣押,可能是因为他和可恨的英国人有交往。他作为一名俘虏,被带到了马萨索德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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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79 就像从前那样,提斯匡特姆展现嘴上功夫,再一次化险为夷。这回他大肆赞美的是英国人。他把马萨索德的耳朵灌满了有关英国的传奇:他们的城市,大量的人口,先进的科技。提斯匡特姆说,一个认识他的殖民者说过,如果酋长“能把英国人变成他的朋友,那么(任何)敌人对他来说就都不在话下了”;换言之,这样一来,纳拉干人“就会被迫向他低头”。酋长听了却并不相信。没过几个月,有消息传来,说一群英国人在帕图西特开了张。万帕诺亚格人看着他们熬过了那个艰难的冬季。马萨索德最终得出结论,他也许应该和这些人结盟;与纳拉干人相比,他们算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是到了不可避免地需要一名翻译的时候,才同意提斯匡特姆去和清教徒会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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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81 马萨索德和欧洲人打过很多交道,他的父亲在17年前送走了马丁·普林。可那都是在传染病爆发之前的事了,那时候马萨索德还有选择,能够把他们驱逐出去。现在他对清教徒说,他愿意与他们相安无事(可以见象这是唬人的,因为如果把他们赶走了,他手头有限的资源就更捉襟见肘了)。但作为回报,他想要殖民者协助他对付纳拉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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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83 对清教徒来说,印第安人做这次交易的动机很明显。他们想得到欧洲技术,尤其是枪支。“他认为我们能给他提供支持,”温斯洛后来说,“因为我们的物件(枪)对他们来说是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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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85 实际上,马萨索德有一个更精妙的计划。双方初次遭遇时,欧洲技术震惊了美洲原住民,这是事实。但是双方相对的地位,比人们通常相信的要更为接近。当代研究表明,新英格兰地区原住民在技术上并不劣于英国人;或者说,“优劣”这样的术语并不适用于形容印第安人和欧洲技术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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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87 枪支就是一个例子。正如哈佛大学历史学家乔伊斯·E·卓别林(Joyce E. Chaplin)所说,新英格兰地区的印第安人的确在首次遭遇欧洲枪支后感到惊慌失措:爆炸、烟雾,还没有一个可见的抛射物。不过原住民很快得悉,多数英国人由于缺乏训练,射术糟糕,他们手中的枪比噪音制造器也强不了多少。哪怕是对神枪手而言,如果持一支17世纪的枪与长弓手进行对决,其优势也比人们可能认为的要小得多。1607年,詹姆斯敦的殖民者用一个他们认为弓箭无法穿透的靶子来向波瓦坦人挑衅。令殖民者沮丧的是,一名印第安人张弓射箭,箭头戳进靶心足有一英尺深,“这挺怪的,因为连子弹都穿不透它。”为了重占上风,英国人重新设立了一个钢制靶子。这回,那名射手的“箭裂成了碎片”。这名印第安人“暴怒了”,可以想象他意识到了这群白人在作弊。卓别林写道,当波瓦坦人后来抓俘约翰·史密斯的时候,史密斯折断了自己的手枪,而没有向捕获他的人揭示“这个可怕的真相,即这手枪的射程比弓箭还要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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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89 与此同时,美洲技术也给欧洲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些故土受困于饥荒的白人对玉米惊叹不已,因为玉米的每英亩产量高于任何其他谷物。印第安人的鹿皮鞋比又硬又破的英国靴子要舒服得多,防水性也好得多,以至于每当殖民者不得不长距离行走的时候,他们的印第安地陪总会对其不适表示同情,并给他们新鞋穿。印第安人的桦树独木舟比任何欧洲小船都更快,操控性也更强。1605年,旅行家乔治·韦茅斯和其他7人笨拙地划着一艘平底海船,而3名印第安人大笑着乘独木舟在他们周围划圈圈。尽管官方表示反对,震惊的英国人还是急切地用刀和枪去换取印第安人的独木舟。欧洲人的大帆船还是有些优势的。印第安人通过交易和海难获取了这些船只,并把自己训练成了优秀的水手。到了传染病爆发的时候,新英格兰海岸上航运交通的本土成分正在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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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91 从这个距离来审视马萨索德的动机,是有冒险性质的做法。然而,他似乎并不像白人想的那样,是因为图其枪械才想与之结盟。尽管这名酋长无疑喜爱白人火力的威望,但他更想要的或许是让纳拉干人腹背受敌:让他们去放手攻击一群英国人,虽然他们自己主要的交易伙伴就是另一群英国人。纳拉干人作为中间人的有利地位将遭到妨碍,而他们也因此会在入侵之前多加考量。如果这种解释无误,那么马萨索德是在试着把清教徒拉进本土政治的网络里去。不久前,马萨索德才驱逐了在万帕诺亚格领土上超期停留的外国人。但是现在,在整个邦联已经比其原先治下的一个部族还要小的情况下,最佳选择似乎是允许清教徒继续停留。这是一个极端的、甚至致命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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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93 1491:前哥伦布时代美洲启示录 [:1706312165]
1706312894 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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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96 提斯匡特姆在努力向清教徒证明自己的价值。他相当成功,以至于在反英的印第安人把他绑架之后,殖民者专门派出了一支先遣部队去接他回来。鉴于在其儿时故乡的幽灵中度日一定甚为艰难,欧洲人并没有停下来自问,提斯匡特姆究竟为什么要让自己成为他们之中的重要一员。回首往事,答案似乎是很清楚的:如果没法待在普利茅斯,就只能回到马萨索德那里重为阶下之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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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12898 然而提斯匡特姆意识到清教徒不大可能一直把他留在身边。他决定把帕图西特的极少数幸存者聚集到一起,在邻近普利茅斯的一处场所重建该社区。更有野心的是,他还希望利用自己在英国人中的影响力,使这个崭新的帕图西特成为万帕诺亚格邦联的中心,并借此把曾关押过他的马萨索德从酋长的位子上赶下台。为了实现这些目标,他想让印第安人和英国人互相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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