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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51 反对的声音已经存在,而且它通过呼唤三级会议达到了顶点。在其本来的策略中,卡隆认为三级会议是一项危险的举措,未将其考虑在内,但对于日后反对政府政策的人而言,呼吁三级会议却构成了他们的基本政治态度,而且广受群众欢迎。显贵会议史无前例的政治场面将公共舆论推向了1771年以来的又一个高潮,而这一次的高潮再没退去。由于判断失误,卡隆向显贵施压的《通告》结果为公众舆论推波助澜。在公众眼中,他的离职使其信誉扫地,反之又为显贵会议做了绝佳的辩护。高等法院很清楚,公众正期待他们态度坚决地对即将在高等法院注册他的计划的修正版表示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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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53 布里耶纳内阁(他在8月份被任命为首相,该头衔自1726年以来从未被启用)也觉得改革迫在眉睫。毕竟,最初迫使卡隆制定改革方案的难题,即第三次廿一税即将终止,巨额债款即将到期,仍然存在。5月上旬枢机主教的就任又使得王室恢复了一点信誉,借到了一笔新债,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另外,国际环境在当年春天急转直下。荷兰共和国已经在内战边缘风雨飘摇了四年之久,因为国内自称“爱国者”的人想要剥夺奥兰治总督威廉五世的政治地位。韦尔热讷时期的政策一直支持爱国者,但是英国和普鲁士正在煽动亲王反攻。进一步支持爱国者可能意味着军事干预,也就意味着庞大的开销,所以想办法解决预算危机便愈发紧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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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55 6月底,政府内阁将改革计划送往高等法院注册,其中一些政策得以通过,例如谷物的自由贸易、以税代役,甚至建立省议会的法令都在巴黎高等法院轻松通过了。只有自1779年以来一直倡导吉耶纳省三级会议的波尔多高等法院在省议会权能不清的问题上持保留意见,它拒绝注册该法令,除非议会的具体权能得以厘清。但公众的目光聚焦在巴黎高等法院,因为它具有贵族法院的地位,有不少于21个前任显贵会议成员在其中列席发言。大家都知道真正的斗争集中在税收问题上,它是政府计划的核心所在。首先是7月2日的印花税增加,高等法院对此的基本态度非常明确,它拒绝注册,除非政府先拿出账目说明增税的必要性。国王回应道,有足够多的前任显贵是知道具体情况的,无论如何高等法院都无权干预王室财政。他下令要求立刻注册。但与此相悖的是,高等法院决定提出进一步的抗议,它声称自己无权批准永久税。这项权力只属于三级会议。政府没有在这个议题上纠缠,进而要求注册领土税。在经历了长时间的讨论之后,高等法院还是拒绝注册,虽然并不是全体否决,但大多数人都采取否决态度。7月30日,三级会议呼声再起,法官们的立场深得民心。每逢高等法院开会,就会有大量人群聚集,上流社会的沙龙几乎一致要求法官们坚守立场。巴黎的政治俱乐部和讨论小组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他们在一起阅读报刊,有时甚至会引发小册子和大字报的风潮,这些团体以每天一个的速度迅速出现。8月6日,政府决定启用御临法庭,强行注册税令。注册仪式在凡尔赛举行,避开了首都巴黎的忤逆气氛。在仪式上,政府宣布了全面缩减开支的计划,希望能够缓解强行注册带来的冲击。而整场气氛出奇安静,以致路易十六的鼾声在会场上都清晰可闻。但在第二天回到巴黎后,当高等法院在盘算如何应对时,大量人群涌入了司法厅,其声势之大,令人难以忘却。高等法院宣称强行注册是无效的,也是不合法的,三天之后,法官们投票决定要着手处置卡隆,因为后者对公共资金管理不善。8月13日,法官们再次谴责了强行注册的法令,博得了民众的阵阵欢呼。大臣们开始警觉,即便是那些怀疑过如此之快就动用御临法庭是否明智的人,也觉得国王必须马上重新掌握主动权,使沸腾的首都冷静下来,所以接下来他们全都支持采取针对高等法院的一贯手段。8月15日,高等法院法官被放逐到了特鲁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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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57 尽管高等法院的领导者们富于挑战精神,但从没有人想过和国王命令相抗衡。历史表明,类似的放逐从来不是永久的,而且大多数是以王室方面的妥协甚至屈从告终。年长且相对犹豫的法官遵从了王室,期望能给政治气氛降温。但是开始时巴黎还是出现了抗议骚乱,这主要是由因司法活动移交外省而丢掉了饭碗的法官助理带头发起的。国王的兄弟到巴黎其他高级法庭强制注册税令,招来了阵阵嘘声和推搡,人们还和亲王的贴身护卫发生了冲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人们公开蔑视巴黎的治安管理人员,并大谈要游行示威,进军凡尔赛。一位英国观察家写道:“对国王、王后以及图卢兹主教[16]的谩骂简直难以置信。”[17]但政府依旧干劲十足,关闭所有俱乐部,严禁书商经销未经授权批准的出版物。部队清理了司法厅,在街道上昼夜巡逻。同时,处置卡隆之事也被压了下来(尽管现在他已逃往英国),波尔多高等法院也被放逐到了远离其原址的小城利布尔讷。截至9月份的第一周,尽管巴黎高等法院不允许下属法庭注册或发布税令,而且外省高等法院对整个王室政策的反对之声不绝于耳,但政府似乎还是重新把一切置于控制之下了。但政府未能控制荷兰共和国的局势。6月底,由于奥兰治的霍亨索伦公爵夫人和爱国者之间的对峙,普鲁士下了最后通牒。9月13日,在英国的纵容之下,普鲁士军队跨过了荷兰边境,10月初他们就攻占了整个共和国。大家都认为法国会支援爱国者。阿瑟·杨9月16日写道:“在和每一个友人的政治谈话中,我们都更多地谈论荷兰事务,而非法国。”[18]但9月28日,当时的法国外交大臣蒙穆兰承认法国不可能干涉荷兰事务,财政危机意味着整个夏天法国都没能为之做好准备。这和韦尔热讷时期法国说一不二的局面形成了鲜明对照,又一次打击了政府威望。对国内问题的持续争论只是向人们揭示了解决问题的前景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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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59 拉穆瓦尼翁志在深入改革法国的法律体制,他准备像当年的莫普一样,大举镇压高等法院的抵抗,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而布里耶纳想要和特鲁瓦的流放者们谈判,他觉察到很多法官受到了首都激进政治氛围的裹挟,其实他们自己也知道这种气氛是不理智的。另外,在9月中旬布里耶纳拿出了一个新方案。自从王室的头号批评者——显贵会议将公开账目和厉行节俭作为批准新税的前提条件以来,他就一直在酝酿这套方案。现在布里耶纳试图在一个五年计划中做到显贵会议的这两点要求,该计划预计在1792年恢复财政秩序。他表示既不征收印花税,也不收领土税,只要延长现存的两个廿一税,并能更加公平地征收,那么这项计划就能成功。所以他现在的做法是终止放逐高等法院,撤回两项新税的注册,延长旧税期限。大部分的法官都被说服了。于是,9月20日放逐取消,高等法院即刻进入了正常的秋季休庭期。在11月重新召集之时,高等法院会收到一份新的国债法令,用于保证政府顺利度过五年的财政紧缩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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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61 公众对此既怀疑,又厌恶。尽管高等法院在注册廿一税延期的同时再次声明,只有三级会议能够批准新税,但这次注册在事实上背弃了该原则。曾经团结起来支持被放逐同僚的外省高等法院也觉得受到了背叛,特别是波尔多高等法院的法官们,他们仍在放逐之中。巴黎的法官助理在焚烧卡隆塑像的地方燃放烟花,生起篝火,庆祝了三天三夜。但是各种小册子并没有这些阿谀奉承,其对政府的敌意丝毫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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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63 阿瑟·杨10月13日在巴黎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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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65 似乎每个人都觉得大主教[19]是不能解除国家当前负担的,有的人觉得他不想这么做,另一些人觉得他没有能力。有的人认为他只顾一己私利,另一些人觉得财政秩序过于紊乱,任何体制都无力回天了,现在就缺一个王国的全国议会,但如果下一届政府不进行一场革命,这样的议会是不可能召开的。[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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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67 不管怎样,布里耶纳的乐观心态似乎很难动摇,即便是三级会议的想法也没办法给他敲响警钟。确实,他在五年计划中消解了这个问题。他设想,到了1792年,该计划的成功会极大地提升政府的实力,届时召开三级会议只会是为了庆祝财政复苏。尽管计划尚未付诸实践,但现在就承诺这一点,能促使高等法院大开绿灯,保证借债发挥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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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69 尽管如此,大主教布里耶纳仍想尽量保证万无一失。在将国债交给高等法院注册之前,他仔细地确证了高等法院中的大部分人对其会持欢迎态度,为了赋予高等法院注册更高的权威,他决定要让国王亲临现场,组织一场史无前例的御前会议。这不同于一般的御临法庭,因为在场者可以自由发表意见。在这种场合下达成的一致意见会具备显贵会议般的分量。这场会议于11月19日召开,有大量的贵族出席。会议以一条酝酿已久的法令开始,该法令给予了法国新教徒公民权利,目的在于创造和谐的氛围。因为奥兰治地区的报复行为,荷兰新教难民大量流入法国北部,为这条法令创造了极佳的宣传时机。但这次集会的真正目的是确保政府在1788年至1792年之间筹集不少于4.2亿里弗的资金,借款将逐年递减,从第一年的1.2亿里弗到第五年的0.6亿里弗。这些资金将用于偿还即将在未来五年内到期的短期国债,减少财政预支。同样会在未来五年施行的还有厉行节俭计划,包括王室家族消费、军队和财政官吏的理性化改革。布里耶纳表示他是在恢复曾被卡隆抛弃的泰雷、杜尔哥和内克的政策,取消私人金融家在预算管理中的角色,将整个操作集中到单一的官僚化的王室财政体系之中。高等法院的成员们花了8小时15分钟阐述他们的意见,即使是公认的法官中较年轻的激进派领袖杜瓦尔·德普雷梅尼也支持举债。尽管他要求在1789年召开三级会议,而其他人更倾向于在1788年召开。有人反对举债,但似乎绝大多数人持赞同态度。可是这一共识还是没能成为现实。在会议的最后,国王重申将于1792年召开三级会议,并以御临法庭的方式宣布通过了国债注册。全场所有人大吃一惊,老一辈王室家族成员的领袖、继承了悠久的反抗传统的奥尔良公爵突然起身抗议此乃非法之举。就在这个国家最和睦的一刻,国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不在乎……”他结结巴巴地说,“这要看你了……是的……这是合法的,因为这是我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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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71 在一个如此担忧专制主义的威胁与罪恶的国家里,这个回答糟糕透顶。人们认为,就是在这个朝令夕改的政府,才会出现诸如卡隆渎职的恶果,只有三级会议才是解决之道。因此,国王的话把政府本已在握的胜券变成了一场灾难。国债通过了注册,但是当国王(在沉默人群的注视中)离开后,高等法院继续辩论了三个半小时,奥尔良公爵也参与其中,他正式和本次注册划清了界限。翌日,一道密札颁下,奥尔良公爵和另外两个反对派代表——弗雷度和萨巴蒂埃都被流放到了乡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贵族不能到高等法院履职。宫廷和高等法院之间已经公然交火。国王宣布19日在他离开之后的会议议程无效。法官们要求取消放逐,却被搁置到了一边,与此相应,法官们以搪塞注册新教法令作为回应。之前御前会议没有讨论该法令,一直要等到1788年1月29日该法令才得以通过。而此时高等法院已经想出了对付专制主义的新策略,1788年1月4日他们宣布所有的密札均是非法之举,有悖于公意和自然法。国王亲自抨击了这些注册员,但3月13日他的抨击本身又遭到了抗议。外省高等法院也加入到了声援行列,仍流放于利布尔讷的波尔多高等法院也强烈控诉密札,并拒绝处理任何事务或注册任何法令。其他高等法院则推迟注册延长廿一税的法令,有些干脆拒绝注册,有些法院发出了诤谏书,而所有法院都要求召开三级会议。此外,虽然除了波尔多,所有的高等法院都已通过了省议会的注册,但是不少法院都追随加斯科尼法院,表示了对省三级会议的偏好,因为它的选民覆盖更广,权力更大。去年夏天之后,省议会的运作情况加深了人们的疑虑,因为议会议员多是提名产生,而没有进行选举。其中大多数人都同意延长廿一税,而拒绝妥协的人都需进行严格的资产评估,以示惩戒。这些都说明了波尔多高等法院的疑惧,而其他高等法院虽然是半信半疑,也认为这不是没有道理的。毫无疑问,在每个抗议者的心目中,只有三级会议地区才有能力和政府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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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73 11月19日注册的借债获得了成功,更助长了这种观念。第一波债券很快被抢购一空,主要是因为还款周期很短。此次政府有了偿还债务的信心,便开始一门心思处理高等法院问题。有谣言称,自1月份起,政府就在酝酿一场比1771年还要彻底的全面改革。到4月,谣言已经传播到最偏远的省区,所有人都信以为真。因此整个4月巴黎高等法院都在毫不含糊地强调自身的宪政地位以及它为之饱受折磨的正义事业是不可怀疑的。4月13日高等法院递上了诤谏书,指出去年11月的御前会议操作不当,29日又开始禁止纳税人为廿一税呈交新的资产评估表,30日投票决定对国王就13日诤谏做出的回应再次抗议。国王当时的回应是一套老论调,他指责法院的刚愎自用使王国陷于一种法官贵族制。高等法院反驳道,他们对三级会议的长期呼吁足以反驳国王的指责:“不,陛下,法国并没有贵族制,但也没有专制主义,有的只是宪政。”然后他们开始列举宪政担保的各种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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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75 王位继承人是由法律任命的,国民有其权利,贵族亦然。不可革去法官职务。各省有其风俗以及与政府的协议。每个臣民有其天然判断力,每个公民有其财产,如果他贫困潦倒,至少还享有自由。在此我们斗胆发问:这些权利中的哪一条,这些法律中的哪一款,能够和大臣们以国王陛下名义下达的旨意抗衡?[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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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77 这些抗议在5月4日呈交,前一天在德普雷梅尼的倡议下,高等法院公布了一项严正声明,提出了它眼中的王国根本法,这包括:“通过定期召开且有定制的三级会议,国民得以拥有自由批准财政津贴的权利”,高等法院享有注册新法律的权利,所有法国臣民免于因莫须有罪名而被非法逮捕的权利。由此法院成员戮力同心,对抗所有试图对其不利的措施。即便是在1771年,如此激进的语调也是闻所未闻。5月4日国王下令逮捕声明的发起人古瓦拉·德·蒙萨贝和德普雷梅尼。他们在高等法院找到庇护,后者投票决定法院将一直开庭直到危机解除。5月5日至6日夜间,法院拒绝将两人交给前来执行逮捕任务的军官,双方僵持了11个小时。法官们喊道:“逮捕我们所有人吧!”一直到第二天早晨,当武装部队包围司法厅的时候,古瓦拉和德普雷梅尼才出来自首。不安的人们再次拥堵在高等法院的门口,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被押往了南边的国家监狱。由此观之,凡尔赛蓄谋对付高等法院已久,这不是没有道理的。5月8日法官们被召集到凡尔赛,出席御临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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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79 这次宣布的司法改革成为法国王朝试图保持“绝对性”的最后一次尝试。高等法院一直利用注册权和谏诤权阻碍政策实施,改革意在一劳永逸地解除其权力,这些权力现在被移交给了全权法庭,该法庭由一群选拔出来的名人组成,有点像显贵会议。高等法院被降级为单纯的上诉法庭。与此同时,47个低级法庭被提升为“大法庭”,高等法院的司法权也随之被削弱。权能的削弱必然导致法官人员的冗余,所以大量职务被废止了。但是,就像前年11月19日一样,在富有争议的政策之前,会有一项意在赢得民心的政策打头阵,这次是一系列的改革,旨在消除滥用和误用刑法问题。自1785年以来,由于几起特别的司法误判,这类问题非常突出,政府还承诺了进一步的改革。而在这之前的几天,经过高调宣传,政府发布了新的《上疏》,旨在告知公众财政改革一切顺利。布里耶纳和拉穆瓦尼翁很清楚,他们的政策若要成功,必须赢得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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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81 一时间,他们似乎很成功。巴黎似乎被改革搞蒙了,就像英国大使在汇报中提到:巴黎保持着“彻底的安静”。[22]在国王兄弟的管辖下,巴黎高等法院以及首都其他的高级法庭即刻休庭,等待进一步通知。在外省,5月8日总督们也靠着军事委员会执行了相同的法律,其包括很多自去年以来没有通过注册的法律,军队的在场保证了秩序。但几天过后,小声的抗议再起,到6月初,它已经变成了全国上下震耳欲聋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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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83 在巴黎,低级法庭迫于压力,不得不注册新法律。律师界则投票表示,拒绝与新的司法架构合作。数月前由拉穆瓦尼翁成立并建议进行刑法改革的委员会此时也集体辞职了。外省所有的高等法院都无视休庭的命令,继续集会,做出挑战中央的决议。波尔多高等法院的放逐于5月8日结束,当地组织起盛大的群众游行和烟火表演,人们张灯结彩,迎接从利布尔讷归来的法官。其他高等法院重新开始呼唤三级会议,在图卢兹、贝桑松、第戎、梅斯、鲁昂等地,必须靠大举颁发密札将高等法院法官流放出城,当地才能消停下来。在6月7日,多菲内省的军事长官到格勒诺布尔,试图执行同样的命令,引发了4死40伤的民众暴动,军队遭到来自屋顶的投击,因此这一天被称为“抛瓦日”。6月29日愤怒的波城群众推开了高等法院的大门,让法官们重新归位。在雷恩,当局不敌由法官助理、学生和议长们组成的民众,对城内街道失去控制,时间长达两个月之久,7月9日这些民众将总督赶出了城。这位总督埋怨自己蒙受如此奇耻大辱,全是地方指挥官的失误。他向布里耶纳抗议道:“我从未抱怨过我们军力不足。我们最需要的是有魄力的命令。”[23]但不单是布列塔尼司令官,其他的指挥官也不愿意下令朝民众开枪。谣言蔓延全国,军官们也公开对政府表示敌意。毕竟,布里耶纳的改革和节俭政策没有惠及军方,不少王牌部队要么被撤销,要么被遣散,军旅之途由此中断。最后,没有军官违抗任何有决断性的命令。但是在很多地方,平民贵族组织起未经批准的议会,通过决议支持高等法院,呼吁召开省级和全国三级会议。骚动的布列塔尼的贵族们派出了一个代表团前往凡尔赛,宣布国王的大臣们是罪犯。代表们在半路上就被逮捕了,关进了巴士底狱。这次贵族反叛使路易十六龙颜大怒,但参加反叛的不仅仅是贵族,布里耶纳自己所属的教士等级也加入了反对的行列。教士代表们在5月上旬召开会议,商讨自显贵会议以来悬而未决的教会问题,最后他们决定提供所谓“无条件馈赠”,并向国王呈上请愿书,要求即刻召开三级会议,并且以后也需定期召开。吵闹的局面尚未平息,司法方面的改革却陷入停滞,因为大多数低级法庭拒绝承认新制度。多年来被高等法院呼来唤去的少数低级法庭即将升任大法庭,认为可以伺机报仇雪恨,于是暂时保持顺从。但大多数法庭即使受到这一方针的吸引,也觉得冒犯上司可能得不偿失,因为高等法院完全可能像1774年那样凯旋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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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85 布里耶纳和拉穆瓦尼翁觉得只要有足够的魄力,就能顶过这场风雨。在1771年莫普的时代这招极为有效。这位大臣已被放逐了14年,人们对他还记忆犹新,历史似乎正在重演,像幽灵一般萦绕着当前的危机,挥之不去。莫普在1771年的诀窍之一便是分化反对阵营,这似乎也是布里耶纳的下一步棋。7月5日他宣称国王欢迎人们讨论未来三级会议的组成形式,其表面目的是要以最优方式来确立国家的政治团体,暗地里却是为了转移人们对司法改革的注意力,分化出新的意见派别,在王国中的不同利益集团和等级之间播撒不合的种子,甚至催生出使会议更易于控制的新主意。他最终向公众保证,尽管最近权能部门有些调整,但三级会议还是会如期举行。各省的市镇官员开始爬梳会议先例,但在5月到9月之间,有534种小册子集中在外省出版,这些充满敌意的小册子依旧大量发行,丝毫不受影响。直到布里耶纳和拉穆瓦尼翁下台,公众的目光才真正转向了三级会议的改革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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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87 二人下台的原因,正是18个月以来前赴后继的每任大臣用尽手段想要避免的事情——破产。尽管在五月政变中专制主义猛然出击,让人们回想起当年莫普改革带来的部分破产,市场也随之发生波动,但由于1787年11月筹到的贷款,政府的经济基础还算稳固。1788年公布的预算中有一个瑕疵:政府还有2.4亿的债务,需要从来年的收入里预支,以弥补当年的收支平衡。多月的改革以及政策的不稳定导致了财政混乱和债台高筑,布里耶纳在他胸有成竹的《上疏》中并没有涉及这些问题。如果五六月那种抗议政府的风潮持续下去,那么政府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预期的税收也可能无法兑现,而7月13日发生的事情使税收达到预期值的可能化为乌有。一场巨大的雹暴使巴黎盆地的收成锐减。这场天灾以及全国各地普遍的恶劣天气,意味着农民们难以交齐1789年的税金。因此,即便是在那些通常会借钱给政府的金融家眼里,以税收担保的预借款也毫无吸引力。而且,既然布里耶纳明确想要恢复泰雷、杜尔哥和内克的政策,并逐步取消私人金融家的传统角色,那么他们自然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帮助他了。不幸的打击在8月初发生了,布里耶纳被告知国库已空,而且预借款也再难筹措。为了恢复国家信誉,布里耶纳决定孤注一掷,8月8日,他宣布召开特别会议,将三级会议的时间定在1789年5月1日。但这一次市场毫无反应。与此相应,8月16日国库停止了支付,债主被迫接受附带利息的政府债券,这是一种变相的强制贷款。一直令人忧心忡忡的破产终于发生了,政府公债直线下滑,整个市场顿时陷入恐慌,在最重要的银行发生了挤兑现象。布里耶纳也黔驴技穷了,现在只有一个人享有足够的信誉、声望和看似无瑕的公众记录,能使国家恢复稳定,这个人就是内克。布里耶纳作为首辅大臣的最后一招,就是说服犹豫不定的国王召回这位人民偶像。王室花了一周时间,死乞白赖地讨价还价,内克在8月24日同意为国王服务,第二天布里耶纳辞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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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89 布里耶纳的政策是拯救旧制度的最后努力,他失败了,全部计划和他本人一起消失了。拉穆瓦尼翁也是一样。内克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在三级会议召开之前,他只将自己看成一个临时看守者。因此,王朝的破产不仅仅是财政上的,还是政治和思想意识上的,它的崩溃是全方位的,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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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91 [1] 转引自Orville T. Murphy, Charles Gravier, Comte de Vergennes, Albany, 1982, p. 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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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93 [2] 转引自D. Dakin, Turgot and the Ancient Régime in France, London, 1939, p. 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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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95 [3] 儒里·德·弗勒里(Joly de Fleury, 1718—1802),莫赫巴任命的财政总监,1781年5月就任,1783年3月离职。——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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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97 [4] 1783年英国正式承认美国独立。——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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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31999 [5] 1749年法国政府确立的税收项目,征收地产收入的百分之五税金。国家曾在1749年和1756年征收过两次廿一税,于1782年开征第三次廿一税。——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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