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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32 我自己也是“归来者”,虽然性质不同,但也可以作为一个观察对象(哈斯特拉普1987)。我在英格兰出生长大,却在美国生活了多年,这意味着我在英格兰北部地区进行的田野考察模糊了田野与家的等级差异。我处于一种令人尴尬的局内人—局外人位置:我意识到在某种初始的层面,英国风景一直是“故乡”,而作为一个社会实体的英格兰现在对我而言却是“外国”。这种矛盾对我并非没有影响,我应该站在不介入的角度观察那些进入英国风景之中的人们并试图理解他们,但我不是墙上的苍蝇,可以不动声色地观察。在特定的情形下,我自己对这些人和这个地方的反应或多或少地影响了我对于徒步者动态的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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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34 我的研究如果能把所考察的每个问题都分得清清楚楚,那么就结构而论会是令人满意的,但实际却是所有问题纠结在一起。通过展示每周徒步中的纠结现象和过程,收集同一现象在不同徒步周的表现,把它的特征整理出来,我努力使我的材料显现出一种秩序来。但在此之前,我想在世俗性朝圣仪式的架构里分析徒步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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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36 世俗性朝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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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38 无需把世俗性朝圣的观念变成一刀切的分析模式,强使一切(数据)与之吻合。但我的确想要提出,徒步的模式和过程、象征学创造了一种类似宗教朝圣的世俗性朝圣。湖区徒步路线的密度、徒步者的密度、徒步的最远范围、众多的观景点、热门路线的密度,这一切构成了一幅圣地和驿站的世俗版本:纵横交错的朝圣路线通向位于边缘,但具有地形学重要意义的朝圣中心(特纳1974)。仪式的三重分类——分离、过渡和交融把个人带进群体并支配着人和群体在土地上的运动,而徒步群体则是仪式的空间化和现实化(凡·吉纳普1960)。地区性徒步俱乐部以贯穿一生的运动带来添加的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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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40 由于角色和活动的碎片化、角色冲突的隔离,以及不再信仰“特殊化仪式……会神秘地影响秘技参入者的安宁”(格拉克曼1962:37),凡·吉纳普所讨论的那种仪式被认为“与现代城市生活结构不能和谐共存”(格拉克曼1962:36—37)。一个徒步群体实际上打破了一些人谓之的城市生活所引起的隔绝感,同时也成为逃离城市的一种方式。在乡村环境中一队人一起徒步一个星期左右,逃离了城市,因而“僻壤与社会不再是对立的概念”(特纳1974: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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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42 徒步领队提到徒步群体对孤独者和情感需求者的帮助和支持,以及通过重建自我的自然基础而获得的帮助。不少徒步领队都有过地区性徒步俱乐部的经历,他们认为孤独是许多人参加徒步活动和俱乐部的动力。马克是一个大型地区性俱乐部主席,也是一个全国性徒步团队的领队,他指出,“徒步时的身体锻炼以及与自然的联系帮助人们走出个人难题,一个星期的徒步经历无异于精神的复活”。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也如是总结,在我们看来,显然他是生活受伤者之一。[174]针对“你是否阅读与你徒步地区有联系的小说和诗歌”这项调查,他在备注一栏中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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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44 我对……华兹华斯情有独钟,在做其他事情时,我经常想到他的诗歌。我认为他的诗有一种治疗功能:他理解焦虑,并发现了慰藉心灵的方法。我喜欢他是因为,他把我们心灵与之合拍的自然描写为具有一种神秘的创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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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46 从这层意义上讲,徒步群体成为一个具有一定的宗教魔力的场所,存在于“一个特殊的场合,延续一段时间……在两个世界之间”(凡·吉纳普1960:18)。只是在这一个案中,特殊的场合并不是在“两个世界”之间,而是进入远在普通的日常结构之外的空间。个人经由此运动而获得治疗,从日益加快城市生活节奏的技术紧迫性所造成的伤害中恢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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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48 像朝圣一样,徒步就是经历一种治疗和康复过程。(在此我没有考虑徒步媒介的形式化体系,这种体系显然更容易看出是仪式化的。)按照凡·吉纳普的分类,在特定仪式中,任何阶段都可能得到或多或少的强调。将徒步周视为一种仪式,那么过渡阶段就是延长化的阈限期,在此期间,人们体验到共同感(communitas)。这是临界状态,此时如果仪式是集体性质的,参加者“就体验到……一种自发生成的人类彼此平等的关系,摆脱了结构属性”(特纳1974: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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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50 特纳的共同感建构的观点源自他的朝圣资料,可被定义为反结构,不过“社会结构并没有消失,而只是大大地简单化了:属种关系而非排他关系得到加强”(特纳1974:196)。共同感的本质是世界主义的,与建立在地区性的排他主义基础之上的存在相反,是对“无限的环境、永恒的当下”的体验(特纳1974:238);在此,一天是另一天的复制,重复传播着社会联系。共同感并不是作为与另一群体对立的某种集体性而建构起来的,这里特纳也并不关注“共同感的自发行为式表达……如英国酒馆(或)……航海游乐的一群乘客”(特纳1974: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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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52 如果宗教性朝圣位于共同感系谱的一端,英国酒吧生活则位于另一端,也许徒步群体可以被认为是占据了中间点,反映了两端的特性。似乎在社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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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54 当几乎没有阈限体验的结构条件时,逃离或摒弃结构性义务这样一种社会需要会寻求非宗教形式的文化表达,尽管这些方式可能深深地仪式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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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56 (特纳1974: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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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58 在前几章我们已经说明,进入风景和徒步者俱乐部是文化的表达,是抵制工作纪律的流动性象征行为。共同感的理念强化了徒步群体是一种世俗化朝圣形式这一看法。当你参加宗教朝圣活动,总会要接受你基于职业或知识的社会地位的丧失。领队的职业和知识使他(或个别情况下,她)显得特殊而具有权威性,而活动和时空组织方面的巨变(围绕着一套不同的日常仪式)则拉平了参加者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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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60 如同朝圣一样,是活动本身(人们熟悉的预期逐渐减少)创造了群体的结构和新的情感结构潜力。与他人一起经历的体力挑战产生了一种同志感。群体抵达“山顶”,这一象征性的赋权弥补了在社会地位和权力方面的丧失,正是旅行的过程共时性地和历时性地巩固了共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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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62 特别路线通向可从特定的有利角度来观察的关键景物。观察这些关键景物或景色需要自觉服从强体力活动所要求的纪律。它们可被视为圣物或象征的对应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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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64 作为价值和文化公理的记忆术发挥作用……因此一个社会的深层知识从一代传向另一代[并经常被表演出来]……在“地非地,时非时”背景中(正如威尔士民俗学者和社会学家阿尔文·里兹曾为我描述的凯尔特游吟诗人吟唱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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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66 (特纳1974: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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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68 现在,那些一度诗意地呈现出来的风景之中的神圣特质在一个世俗环境中重新得到引述,找到新的地点,但它仍然回应了神圣性:如简所述,“对我而言徒步具有精神性的一面。站在山顶我感到升华,犹如听到巴赫的音乐。日常的琐事似乎不那么重要了”。另一位女士说她体验山区的空间和相对寂寞就像是“情感和精神复苏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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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70 说到神圣性的反映,一个黄昏,我们一小群人取道湖边小径去酒吧,路上日落景色使我们停下脚步。群山及其在巴特米尔静谧水面的完美倒影折射出一种火红的金橙色。我们坐在湖岸的草丛中,静静地,望着色彩的绚丽变化,不知道身在何地何时(“地非地,时非时”),我有时眨眨眼以确信我是在确切地记录这一切。这短暂的瞬间留存在脑海中,看了沃尔特·史密斯的日记描写在巴特米尔划船时的生动画面,又鲜明地回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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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72 ……我们注意到太阳就要落山,使群山染上火红色彩,因此我们匆忙出发,划到湖中央,在那儿我们歇息下来,观赏着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日落。开始是金色,阳光逐渐变成橙色、红色、紫色,然后蜕变成一种发光的灰色。这种黄昏给你一种“被征服”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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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74 (史密斯c.1922 n.p.)[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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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76 埃里克的话说的也就是那种“被征服”的感觉:“我不虔诚,但是……”接着他说站在山顶感觉到自己多么卑微。其他人也表达了同样的感受,感觉自己属于某种比个人宏大得多的东西,还有人在问卷的备注一栏写下了这种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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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78 一般来说,当一队人到达山顶,即使已经喘过气来,几乎无人交谈,他们正在汲取眼前奇景。对话经常可能只是口头描述展现在我们下面的山脉、山脊或湖泊。引述地名不只是帮助人们按着指南针的指针定向,而且,似乎也将宏伟的风景置于某种控制之中。接着人们会拍摄照片。有时,某个人会单独坐在一边,但通常一队人会呆在一起,沉浸在同道情谊之中,默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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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080 徒步群体提供机会在“划分出一种特殊现实的时空构架”(米尔勒1955;转引自道格拉斯1966:78—79)里去体验共同感。然而,共同感是自下层体验的,却又是自上层建构的——体制化已经暗中颠覆它,使其变成市场结构。正是由于这一点,等级的外在标志并没有被完全磨灭。服装差别,过去在花钱更多或更少、更奇异或不那么奇异的地方徒步的经历,以及文化资本的表达,这一切使得在世俗性朝圣中共同感的理想状态难以实现。尽管如此,在徒步群体中还是能够体验到拉平社会地位的机制和同道情谊的自发流露,因为正像在朝圣路上,“阈限情境的重要构成是……轻文化而重自然”(特纳1974:252)。在同一地区徒步多年会建构起情节记忆,是一种在心里对蕴含在运动之内的记忆的再体验。由此产生出一种认同感和对地方的依恋感,一种定位在地方的身份认同感,即使不是地方性的身份认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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