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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2436 吉普把我载到距机场十二英里的威斯巴登,住进绿林饭店。这城虽不大,由于它有温泉,曾是沙皇以及各国贵胄的消暑盛地,有华丽的歌剧院和音乐厅。艾森豪威尔将军原打算胜利后把盟军总部设在此地,所以一直没把它作为轰炸目标。不幸,一次由于盟军驾驶员的失误,它终于也没能完全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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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2438 走出旅馆,便来到市中心的广场。迎面,一座哥特式教堂的塔顶已倾斜下来,喷泉旁的俾斯麦铜像却依然挺立在石座上。四周蹲踞着的雄狮及和平天使都东倒西歪了。几个戴了美军钢盔的顽童一边啃着黑面包,一边在玩着捉迷藏。朱唇披发的女郎挽着美国兵的胳膊,嚼着口香糖,在闲荡着。残瓦堆积如山的街巷里,正有男人砍着木柴。能干的主妇提篮携袋,在旁边等着买劈好的柴。面包坊前排着老长的队。战犯监禁所四周围着铁蒺藜。一辆囚车停下来,路人就立即围观,想知道关在里面的是什么纳粹官儿。身经两次战败的老人溜着墙边踟蹰,背了书包的儿童还在跳跳蹦蹦。天晓得他们长大了,世界又将成个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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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2440 晚十点,忽闻汽笛声响。戒严了,没有通行证的德国人就不得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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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2442 清早,我沿着湿漉漉的碎石子路去散步。蓦地传来一阵深沉悲壮的风琴声。原来那座钟塔已倾斜的教堂里,一名少年正坐在凳上练习。教堂大门被炸裂了,用石头堵起。墙上画着个指向地窖的白色箭头。空袭期间,那里曾充当避难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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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2444 走过市政厅,看见山墙上有些石雕还是完好的。途中,我东问西问,就向莱茵河畔走来。德国人喜欢保留他们用卵石铺成的路。两旁净是结着栗形果实的七叶树。这时,树梢已染成金黄,叶间刷刷作响,地上时有爆裂的果实坠下。马路上过的不是红十字会车子就是美军的游览车。走过小丘,远远望到了微微闪亮着的莱茵河以及对岸的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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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2449 欧战旅英七年:一个中国记者的二次大战自述 [:1706350138]
1706352450 欧战旅英七年:一个中国记者的二次大战自述 莱茵河畔的难民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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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2452 在多少诗歌和小说里,我读到过莱茵河的名字,仰慕过它那秀丽的风光。如果不是忽然奉召去美,三月间我本可以见到它——不过那时大概只能见到炮火下的它。如今,没有了隆隆的轰炸机,没有了耀武扬威的坦克。我是和平时期的一个巡礼者。这时,一位老者正倚杖望着一只风筝,河岸上栽着松柏,齐整得有如普鲁士的队伍。荒废了的码头周围正有几只海鸥在盘旋。“限乘一百九十人,请勿拥挤”的招牌显示着当年这里的繁荣。河浪不时冲击着多苔的岸边,汩汩作响。河身放射着暗淡的银光。当年熙来攘往的江滨旅社,这时大门已生了锈。临扛的阳台上悬起“美国红十字会”的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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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2454 归途,在街角遇到一位黄面孔的行人。我试着用中文招呼了声“你好”。果然是位徐姓青田商人。承他引路,带我去参观了他栖身的救济总署临时难民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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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2456 难民营由若干幢小楼组成。他指着一座白色的,说住的是波兰难民。旁边一座是希腊人的。难民们都把洗好的衣服晾在窗口。语言嘈杂,有如进了巴别塔。有的在吵架,有的也许在谈恋爱。总之,是个颇有生气的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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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2458 徐君带我去看了他住的那幢。大部分是斯拉夫人。房里黑糊糊的,气味浓烈呛鼻。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妪正往面包上抹那才发下来的冷肉屑。几个小伙子边打闹,边烧着开水。房间凌乱不堪。厕所冒出的气味使我想到了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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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2460 “铁托将军还是米海洛维支?”我问一个正切着面包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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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2462 他把刀一剁,跷起大指回答说:“当然是铁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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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2464 这时,进来一个会说英语的比利时年轻女人。她告诉我,一九四〇年纳粹抓她哥哥来此做苦工。她不放心,就硬跟了来。如今,哥哥死了,她嫁了个美国兵。她眉开眼笑地说,不久一有船,就把她接去俄亥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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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2469 欧战旅英七年:一个中国记者的二次大战自述 [:1706350139]
1706352470 欧战旅英七年:一个中国记者的二次大战自述 威巴斯登对注射毒剂害人的纳粹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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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2472 在威斯巴登,我旁听了一次当地的纳粹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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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2474 公审纳粹时还准许律师出庭为战犯辩护,想不通的不仅仅是法制观念薄弱的东方人。英国律师会就发出通知,促请英籍律师拒绝受理这种在公堂上为歹徒辩护的委托。也许为了程序的完整,更可能是表现西方的司法尊严,审判还是在有辩护律师的情况下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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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2476 被告人是五男一女,都是海得玛精神病院的管理员:主任一名,大夫一名,男护士一名,女护士一名。另外还有一名登记员和一名专管抬埋的。他们被控的罪行是:注射毒剂杀害了四千四百名苏联及波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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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2478 早晨九点,我就同美、法、波籍记者及一名摄影师由旅馆出发。审判在市政厅举行。台上已摆好六把椅子,背后是一面大幅的星条旗。台下分三排。最前面坐着六名被告的辩护律师,其中三个是穿长袍的德国律师,三个美籍律师穿的是军服,腰间挂着手枪。他们后面坐的是六名被告,虽然哆哆嗦嗦,还可看出点凶相。再后面是德籍记者。台左边前排坐的是正副审判官和检察官,我们这些盟军记者坐在他们后边。大厅中间靠台处有两名速记官,手中各捧着一架录音器。此外还有翻译官二人,旁听席里,最前排是美、英、法、苏占领军的长官,英国最高法院院长及联合国战争罪行调查委员会主席——他是联军人员中唯一着便服的。再后就是美军官兵、红十字会及善后救济总署的工作人员。听众中间有不少德国人以及刚从集中营里放出的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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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2480 这时,辩护律师正在同被告低声谈着什么,摄影记者各自选着角度在拍照。广播员在试着音,朝麦克风嚷着:“纽约,纽约。”美国士兵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翘首望着那七名被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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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2482 九点半,主审官偕五位上校级陪审官进入法庭。就座后,个子魁梧、腰挂手枪的主审官宣布审判开始。先由辩护律师一一介绍被告。主审官和律师同时举右手宣誓。接着,译员也举手宣誓。最后六位陪审官起立,举右手宣誓:“在上帝面前,大公无私;审判结果公布前,绝不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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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52484 于是,审判开始。检察官列举一连串事实,指控被告犯有杀人罪。律师则起立辩白被告无罪。主审官坐在台上面无表情地注视这一切,只偶尔为维持秩序而敲下桌子。那七名被告则用手拢着耳朵谛听着自己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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