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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罗夫莱斯在第二共和国时代的言论反映了他最有力的支持者——大土地所有者或曰“大庄园主”——的感受和恐惧。在他们看来,无地劳工竟然胆敢参加1918年至1921年的革命暴动,简直就是“放肆透顶”,这也反映了他们凌驾于那些在他们庄园里劳作的人之上的,在社会、文化甚至几乎可以说是种族层面上的优越感。而共和派–社会主义者联盟竟宣称计划改善农业短工的悲惨境况,这当中暗含了对当时的乡村权力体系的全面挑战。地主阶级对新政权的敌视最初清晰地体现为,他们决意通过包括无限制暴力在内的所有手段阻止共和国的改革进程。而大庄园主对其雇工的仇恨,将会在内战爆发的最初几个月里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们极为主动地与佛朗哥的非洲军团纵队相互勾结,参与后者在西班牙西南部的广大地区掀起的恐怖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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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精简军官团的尝试则引发了许多军官,尤其是非洲殖民军军官阶层的敌意。作为国民卫队总监和一位深具影响力的非洲军团老兵,何塞·圣胡尔霍将军是首批将被迫臣服的摩洛哥部落与西班牙本土的左翼分子划为一谈的军官之一,这一种族偏见的转移将推动非洲军团在内战期间大肆实施野蛮之暴行。圣胡尔霍脱口而出的那些话,所针对的是在巴达霍斯省中一个偏远而贫穷的小镇(卡斯蒂尔布兰科)上发生的暴行:有组织的镇压行动激起了众怒,当地村民杀死了4名国民卫队士兵。作为社会党农业劳工工会组织的全国农业工人联合会,在该省号召开展一次为期48小时的罢工行动,以抗议地主阶级持续对抗共和国社会保障立法的种种行径。1931年12月31日,在卡斯蒂尔布兰科,在当地镇长的驱策下,国民卫队向一支和平示威的罢工者队伍开枪,导致1人死亡,2人受伤。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之后,被激怒的村民转而扑向4名国民卫队士兵,并将他们活活打死。对于左派来说,卡斯蒂尔布兰科事件是该地区长期以来骇人听闻的经济剥削所导致的结果。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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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胡尔霍为此大发雷霆,因为他不得不前往卡斯蒂尔布兰科处理该事件,于是他就不得不错过一场在萨拉戈萨举行的上流社会的大型婚宴。 53 1932年1月2日,他抵达了这个已被大批国民卫队士兵占领的小镇,现场负责的军官指着约100名被抓起来的平民说:“这些就是杀人犯,看看他们的嘴脸!”圣胡尔霍叫道:“你怎么还没把他们都干掉?”被扣押的平民遭到极为严重的虐待。整整七天七夜,在低于冰点的严寒中,他们被剥下上衣,并被迫高举双臂保持站立姿势。如果他们倒地不起,就会遭到枪托的殴打。有好几个人死于肺炎。当圣胡尔霍在被害国民卫队士兵的葬礼上接受新闻记者采访时,他将卡斯蒂尔布兰科的劳工与他在摩洛哥与之交战的摩尔部落民做比较并评论说:“在巴达霍斯省的某个角落里,(摩洛哥)里夫部落民拥有一个基地。”他在编造的谎言中声称,即使是在1921年7月的安努瓦尔战役——那场导致多达9000名士兵阵亡的殖民战争史上的惨败过后,“在梅利利亚兵团崩溃之际的阿鲁伊高地,基督徒的尸体也没有遭到如此野蛮的破坏”。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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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从未到访过卡斯蒂尔布兰科的地方和全国性新闻媒体的记者们,也纷纷附和这一偏见。君主主义者的日报《ABC》上的评论称“哪怕是最不开化的里夫部落民也不可能比他们更坏”。 55 右翼记者将埃斯特雷马杜拉的无地劳工描绘为“这些没有土地的里夫部落民”,以及“柏柏尔人、原始人、嗜血的蛮族和马克思主义匪帮”。总而言之,当地报纸对卡斯蒂尔布兰科事件的报道反映了乡村精英阶层好斗的种族主义倾向。卡斯蒂尔布兰科的居民,乃至整个乡村无产阶级,均被描绘成一个较为低劣的种族,是种族退化的一个恐怖实例。他们被视为疯子和非人类。经过大肆渲染的夸张描述迎合了上流阶级从其祖先那里继承来的恐惧:他们在听到一个女人在尸堆上跳舞的不实指控后,不由得联想起了中世纪传说中的“巫妖狂欢日”。 56 所得出的结论常常也是明确的:对付乡村无产阶级,就应该用与对付摩洛哥殖民地的敌对土著相同的手段,而且国民卫队还需要配备一流的机动化部队以加强其力量。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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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卡斯蒂尔布兰科事件发生后的一周以内,国民卫队的血腥报复导致18人丧生。在卡斯蒂尔布兰科事件发生3天之后,他们在萨拉梅阿–德拉塞雷纳(巴达霍斯省)致2人死亡,3人受伤。两天之后,在卡尔萨达–德卡拉特拉瓦(雷阿尔城省),有一名罢工者被射杀,另一人受伤;在同属雷阿尔城省的普埃托利亚诺,也有1名罢工者被打死;同时,在埃皮拉(萨拉戈萨省),有2名罢工者被杀,11人受伤;在赫雷萨(巴伦西亚省),有2名罢工者被杀,15人受伤(其中9人重伤)。1932年1月5日,在北卡斯蒂利亚的洛格罗尼奥省一座名叫阿尔内多的小镇上,发生了这一系列悲剧中最令人震惊的事件,28名国民卫队士兵向举行和平示威的民众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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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内多的制鞋工厂是该镇的一个主要就业渠道,该厂归福斯蒂诺·穆罗所有,此人是死硬的极右翼分子。邻近1931年底时,他以未在当年4月的选举中给支持君主制的候选人投票为由解雇了好几名工人,还有人则因为劳工总会会员的身份而遭到开除。该案例被提交到当地仲裁委员会那里,后者声称支持失业工人的申诉,但是穆罗却拒绝让他们重返工作岗位。一场公众抗议集会在镇公所(Ayuntamiento)前面举行。国民卫队在没有明显动机的情况下开火,打死了1名工人、1位26岁的孕妇和她两岁的儿子,以及其他3位女性旁观者。另有50名平民被枪弹打伤,伤者中有很多妇女和儿童,其中有些妇女当时还怀抱着婴儿。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其中5人伤重不治,还有多人被迫截肢,当中包括一个5岁的男孩和一位有6个孩子的寡妇。 58 在内战爆发的最初几个月里,阿尔内多的居民将遭受更多的苦难。从1936年7月末到10月初,这里将有46人遇害,其中甚至还包括某些1932年的伤者。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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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萨尼亚在他的日记中写到,现在西班牙公众已经被划分为观点迥异的两派:一部分人憎恨国民卫队,另一部分人则将其尊为守护社会秩序的最后一道防线。 60 在阿尔内多事件发生后,圣胡尔霍宣称国民卫队站在西班牙国家和入侵的苏维埃共产主义势力之间,而牺牲者则是被恶毒的煽动者欺骗的群氓。 61 他在卡斯蒂尔布兰科事件之后的言论和国民卫队的报复行动,表明了在摩洛哥战争中的种种野蛮和残忍是如何输入西班牙本土,并被用于对付本国的工人阶级的。然而,圣胡尔霍并非表述这一关联的第一人。阿斯图里亚斯的矿工领袖曼努埃尔·利亚内萨,在1917年的革命总罢工运动被镇压之后,曾经用笔记录下了军队殴打与杀害工人以及捣毁和洗劫其住所的那种“来自非洲的仇恨”。 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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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是,对于共和派–社会主义者联盟和不断扩大的西班牙中产阶级来说,全国劳工联盟成员的过激行为将陆军和国民卫队的过激行为合理化。1932年1月18日,当地矿工在一场暴动中接管了位于巴塞罗那省最北部的菲戈尔斯镇。这一运动席卷加泰罗尼亚北部地区。全国劳工联盟立即宣布各地展开声援性罢工。然而在加泰罗尼亚以外,只有塞维利亚对此进行了有力的响应。在那里,得到西班牙共产党(PCE)支持的全国劳工联盟于1月25日和26日举行总罢工。罢工总共持续了两天,罢工期间的公共服务由国民卫队负责维持。伴随而来的暴力行为使社会党人相信,在无政府主义运动中存在进行蓄意挑唆的密探和内奸,他们的目的是向公众展示政府无力维持秩序。1月21日,阿萨尼亚也在国会中声称,极右翼正在操控无政府主义者。他指出,那些占领工厂、攻击市政厅、拆除铁路轨道、切断电话线和袭击军警的人都应以叛乱分子论处。他的应对措施包括派遣军队,实施《共和国保卫法》,暂停无政府主义者的报纸的出版,以及将罢工领袖驱逐出加泰罗尼亚和塞维利亚。不可避免地,全国劳工联盟与共和国及劳工总会之间的冲突加剧,几乎可以说是在进行一场“战争”。 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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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尔内多事件之后的几个月里,国民卫队还卷入其他若干起伤亡事件中。作为1932年“五一节”庆祝活动的一部分,在巴达霍斯省的萨尔瓦莱翁,来自该省其他市镇的全国农业工人联合会的成员在附近一个庄园中集会。在地方议会议员佩德罗·鲁维奥·埃雷迪亚和尼古拉斯·德·巴勃罗等社会党重要人物发表讲话之后,来自巴卡罗塔的劳工合唱团唱起了《国际歌》和《马赛曲》。之后人群散开,很多人参加了在萨尔瓦莱翁举行的一场舞会。舞会结束后,在返回巴卡罗塔之前,合唱团前往萨尔瓦莱翁的镇长,以“瘦子胡安叔叔”(Tío Juan el de los pollos)的绰号而闻名的社会党人胡安·巴斯克斯的家门外,继续高唱进步歌曲。夜半的歌声激怒了当地国民卫队的指挥官,他手下的士兵开枪射击,导致两男一女丧生,还有数人受伤。为了证明行动的合法性,该指挥官后来声称当时人群中有人开枪。一场逮捕行动随之展开,被捕者包括议员尼古拉斯·德·巴勃罗和镇长“胡安叔叔”。佩德罗·鲁维奥于1935年6月被谋杀,尼古拉斯·德·巴勃罗于1936年8月底被害,而胡安·巴斯克斯则于1936年10月死于列雷纳。 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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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胡尔霍于1932年1月被解除了对国民卫队的指挥权,并被任命为边防警察部队⑩总监。他和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对他在卡斯蒂尔布兰科事件之后所持立场的一种惩罚。 65 结果,他在极右分子中声名鹊起。最终在1932年8月,他领导了一场夭折的军事政变。政变只在塞维利亚取得了短暂的成功,在那里,政变得到了当地右派分子的狂热支持。在所谓的“圣胡尔霍任务”期间,密谋者们逮捕了包括市长何塞·冈萨雷斯·费尔南德斯·德·拉万德拉在内的一批塞维利亚最具影响力的共和派人士。当在8月10日获悉政变企图时,拉万德拉立即前往市政厅,并且命令所有的市议员、各党派与工会团体首脑到场参加紧急会议。当埃莱乌特里奥·桑切斯·鲁维奥·达维拉少校奉圣胡尔霍之命,作为新任市长前去接管市政大权时,拉万德拉已经成立了一个“公共拯救委员会”。拉万德拉拒绝交出权力,于是桑切斯·鲁维奥·达维拉有些不知所措地退了出去。过了一小会儿,他带领一队共和国防暴警察——即所谓的“突击卫队”——返回现场并将拉万德拉逮捕,后者在被带走时高喊:“来自市长的最后一项命令,在所有公共事业领域进行总罢工。”这一罢工宣言事实上宣告了政变的失败并暂时救了拉万德拉市长一命,但是怀恨在心的当地右翼分子在内战爆发后终于找到了复仇的机会。拉万德拉于1936年8月10日被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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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参与政变的民众中间,有很多人曾作为市民自卫队成员,须为1931年7月发生于玛丽亚–路易莎公园中的事件负责。没有迹象显示1932年的失败使他们裹足不前。事实上,他们中间有好几个人,包括一些曾参与此次政变的军官,将在1936年夏季的诸多事件中发挥重要作用。 66 圣胡尔霍因涉嫌叛国而于8月25日在最高法院的军事法庭上受审。法庭庭长马里亚诺·戈麦斯·冈萨雷斯别无选择只能下达死刑判决,但他提议对该判决进行赦免,而仅对其处以逐出军队之惩罚。 67 墨西哥总统普卢塔科·埃利亚斯·卡列斯在给阿萨尼亚拍发的电报中这样写道:“如果你希望避免大规模流血并维系共和国的生存,那么就应该枪毙圣胡尔霍。”阿萨尼亚成功说服内阁支持马里亚诺·戈麦斯的建议。没有人被枪决,圣胡尔霍和其他政变领导者只是被关入监狱,最终均被释放。 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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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很多抗议声,称存在过度监禁的情况,但这种相对无力的判罚足以让右派分子大为鼓舞,并加紧为下一次成功率更高的冒险做准备。 69 而且几乎也不可能有比那更宽松的监狱管理体制了。在加的斯,意图领导圣胡尔霍政变的是何塞·恩里克·巴雷拉上校,他是西班牙陆军中功勋最为卓著的军官。虽然他并未付诸行动,却因参与密谋而被逮捕入狱。他所在的那所监狱里,还关押着参加此次政变的卡洛斯派首脑人物,他们是曼努埃尔·德尔加多·布拉肯伯里和路易斯·雷东多·加西亚,后者是该市卡洛斯民兵组织义勇军(Requeté)的领导人。他们与经常前来探望的卡洛斯派领袖曼努埃尔·法尔·孔德一起,使巴雷拉逐渐迷上了他们那组织群众性暴力活动来反抗现政权的理念。在和雷东多一起被转移到位于瓜达拉哈拉的监狱之后,他成了彻底的卡洛斯主义之信徒。 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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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是,左派开始变得过于自信,他们将“圣胡尔霍任务”与1920年3月发生于柏林的卡普暴动画上了等号。由于圣胡尔霍与卡普一样,都是被总罢工击败,所以很多人相信,圣胡尔霍政变的失败将会巩固第二共和国,正如卡普的失败巩固了魏玛政权那样。参与政变的军事单位并未受到任何整肃。相反,右派分子却从圣胡尔霍的惨败中学到了许多东西,尤其是,一场政变,在没有得到国民卫队方面的配合,而且又未能让共和国地方政府和工会领袖立即噤声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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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对于来自民间和军方的右翼密谋者们而言,他们所得出的结论是绝对不能再犯准备不充分的错误了。1932年9月末,来自极右翼团体“西班牙行动”的欧亨尼奥·维加斯·拉塔皮和埃利塞达女侯爵⑪,以及来自总参谋部的豪尔赫·比贡上尉组成了一个阴谋团体,开始为将来成功颠覆共和国的行动做准备。反对共和国的起义在神学、道德与政治层面上的合理性,在君主主义者的期刊《西班牙行动》上得到了辩护。这个团体的办公地点在支持君主制的飞行员胡安·安东尼奥·安萨尔多(此人也是个花花公子)位于法国比亚里茨的住所中。从右翼同情者那里筹集到的大量资金被用于购买武器和资助破坏政治稳定的活动,而资助对象竟然也包括了全劳联–伊无联中的某些匿名群体!还有一笔主要支出被用于每个月贿赂一个名叫圣地亚哥·马丁·巴格纳斯的警务督察。他曾与埃米利奥·莫拉将军密切合作,后者曾在君主制存续的最后几个月里担任国家保安总长。此时马丁·巴格纳斯已受雇于密谋者为其提供内线情报,而他也顺理成章地招揽了莫拉的另一密友,一个更加腐败的警察胡利安·毛里西奥·卡拉维利亚。新团体的另外一个首要目标是在军队内部建立进行颠覆活动的秘密小组,该任务由总参谋部的巴伦廷·加拉尔萨·莫兰特中校负责。 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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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拉尔萨·莫兰特曾涉嫌参与圣胡尔霍政变,然而没有任何对其不利的证据证实这一点。阿萨尼亚将其视作军方密谋者中最危险的人物之一,因为他在插手国防部事务的若干年间积累了不少知识和经验。 72 加拉尔萨将成为君主主义密谋者与陆军军官团中的秘密组织西班牙军事同盟(UME)之间联系的纽带,该组织由退役上校埃米利奥·罗德里格斯·塔杜奇于1933年底创立,此人不但是圣胡尔霍将军的密友,而且也是法西斯政党“西班牙长枪党”最早的成员之一。西班牙军事同盟中的成员将在1936年的军事叛乱中充当至关重要的角色。 73 塔杜奇很快就被总参谋部的一位名叫巴托洛梅·巴尔瓦·埃尔南德斯的陆军上尉取代,巴尔瓦·埃尔南德斯上尉是佛朗哥在非洲军团的战友,并且曾被后者任命为位于萨拉戈萨的“西班牙总军事学院”中的一名教官。 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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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胡尔霍的失败对缓解西班牙南部的社会仇恨没有任何作用,而国民卫队的行为又在很大程度上加剧了这一仇恨。1932年下半年,在巴达霍斯南部丰特-德坎托斯附近,国民卫队破坏了在庄稼地里进行的一次左翼集会,参会的当地工会领袖胡利安·阿拉尔孔被抓住。为了给他一点教训,国民卫队士兵把土埋到了他的脖子处,然后把他留在原地扬长而去,直到同伴们返回现场把他挖出来。 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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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12月中旬,在雷阿尔城省的圣地亚哥堡,当本地地主与他们的随从在这里胡作非为时,国民卫队袖手旁观。当地最主要的就业渠道是采集橄榄。这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庄园,而对于种植橄榄的小农场主而言,由于他们难以为雇工支付合理的工资,所以更愿意雇佣外省劳工或者妇女,通常需要给这些人支付的报酬更少。在当地社会党劳工团体人民之家(Casa del Pueblo)的抗议活动过后,他们与地主达成协议,当本地男性劳动力有富余时,不应雇佣妇女或者外地劳工。然而,在“全国乡村土地所有者联合会”(Agrupación Nacional de Propietarios de Fincas Rústicas)这一贵族压力团体的鼓励之下,当地农场主联合起来对抗这个被认为是劳工阶级之挑战的协议,并对其置之不理。被地主阶级施压的当地镇长并未执行该协议,而是试图前往巴尔德佩尼亚斯以期从冲突中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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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2日,他的小汽车被一群失业的农业雇工拦下,后者试图让他返回圣地亚哥堡履行他的职责。有人从车里向外开了一枪,打中了“人民之家”的书记奥雷利奥·佛朗哥,一场打斗由此开始。人群中有人开始扔石头,镇长被打伤。于是地主带着他们的武装护卫闯入劳工们的家中,捣毁家具并恐吓劳工的妻子和儿女。奥雷利奥·佛朗哥和另外两个工会官员被从家里拖出来,他们的家人亲眼看见他们被用枪打死。目击这些事件的国民卫队并未进行干预。全国农业工人联合会的报纸《农业工人报》(El Obrero de la Tierra)指出,发生在圣地亚哥堡的事件“通过一种极端形式表现出了富人阶级的残暴,他们相信自己对人民拥有生杀予夺之大权。当地的主子们完全不受约束,暴露出了他们所代表的阶级之本性,他们将一个西班牙小镇变成了非洲的某个黑暗角落”。该省发起了一场总罢工。尽管如此,当地地主继续无视劳工协议,而驻扎在当地的国民卫队分队中也没有一个人因为玩忽职守而受到惩处。 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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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圣地亚哥堡发生的事件为我们展示了国民卫队对雇主阶层阻止共和国社会保障立法之决心的支持,然后不到一个月之后,此事就被公众抛之脑后。1933年1月8日,由伊无联的极端分子主导的无政府主义运动团体发动了一次仓促的起义。在西班牙大多数地区,起义者都被轻易制服;然而在一个名叫卡萨斯别哈斯(加的斯省)的小村庄里,却随后发生了一场野蛮的镇压。村庄周围最好的土地都用来培育斗牛,而当地居民却全年失业,面临着结核病的肆虐,在饥饿的边缘徘徊。在作家拉蒙·J.森德的笔下,穷人就像流浪狗一样,几乎要被饥饿逼疯。当伊无联的自由共产主义宣言送抵当地劳工中心时,村民们迟疑地接受下来。他们以为整个加的斯省均已经响应革命号召,所以他们没有预料到会发生流血事件,甚至天真地邀请当地庄园的地主和国民卫队加入这一新的集体事业。令他们迷惑的是,国民卫队用子弹回应他们的示好。许多人逃离了村庄,但也有人跑到村里一位70岁的老者库罗·克鲁斯的茅舍中避难。这位老人被称为“塞斯德多斯”⑫,当时与他在一起的是他的两个儿子、他的侄子、他的女儿和女婿、他的儿媳妇以及他的两个孙辈。他们和其他几位村民只有几支装填有霰弹的猎枪作为武器。一个连的突击卫队在曼努埃尔·罗哈斯·费赫斯潘上尉的带领下抵达现场。在持续一整夜的包围期间,穿透小屋泥墙的机枪子弹杀死了屋里的好几个人。罗哈斯命令突击卫队的队员纵火烧屋。那些试图逃出小屋的人都倒在他们的枪下。另有12名村民被无情杀害。 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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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右翼报纸对此持赞许态度,他们一贯为国民卫队镇压乡村无产阶级的行动鼓掌欢呼。 78 然而,当他们意识到可以从中捞取政治资本时,右翼团体开始表示虚假的同情,他们像应声虫一样附和义愤填膺的无政府主义者。在屠杀的完整细节广为人知以前,内阁中全部三位社会党部长,尤其是属于稳健派的因达莱西奥·普列托,都曾向阿萨尼亚总理表达了对镇压无政府主义者起义的支持。 79 然而,尽管与无政府主义者不和,社会党人不可能赞同治安部队所展现出的这种毫无必要的残忍。更糟糕的是,现场负责的军官谎称他们是在奉命行事。西班牙军事同盟的未来领袖对他们的支持造成了极具破坏性的影响。巴尔瓦·埃尔南德斯上尉当天晚上(1933年1月8日)值班。这一丑闻被揭露之后,他为他的朋友罗哈斯·费赫斯潘上尉辩护称,阿萨尼亚总理曾私下命令“朝他们的肚子上开枪”。右翼报纸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而这一捏造的谎言确确实实对共和派–社会主义者联盟造成了巨大的损害。 80 卡萨斯别哈斯事件及其反响令社会党领导层深刻意识到了参与执政所需付出的代价。他们认为,在保卫资产阶级共和国免受无政府主义分子荼毒的同时,他们正在牺牲与支持社会党的民众之间的互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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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4月23日,在为地方行政补选而进行的竞选活动中,暴力事件再度上演。在巴达霍斯省,有21个市镇将进行选举,其中最重要的选举在奥纳乔斯举行。那一天,萨夫拉市市长何塞·冈萨雷斯·巴雷罗带领300名社会党和共产党员在奥纳乔斯举行示威活动。红旗飘扬,革命口号响彻街巷。起初,国民卫队奉地方长官之命并未进行干涉。然而,正在以“反马克思主义同盟”的名义进行竞选的当地右翼分子与省议会的一位激进党议员拉斐尔·萨拉萨尔·阿隆索进行了交涉,后者当天正在奥纳乔斯。由于奥纳乔斯未通电话,所以萨拉萨尔·阿隆索驱车前往附近的巴罗斯自由镇,在那里他给内政部长打电话并要求给予国民卫队自由开枪的权力。按照他本人的说法,事情发生时,他还留在巴罗斯自由镇。其他资料来源则暗示了,在奥纳乔斯有人扔石头,还有人开了一枪,随后国民卫队开始向人群射击的时候,他实际上也在现场。4男1女被杀,另有14人受伤。有40名劳工被逮捕,其中有几人遭到严重殴打。 81 人们普遍认为萨拉萨尔·阿隆索需要为国民卫队那天在奥纳乔斯的行动负责。 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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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拉萨尔·阿隆索是一个富有煽动力的好战分子,他仿佛总是处于狂热状态。在1931年以前,他是一个反教权主义的激进派共和主义者,然而之后他为巴达霍斯的庄园主贵族的威势所折服,经历了一种戏剧性的转变。结果,他以一个改宗者的热忱投身到为反动利益服务的事业中去,并且在西班牙南部的暴力之源起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按照佩德罗·巴利纳,一位信奉无政府主义的著名医生的说法,萨拉萨尔·阿隆索具有难以抑制的野心,他将采纳反教权主义理念作为自己在激进党内部升至高位的一种手段。他是土生土长的马德里人。在他父亲的故乡,巴达霍斯省的西鲁埃拉,他迎娶了一个当地财主的女儿。萨拉萨尔·阿隆索在其早年生涯中持激进态度,然而他一旦在议会中站稳脚跟,就开始迅速转右。在1933年4月23日对巴罗斯自由镇进行短暂访问期间,他邂逅了安帕罗,一位更加富有的地主的年轻娇妻。于是他抛弃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女,开始了与安帕罗的不伦之恋,而后者也开始前往马德里与之幽会。在严于律己且富有理想主义情怀的巴利纳医生看来,萨拉萨尔·阿隆索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无耻和最玩世不恭的家伙之一”。对此,甚至连腐化堕落的激进党党魁亚历杭德罗·莱尔罗克斯也看不下去了,他曾耐人寻味地评论道,萨拉萨尔·阿隆索“经常出没于那些我只因公务需要才会去的豪宅和会所”。 83 终于,他因为与安帕罗的这种不道德的男女关系而抛弃了共济会;尽管通奸也为教会所不容,他还是在其情妇的影响下,成了一名表面虔诚的天主教徒。 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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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33年春夏期间,层出不穷的证据显示,共和国的社会保障法律正在遭到彻底的无视。官方的职业介绍所和被称为“混合评审团”(mixed juries)的仲裁委员会均被刻意回避,工作机会只提供给那些将工会会员证撕毁的劳工。大量土地抛荒。出现了更多地主枪击劳工的案例。由于社会党在面对挑衅时要求工人保持克制,因此很多备感压抑的社会党工会成员转投无政府主义和共产主义组织的名下。劳工总会全国委员会于6月中旬就此举行了一次会议。 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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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雇主拒绝遵守有关社会保障的立法,工人阶级,尤其是乡村地区的无产阶级,开始在压迫之下变得越来越激进。只要社会党仍能在政府中占据一席之地,让人们看到改革的希望,各工会组织就仍然可以号召其成员保持纪律和耐心。然而,一段时间以来,阿尔卡拉·萨莫拉在不断寻找机会试图让共和派–社会主义者联盟下台。其中部分原因是他与社会党人相处不愉快,以及他与曼努埃尔·阿萨尼亚个人之间水火不容。9月初,尽管共和国议会为阿萨尼亚投下了信任票,萨莫拉总统还是邀请名声不佳的激进党领袖亚历杭德罗·莱尔罗克斯组阁。由于自感无法面对议员们的质询,他选择关闭西班牙国会。很快,地主阶级就为新任农业部长拉蒙·费塞德·格雷萨(一位职业财产登记员)和新任劳工部长里卡多·桑佩尔(来自巴伦西亚的一位激进党人)的克制立场而欢欣鼓舞。新任内政部长曼努埃尔·里科·阿韦略提名了好几个反动分子担任不同省份的省长,这些人均在不同程度上承诺将无视共和国的社会保障立法。价格便宜的劳工被从加利西亚引进西班牙南部地区,从而导致当地工人的利益受损。违法行为并未受到惩罚。 86 不可避免地,社会主义者对“资产阶级民主”原本就不多的信任受到了进一步的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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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乡村地区的糟糕状况,在社会主义人士、文学家兼剧作家玛丽亚·莱哈拉加拜访拉曼查地区的一个村庄时被揭露出来。在她抵达后,她发现当地的社会党基层组织甚至无法为她找到一个可以用于集会的厅堂。经过匆忙的协商,他们说服当地一位农场主同意让他们使用其谷仓周围的院地。在把这里的猪和母鸡都赶走之后,会议终于开始,而用于会场照明的只有一盏嘶嘶作响的电石灯。坐在前排的都是些不幸的女人,每个女人的膝头都有一个或不止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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