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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52 内战之殇:西班牙内战中的后方大屠杀 [:1706392515]
1706398253 内战之殇:西班牙内战中的后方大屠杀 第六部佛朗哥对恐怖统治的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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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55 内战之殇:西班牙内战中的后方大屠杀 [:1706392516]
1706398256 13拒绝和解审判、处决和监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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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58 正如佛朗哥通过其战争努力的性质所展示,以及在私人与公开谈话中所阐明的那样,他所从事的,是一项对恐怖事业的投资。在1939年4月初西班牙全境均落入他手中之后,反对共和国的战争将以其他方式继续进行。战场不再是前线,而是军事法庭、监狱、集中营和劳改队,甚至是追捕流亡者的道途。最紧迫的任务是对聚集在东部海岸的共和国支持者进行甄别和惩处,在新近陷落的省份中开展肃清行动,以及将数十万囚犯押到各个劳动营中。为了对佛朗哥的胜利加以长期制度化,需要完善国家恐怖机制,以保护和监督其“初始投资”。因此,颁布于1936年7月的戒严法直到1948年才被废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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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60 在1939年5月19日于马德里举行的盛大胜利游行中,作为主持者的佛朗哥在演讲中明确表示,他本人并无意宽大为怀,而镇压将长期进行。“让我们不要自欺欺人:促成大资本与马克思主义之联盟的犹太幽灵,隐藏在反西班牙革命的诸多契约背后的犹太幽灵,不可能在一天中被消灭干净,它仍在许多人的内心中蠢蠢欲动。” 1  1939年12月31日,佛朗哥在年终致辞中重申了这一信念,即这场战争所反对的是犹太–布尔什维克–共济会的密谋。佛朗哥对于德国的反犹立法大加赞扬,他宣称,15世纪西班牙天主教君主斐迪南和伊莎贝拉针对犹太人的打击已经为纳粹指明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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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62 现在你们会理解,其他国家为何要迫害与孤立那些种族,那些出了名的贪婪和自私的种族。这样的种族在社会上占据支配地位,对民族之命运而言是令人不安和危险的。我们,承蒙上帝恩典,得益于斐迪南和伊莎贝拉的明智,早在几个世纪以前即已摆脱此重负,如今面对那些肆虐于当下的贪婪与自私之灵魂,我们不可能无动于衷。这些人对于自己的尘世之财富是如此看重,以至于他们宁肯牺牲自己子女的生命,也不愿损失他们的基本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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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64 在同一场讲话中,他拒绝了任何与战败者进行和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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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66 有必要结束我们近来的仇恨和战争热情,但不是用自由主义分子的方式,他们那可怕的自杀式大赦,更多的是欺诈而非宽恕。要通过劳动改造,通过忏悔和苦行来进行救赎。如果有谁不这样认为,他就犯有失责罪,甚至是叛国罪。祖国遭到如此严重的破坏,家庭和道德体系遭到如此毁灭性的打击,有如此之多的受害者在呼唤正义,没有哪个正直的西班牙人,没有哪个有思想的人,能够摆脱实施惩罚的痛苦职责而置身事外。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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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68 从1939年4月1日起开始施行的镇压性司法体系,采取了在战争期间产生发展的行政机制和貌似合法的规则框架。1936年7月28日,布尔戈斯军事执政团即已颁布戒严令,宣布要坚决惩罚那些“为不可理喻的宗派主义所蒙蔽,因蓄意或过失而给这场祖国救赎运动造成损害”的人。所有抵抗这场运动的人均被视为犯有军事叛乱罪,因此须接受简易军事法庭的审判。构成这一法律拟制的诡辩基础是,军方已于7月16日和17日(在实际起事之前)合法执掌了权力,所以捍卫共和国即构成叛乱。从1934年10月初起的所有由左翼政党或工会组织发起的政治活动,都会被予以追究并构成“支持军事叛乱”的罪名,理由是它们所造成的混乱导致了最后的军事接管。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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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70 1936年8月15日,在布尔戈斯,莫拉将军在卡斯蒂利亚电台的广播讲话中宣布:“我的话要传播到敌人那里,他们必须也应当知道,将来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以免到时候找他们算账时,他们又拿出‘刑罚不能用于处置在其施行之前的犯罪行为’的所谓法律原则①当救命稻草。” 4 在军事政变一周年之际的一次采访中,佛朗哥重申了这一荒谬透顶的立场:“这场民族运动从来都不是反叛。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赤色分子才是叛乱者。”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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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72 共和国宪法的起草者和杰出的刑事诉讼律师路易斯·希门尼斯·德·阿苏亚强调了这些声明的荒谬性,他将这种对军事反叛的指控描述为“反向的叛乱”,而被告的所谓“罪行”将接受“某种反之亦然的判决”。佛朗哥的内政部长拉蒙·塞拉诺·苏涅尔在回顾时将其称为“正反颠倒的司法实践”。希门尼斯·德·阿苏亚评论说:“无法想象还会有比这更神奇的颠倒黑白的情况发生了,而这只能用‘罪咎投射’的心理学术语加以解释。”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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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74 布尔戈斯军事执政团在1936年9月13日颁布的一项法令中,进一步将镇压的初步基础加以正式化,该法令将所有支持人民阵线和反对“民族运动”的政党、工会和社会团体宣布为非法。该法令还要求没收所有公私财产和文件,以及房屋建筑和其他类似的不动产。需要负法律责任的还包括左翼和自由派政党以及工会组织、共济会人士、犹太人、扶轮社、女性主义者、素食主义者、裸体运动爱好者、世界语和顺势疗法社团、蒙特梭利学校和体育运动俱乐部。此外,法令要求消灭所有曾为共和国机构服务的公职人员、政府官员和学校教师。特别法庭被建立,以评判哪些人可以继续在原岗位工作。此举给人们带来的损失极为巨大。例如,当加泰罗尼亚于战争结束之际被占领时,在15,860名公职人员中有15,107人丢掉了工作。 7 针对不在右翼天主教价值体系之内的一切任何事物的地毯式告密,其背后所展现出的偏执在很大程度上要归于右翼媒体的反共和主义运动,这些媒体的观点则来自胡安·图斯克茨、毛里西奥·卡拉维利亚和奥内西莫·雷东多。特别是图斯克茨神父,他将所有这些外围组织与犹太–共济会–布尔什维克之阴谋联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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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76 保卫共和国即构成军事叛乱罪这一拟制,是所有简易军事法庭审判的基础。除了一些知名的被告,通常情况下被告的辩护权也遭到剥夺。法官、检察官和辩护“律师”由军方指定,这位“律师”总是由一位军官充当,其军阶低于法官和检察官。鉴于陆军军法团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来应付新形势的需求,庭审过程通常由从未经过法律培训的军官主导。一群群的囚犯,彼此互不相识,受到明显不同的指控,却在一起共同受审。他们无法了解与自己相关的“案情”,而庭审中宣读的指控也无任何证据支持。只有在少数情况下,检察官完成“立案”环节后,被告会获准与负责被告方辩护的军官进行商量,以考虑如何为自己进行辩护。如果幸运的话,他们会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准备他们的案件,但不允许召唤证人或提出任何证据。被告常常不被允许听取与自己相关的“案情”,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或者是因为他们已被枪杀,或者是因为在“非常时期简易审判”中,指控根本不会被宣读。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允许上诉。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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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78 当来自曼萨纳雷斯的全国劳工联盟成员胡安·卡瓦·吉哈罗与其他19人一同受审时,检察官做出了如下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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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80 我并不关心,我甚至不想知道,你们是否确实犯有被指控的罪行。我也不会考虑你们可能会提出的任何辩解、不在场证明或者减轻处罚的情节。就像以前在军事法庭上那样,我必须通过调查员在民众揭发之基础上所准备的材料来确立我的指控。就涉案被告来说,我代表了正义。判处他们有罪的不是我,而是他们自己的市镇、他们的仇敌和他们的邻人。我只是大声讲出了旁人谨慎提出的指控。我的态度残酷无情,似乎我的工作只是为了养活行刑队,好让他们的社会肃清工作得以继续进行。然而并不是,站在这里参与审判的是赢得战争的所有人,消除所有反对者以推行新秩序是我们共同的希望。考虑到所有指控都涉及血债,在此我的总结陈词是,我必须要求对所有被告处以死刑,并且要求将名单上的前18人由行刑队枪决,另外2人则处以绞刑。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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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82 辩护律师同时代表20名被告,他并没有时间或机会准备任何形式的辩护。他起身说道:“听到我所负责辩护的所有被告受到的这些严重指控后,我只能请求法庭宽大处理。完毕。”接下来法官就对被告进行宣判。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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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84 在无数的军事法庭审判中,部分被告的确在“契卡”组织中犯有罪行,但是还有很多类似的犯罪者已经逃走,或者躲起来,或者流亡国外。大多数男人和女人的罪名只是他们没有积极支持军事政变。多数人只是因为被推定犯有某种罪行而被判有罪,不需要任何证据支持。在一个典型的案例中,一名铁路工人被控参与杀人事件并被判决有罪,理由是“虽然没有证据表明他直接参与了劫掠、盗窃、抓捕(政治犯)或谋杀,但是因为他所持的信仰,我们可以合理推定他的确犯有此类罪行”。在有右翼人士遇害的城镇或村庄中,被告会因为自己当地左翼委员会成员的身份而被判处死刑,哪怕被告对谋杀毫不知情,甚至还曾经反对。男人和女人因参与犯罪而被处死,不是基于直接的证据,而是根据检察官的推断——这些人具备共和主义、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或无政府主义的信仰,“他们必定参与了案件”。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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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86 随着领土落到叛军之手,特别是在战争结束之后,囚犯会被掳到收容所中。他们在那里遭到频繁的殴打和折磨,被逼问其他共和派分子的名字。调查工作会在囚犯的家乡进行。如果在当地得到了不利于囚犯的报告,那么收容所官员通常会将囚犯遣往家乡接受进一步的调查和检举。在被拘留者出身地的城镇进行审判,使得他们难以逃脱揭发其罪行的那些邻居之手。 11 只要有“可靠”公民所做的证明嫌疑人为“不良分子”或左派的陈述,该嫌疑人就会被逮捕,通常还会受到审判。不需进一步的调查确认,此类陈述就会作为值得信赖的“证据”而由军方当局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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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88 在为恢复“解放区”平民的正常生活而颁布的军事指令中,占领区的当地民众被“邀请”揭发左翼统治期间曾出现的针对他们以及全体民众的犯罪行为。 12 当加泰罗尼亚被占领时,“所有好的西班牙人”都被强烈要求提供有关“孔帕尼斯时代”的任何犯罪或“不义之举”的信息。 13 在科尔多瓦东北部的洛斯佩德罗切斯地区,有70%的案件审判源自平民的告发。 14 这表明,在那里以及其他地方,佛朗哥分子的社会支持度相当高,要远远超出1936年会出现的情况。考虑到胜利者营造的白色恐怖以及反共和主义宣传的规模,这并不足为奇。告密行动的成功与否,往往取决于当地教会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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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90 告发时常来自那些在军事叛乱失败后的暴力事件中死去之人的亲属。他们的悲伤和对复仇的欲望导致他们会告发那些被认为与真凶处于同一群体的人士。因此,任何左派人士都可以被视为野蛮和堕落的“赤色匪帮”中的一员。巧合的是,许多被告发者都是曾经对告密者的社会、经济和政治特权构成威胁的工会组织或政党的成员。渴望弥补在革命时期生意上受到的损失的商人和地主经常会告发他们的竞争对手。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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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92 从1936年11月起,越来越多的民事律师、法官甚至法学院学生被征入军事司法部队。入伍的主要条件是有右倾表现。他们处于军事当局的严密监视下,并且经常担心自己的安全,所以即使其中有人对正在发生的事情感到不安,也不得不严厉行事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16 1938年初,高级军事检察官费利佩·阿塞多·科伦加,就“战争法庭”(Auditoría de Guerra,此法庭成立于1936年11月叛军相信他们即将夺取马德里之际)的活动提交了一份报告。这份报告指出,军事法庭必须冷酷无情地运转,为建立新国家扫清障碍。阿塞多·科伦加坚持认为,起诉方和辩护方之间本来就不应该平等,由起诉方推定的被告意图,在判决考量中与实际行为无异。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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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94 阿塞多·科伦加的报告显示,这一法庭的“产业级”运作规模一直持续到1938年底。该法庭共举行了6,770次庭审,通过安排多人同时受审,在该法庭上被起诉的人数得以高达30,224人,其中有3,189人被判处死刑。 18 共和国全境陷落后,军事法庭加强了它们的活动。它们继续在占领区以及新近征服的区域发挥作用,现在它们不得不处理俘获的大批士兵和平民。在格拉纳达,当该省东部地区陷落时,有许多先前从叛军占据之首府逃出的人落入了魔掌。在1939年有5,500起案件送审;400名被告被判死刑,超过1,000人被判无期徒刑。在1939年至1959年期间,格拉纳达共有1,001人在军事审判后被处死。1939年11月8日颁布的一条法令,通过建立众多临时法庭和扩大军事司法队伍之规模的方式,使军事法庭的数量倍增。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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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96 1939年3月4日,塞希斯孟多·卡萨多上校发动了一场军事政变,这一针对共和国的叛卖行径进一步推动了镇压运动的进行。共和国中央军区司令卡萨多希望停止进一步的屠杀,并与持激烈反共立场的西普里亚诺·梅拉等无政府主义派领袖,以及社会党知识分子胡利安·贝斯泰罗和米亚哈将军一同组建了反内格林的国防委员会。卡萨多和贝斯泰罗都天真地听信了来自第五纵队的保证,后者说佛朗哥会认真考虑达成停战,并且没有血债的人无须有任何担心。普遍的饥饿与士气低落使卡萨多出乎意料地得到了广泛支持。在随后针对共产党的一次小型内战中,有2,000人丧生。令佛朗哥高兴的是,共和国部队从前线撤出与西共方面交战。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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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98298 许多被留在监狱里的共产党人被佛朗哥分子找到并很快处决。在马德里和瓜达拉哈拉等中部地区,情况尤其如此。在瓜达拉哈拉省,正如我们前面提到过的那样,在1936年12月6日由一次叛军空袭所引发的报复行动中,有282名右翼人士在当地监狱中被杀。现在的报复行动也是残酷的。遭关押的共产党人被当地军事指挥官西普里亚诺·梅拉留在监狱中,在叛军抵达后立即被枪杀。省长何塞·卡索拉与他的妻子奥罗拉·阿奈斯以及他们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也曾被捕,后者在拘押期间死亡。奥罗拉和卡索拉设法与拉蒙·托雷西利亚·吉哈罗一起成功逃走,后者曾在卡索拉手下担任过警务总长。由于未能在阿利坎特搭船逃离,卡索拉和托雷西利亚返回马德里,在那里,他们一连数月都在努力组建西共秘密网络。他们于1939年8月9日被佛朗哥部队逮捕,在随后的审讯中遭到严刑拷打,并于1940年1月16日被送上法庭判处死刑。最终,卡索拉和托雷西利亚分别于同年4月8日和7月2日被处死。 21 与此同时,在瓜达拉哈拉这个只有20万人口的小省份,有822人被处决。共有6,000人被关押,占总人口的3%,以及成年男性人口的近10%。有143人因过分拥挤、疾病以及完全没有卫生保障的可怖环境而死于狱中。酷刑和虐待导致自杀行为层出不穷,其中有人是被狱卒伪装成自杀,以掩盖他们不堪殴打而死亡的事实。营养不良的情况极其严重,如果囚犯没有家人为其送食物,那么就等于被宣判了死刑。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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