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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阿萨尼亚总统提出让普列托担任总理时,他没敢接受这个职[29]位,不仅因为卡瓦列罗所控制的劳动者总工会执委会表示反对,[57]而且因为成员多为左派的社会党议员骨干会议以压倒多数投票决定不与共和派共同执政。[58]“当组建[政府]的任务交给我时,我拒绝了,”普列托在内战结束以后写道,“因为社会党议员骨干会议的大多数人强烈反对任何形式的联合政府,特别是由我领导的联合政府。”[59]这样一来,普列托失去了组建一个以其所在政党议员支持作为生存基础的政府的希望。“如果不顾议员骨干会议的决定我接受了阿萨尼亚先生交给我的权力,”几年之后普列托谈到,“人们当时会怎么说我?在某种程度上有正当的理由认为,我似乎是唯一一个应当对社会党的毁灭负责的人。另外,如果我在议会得不到大多数社会党议员的支持,那么,为了取得对议会的控制,我就不得不向右派议员寻求支持,结果,我将因此而使自己蒙羞。……当时,我被打上了叛徒的烙印。错……不在我;错在那些阻挠这一解决方案的人。”[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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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班牙历史学家桑托斯·胡利亚看来,当普列托以为肯定将会由他组建新的政府而导演“阿萨尼亚行动”时,他错了。“结果,在手里没有确保组成一个可靠的人民阵线政府所必需的全部王牌的情况下,他在社会政治局面非常严峻的时刻冒着巨大而又毫无意义的风险把阿萨尼亚推上了共和国总统的位置。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游戏,因此,没有百分之百成功的把握就不能参与,而普列托参与了,结果他失败了。这也许由果溯因地证明,他并不像他和他的同志们所认为的那样,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家。不负责任地把这一行动的失败归咎于拉尔戈·卡瓦列罗可能陷入相互指责的恶性循环,因为拉尔戈的政策恰恰是要阻挠这一行动。想让行动成功的不是他,而是普列托。拉尔戈的政治责任并不在于他干扰了普列托的政策,而在于他没有用它取代别的政策,这不是一回事。”[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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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情况是否如此,人们务必不要忘记这个事实,由于社会党左派的反对,普列托赌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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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卡瓦列罗最信任的助手路易斯·阿拉基斯塔因的说法,在社会党左派反对组成一个以普列托为首的政府以及几天前他们对阿萨尼亚总理当选总统所给予的支持背后,存在着某种险恶的用心。“我倾向于认为……[战后]在于巴黎去世之前不久,路易斯·阿拉基斯塔因向我作出的以下陈述相当重要。”阿萨尼亚文集的编者胡安·马里查尔作证说,“据阿拉基斯塔因说,社会党——他是社会党内最‘深刻的’思想家——的极端分子[30]想要剥夺阿萨尼亚的所有行政职务,同时阻止普列托出任总理。这将使政府完全无力约束群众或稳住右派,从而促生一个纯粹的革命政府。据阿拉基斯塔因说,这个策略非常简单:把阿萨尼亚推选为共和国总统,然后,如同可以预料的那样,当他想让普列托成为他的继任者时,将遭到社会党的彻底否决。‘就这样,我们使他们两人英雄无用武之地,’接着,这位前社会党领导人对我说,‘你不认为我们做得过分了吗?’”[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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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里查尔的记述得到曾在内战期间担任内阁部长的马里亚诺·安索的证实。尽管政治观点不同,安索与阿拉基斯塔因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关系。安索声称,几年后在与这位社会党领导人进行的一次私下交谈中,后者提到了“由他设想”并由拉尔戈·卡瓦列罗派实施的“操纵大局的计谋”,安索没有遗漏其中最微小的细节。“我与马里查尔的看法相同,”安索明确表示,“在阿拉基斯塔因的陈述中,对其行为所产生的影响深远的后果,他有一点恐惧甚至悔恨。”[63]尽管身处这场政治危机的中心,拉尔戈·卡瓦列罗在他发表的回忆录中并没有提供与阿拉基斯塔因所说的政治阴谋有关的线索。其实,只要记得他在内战爆发之前的革命态度,人们就难以想象他会宣称自己认为把阿萨尼亚推上总统职位是个“政治错误”。因为,正如他所指出的那样,由于阿萨尼亚是左翼共和派的领导人而且还是人民阵线联盟的首脑,所以,左翼共和派是唯一一个将在某种程度上保证竞选纲领得到履行的派别。“如果推举阿萨尼亚担任共和国总统,”他说当时他想过,“西班牙的共和派就会变成一群没有牧羊人的羊;个个都将自行其是;共和国将会缺少一个支撑其成长发展的基础器官。我们的这种担忧后来不幸得到证实。”[64]考虑到内战之前他们同样的革命主张,这未必是拉尔戈·卡瓦列罗或者他的贴身顾问阿拉基斯塔因当时的想法。一九三六年三月初,阿拉基斯塔因曾经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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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与那些在二月十六日选举投票中被打败的阶级和解。……只要拥有土地的贵族和教会的财产还没有被没收;只要银行和资本家的舆论工具还没有被控制;只要大型企业还没有收归国有……就不会有安定,也不会有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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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派想对西班牙革命反攻倒算,想要保住他们的所有特权,而且希望中间派的阿萨尼亚会对他们有所帮助。阿萨尼亚总是喜欢限制革命行动,使其遵守资本主义社会的条条框框,他还幻想右派和左派都会帮助他完成这一子虚乌有的民族和解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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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与和谐是异想天开,同样异想天开的是和解的政策。……只有两种选择:革命或反革命。……没有中间道路可走,因此,幻想采取中间立场的他处于因两面受敌而毁灭的危险境地。[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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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后发表的一份公开声明中,阿拉基斯塔因承认:“导致共和国垮[31]台的另一个因素很可能是我们党内的自相残杀。我认为,责任在于我们所有人。对于党内的腐败状态,我们大家都起了作用,有人以这样的方式,有人以那样的方式。这种状态让敌人看到了我们的虚弱,看到了叛乱的时机已经到来。我相信,如果我们不是处在这种可悲状态的话……结果将会有所不同。”阿拉基斯塔因认为,如果是一位社会党人领导着政府,他也许可以使军事叛乱的阴谋半途而废。“有人会说这一切已经覆水难收。唉!但是,未来可能出现类似的情况,因此,认识历史绝不是毫无意义的。”[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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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西班牙社会主义工人党内部的意见分歧排除了一个由普列托领导的政府存在的任何可能性,在内战爆发之前两个月的五月十三日,阿萨尼亚总统任命他的私人朋友和党内同志圣地亚哥·卡萨雷斯·基罗加为新政府的首脑。像其前任一样,本届内阁完全由自由共和派与温和共和派人士组成。尽管普列托在战后宣称,如果作为总理他不得不向右派议员寻求支持的话,那将使他自己蒙羞,但是,有证据表明,实际上,这种态度可能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妨碍。希尔·罗夫莱斯叙述说,四月和五月,代表西班牙争取自治权利联盟自由派的曼努埃尔·希门尼斯·费尔南德斯与带着普列托和阿萨尼亚的意图的米格尔·毛拉和胡利安·贝斯泰罗举行会谈,讨论组成民族团结政府的想法,普列托是“这些方案的核心人物”。五月十五日卡萨雷斯·基罗加组成他的内阁之后,天主教出版社社长、西班牙争取自治权利联盟的喉舌《论坛报》的出版商何塞·拉腊斯前去拜访希尔·罗夫莱斯。他告诉希尔·罗夫莱斯,前一天他拜访了普列托,他们谈到了“为反对社会党的某些人所提出的革命方案,在一个由普列托领导的政府中把西班牙争取自治权利联盟包括进去的潜在可能性”。希尔·罗夫莱斯回答说,由于卡萨雷斯·基罗加刚刚组成了新政府,他认为普列托成功的机会很值得怀疑。“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冒险让西班牙争取自治权利联盟参加一个我们的大多数议员不打算支持的想象中的政府呢? ……这样做只会让我成功地毁掉西班牙右派唯一一支有组织的力量。”接着他向拉腊斯表示,一个由社会党温和派、共和派和中间派人士组成并且得到西班牙争取自治权利联盟议员支持的联合政府应当“更加合乎情理”,但是,一个由西班牙争取自治权利联盟直接参与的政府不切实际。“除了使我们在我们的选民当中彻底丧失信誉之外,考虑到[一九三四年]西班牙争取自治权利联盟加入政府引起了……十月革命这一事实,认为人民阵线的民众将会赞同我们参加组阁似乎也显得不合逻辑。”[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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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因为社会党被内部争斗弄得四分五裂,而且因为西班牙争取自治权利联盟——那些决心通过暴力手段解决问题的右翼党派的背弃已经使它[32]元气大伤——面临解体的威胁,这些私下协商没有产生什么可以避免即将到来的浩劫的结果。因此,在接下来的几周时间里,这使不幸的总理兼国防部长卡萨雷斯·基罗加眼看着西班牙迅速走向内战而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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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九日,卡萨雷斯·基罗加向议会介绍了他的新内阁。与阿萨尼亚的策略一样,他努力在右派与左派之间保持平衡。为了安抚左派,他宣布,他将加快落实人民阵线竞选纲领的节奏,他将保卫共和国免遭敌人的攻击,因此不会再对共和国的敌人宽大为怀。“我告诉你们,无论敌人出现在哪里,无论他是公开的还是隐蔽的,我们都要消灭他。”另一方面,为了让右派放心,他说他不会为底层民众所胁迫,同时谴责非法的政治性罢工、没收财产和暴力行为。“在这种状况下,政府不可能有尊严地开展工作。我呼吁你们大家以真诚热情的合作帮助我。”[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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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其执政的短短几周时间里,他几乎没有使社会动荡得到丝毫平息,而且他也像阿萨尼亚一样,对即将发生军事叛乱的所有警告置若罔闻。[69]尽管努力试图呈现出强硬而且精力充沛的对外形象,事实证明,虚弱的卡萨雷斯既鲁莽又无用。他对右派的恐吓和抨击——难得地与对左派的恐吓和抨击同样猛烈——激怒了敌人但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当时的政治气候需要一个能力更强的人,”主管温和派报纸《社会主义者》的苏加萨戈伊蒂亚写道,“[一九三一至一九三三年间]他任内政部长时与他共过事的一些具有判断力的人告诉我,不要相信他那精力充沛的外表。他们断言,像曼努埃尔·阿萨尼亚先生一样,他也只是嘴上的功夫,因此,一旦议会辩论结束,事情就没有下文了。”[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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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六月中旬,卡萨雷斯·基罗加的政府迷失了方向,显然,他为保持不稳定的社会均势所做的种种努力都一个接一个失败了。政府的威信急剧下降,以致天主教自由派领导人米格尔·毛拉在《太阳报》上要求组成一个多党派联合的共和国独裁政府。[71]“西班牙现在需要的独裁政府是一种具有广泛社会基础的联合独裁政府,”他在六月二十三日写道,“其基础范围从不主张革命的社会党工人阶级到保守的中产阶级,后者确信,为了真正的社会公平做出克制和牺牲的时刻已经到了。……独裁政府将由共和派人士来管理,由把西班牙和共和国的最高利益置于阶级或党派目标之上的……正直的共和派人士来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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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六月二十五日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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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的混乱无序状态如今令人不能容忍。政府无力控制它。斗争的双方——而且不只是双方——陷入捕猎人类的野蛮游戏。非法罢工和雇主违反政府法令的行为以旺盛的繁殖力滋生蔓延。对于经济无法[33]挽救的破坏以及政府财政的崩溃令人恐惧地迫在眉睫。就右派和左派的统治而言,他们合力——组织力量和武装力量——把国家压迫到了窒息的程度,显示出他们攻击并且颠覆国家的意图。发生这一切的原因在于人民阵线是一个高明的竞选工具而不是政府的工具,不可能为政府所利用。除了是个杂交的产物之外,人民阵线还是一个危害国家秩序和公共财产的混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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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在潜意识中愿意相信,共和国只是工人阶级当中那些主张革命的极端分子的工具,他们受到自由民主制度的保护以及某些失去判断力的共和派议员的包庇,正在精心准备对政府发动攻击进而消灭资本主义社会和中产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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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把我们这些曾经在这个政权诞生时为了合作热忱地做出最大程度的个人牺牲的共和派称为法西斯分子,因此应当被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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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共和国是这样的,那就可以宣告,它不可避免地即将毁于自称是其唯一捍卫者的那些人之手,或者,更有可能的是,毁于来自对立一方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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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共和派——我将一切希望维护共和国政权的左派和右派人士包括在这个派别里——决心使他们的党派利益服从于共和政权的最高利益……就是他们任凭它在一场内战的血腥灾难中灭亡而见死不救。这场内战的后果既可能是一个法西斯政权,也可能是一个红色独裁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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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能保护自己的政权不配继续存在下去。但是,一个顺从而愉快地向其所宣称的敌人投降的政权,除了应当灭亡之外,还应当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共和国知道,在其民主制度的保护下……如果一方或者另一方获胜,西班牙的共和政体将与自由和民主一起灭亡。共和国知道,如果发生这种情况,西班牙将会遭受其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浩劫,因为它的敌人没有哪个准备建立一种人道并且适于生存的政治社会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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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七日,毛拉忧郁地写道:“我对我的论断将会说服目前在西班牙承担着政府重任的那些人不抱任何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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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帮助进行了叛乱准备的胡安·安东尼奥·安萨尔多证实,叛乱领导人相信,宣布戒严令之后一切将会一帆风顺(《为什么……?从阿方索十三世到胡安三世》,第120页)。“甚至还在起事之前,”里卡多·德拉·谢尔瓦肯定地说,“负责七月暴动的一些主要军官就担心可能出现一场流血的长期战争,但是绝大多数人希望,他们发动政变之后胜利马上就会到来。”(《西班牙内战中的民族主义军队》,见雷蒙德·卡尔编的《西班牙共和国与内战》,第19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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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费德丽卡·蒙特塞尼的演说,载一九三六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巴塞罗那《工人团结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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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蒙特塞尼的演说,载一九三六年四月二日巴塞罗那《工人团结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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