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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48 极具讽刺效果的是，无论是十字军还是希腊人都并不想发动战争。君士坦丁堡的居民们脑中如今只有一个目的，他们要一劳永逸地摆脱这些摧毁了他们挚爱的城市顺便榨干他们血汗的野蛮暴徒。从法兰克人的角度，他们始终没有忘记背井离乡的原因，也愈来愈厌恶被迫陷于一群没落而毫无男子气概的人中间，而非与异教徒作战。即便希腊人全额支付了先前许诺的钱财，他们在物质上也毫无所获，这笔钱只能用来清偿他们拖欠威尼斯人的巨额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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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50 简而言之，解决所有这些看似不可能圆满解决的事的钥匙就握在威尼斯，或者更准确地说，恩里克·丹多洛手中。他可以选择在任何时候命令威尼斯舰队启航，如果他这么做的话，十字军和拜占庭人都能如释重负，皆大欢喜。在此之前他拒绝舰队出港，是因为法兰克人直到获得阿莱克修斯和他父亲承诺回报的金钱之前，都无法偿还他们的债务；而事实上如今丹多洛对这笔债已经没有多大的兴趣了，对十字军东征的事业更是兴味索然。他正专心图谋更大的东西——颠覆拜占庭帝国，然后扶植一个威尼斯的傀儡坐上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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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52 因此，当和平解决事端的前景变得黯淡，丹多洛换了一种口吻，向他的法兰克盟友们提出建议。他指出，伊萨克和阿莱克修斯父子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期待之处，他们会毫不迟疑地背叛帮助他们得到共治皇位的昔日朋友。假如十字军想要拿到他们应得的东西，就不得不采取武力手段。他们有充分的道德理由这么做，言而无信的安格洛斯皇室不配要求得到他们的忠诚。一旦在城市中有一个他们自己的领袖成为皇帝，那么十字军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付清欠账，同时得到更多钱财资助东征行动。这是他们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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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54 在君士坦丁堡，人们同样逐渐赞成让阿莱克修斯四世退位让贤。公元1204年1月25日，大批元老官员、神职人员和百姓聚集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宣称要废黜阿莱克修斯四世并且另立新君。经过连续三天毫无结果的拖延，他们终于商议决定让一位并不情愿的无名小卒，尼古拉斯·卡纳布斯成为皇帝人选。这是拜占庭的历史舞台上唯一一次人们将法律掌控在自己手中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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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56 不过此时还有一个人不可小觑。因为乌黑浓密且连在一起的杂乱眉毛而得到穆尔策弗卢斯（Murzuphlus，“眉毛杂乱者”）这个绰号的阿莱克修斯·杜卡斯来自一个已经产生过两位皇帝的贵族家庭。如今此人担任宫廷总管（protovestarius）的要职，这使得他可以不受限制地进入皇帝的房间。某日深夜，当阿莱克修斯四世熟睡时，穆尔策弗卢斯闯进房间叫醒他，告知他帝国的臣民们掀起叛乱，同时声称可以提供给皇帝唯一一个逃跑的机会。他用一件长袍裹着皇帝，带他从一扇侧门离开皇宫，前往正有一群密谋者等待着的地方。阿莱克修斯四世这位不幸的年轻人随即被锁上铁链关进一间地牢，在那里他两次从毒杀中侥幸生还，但最后还是死在弓弦之下。阿莱克修斯四世盲眼的父亲几乎在同时也去世了，在他以根深蒂固的天真来塑造人物的编年史中，维尔阿杜安将伊萨克二世的死归因于得知儿子的命运而导致的急病，不过若是没有人刻意引导，想必这场病也不能如此轻易地打倒他。[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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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58 此时那位被众人推举出来的尼古拉斯·卡纳布斯也如释重负地退至幕后，穆尔策弗卢斯所有的竞争对手都不复存在了，于是他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加冕，成为阿莱克修斯五世。一旦大权在握，穆尔策弗卢斯立刻展现出帝国缺乏已久的领导力。自十字军到来之后第一次，君士坦丁堡的城墙和塔楼被好好部署了驻守人员，工匠们夜以继日挥汗如雨，将它们增高加固。对法兰克人而言，如今有一点十分明了，再也不会有谈判了，更不会有后续偿付的钱款，因为如今的皇帝不会承担起阿莱克修斯四世欠下的债务。因此唯一可走的路就是对这座城市采取一次竭尽全力的攻击，而且穆尔策弗卢斯身为篡位者的事实已经昭然若揭，他还是个谋杀犯，这就在道德上给了他们比反对阿莱克修斯四世更有力的立场，毕竟阿莱克修斯四世是一位合法的皇帝，还曾经与他们结为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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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60 这正是恩里克·丹多洛数月以来一直提及的事，从穆尔策弗卢斯发起政变的那一刻起，这位老执政官就被威尼斯人和法兰克人一致公认为远征的领导人。博尼法斯试图维持他的影响力，在帝国皇冠似乎唾手可得的情况下，这一点对他来说显得尤为重要。但是他与被废黜的皇帝阿莱克修斯四世的联系实在太过紧密，如今这位皇帝被迫下台，博尼法斯发现自己的名声和信誉在某种程度上亦受到了贬损。此外，他和热那亚暗通款曲的事实，丹多洛亦已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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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62 到了3月初，加拉塔的营地内开始了一系列的商讨会议。尽管穆尔策弗卢斯紧锣密鼓地进行着防务工作，但胜利似乎已经是威尼斯人与十字军的囊中之物。比起这件事，营地中的人们更关心的是征服君士坦丁堡之后未来对帝国的管理。在会议中，十字军和威尼斯方面同意双方各指派六名代表组成一个选举委员会来选择拜占庭的新皇。假如一切符合预期，那么这位拜占庭皇帝将是个法兰克人，而君士坦丁堡大牧首将会是一名威尼斯人，相反亦可。当选的皇帝能够获得君士坦丁堡以及帝国的四分之一，包括两座主要宫殿，即金角湾的布雷契耐宫和位于马尔马拉海的布科勒昂宫。帝国剩下的四分之三将被均匀瓜分，一半给予威尼斯，另一半则作为十字军骑士们的采邑。在威尼斯所得的份额中，丹多洛执政官特意巧妙地避免了向新皇帝顶礼膜拜的问题。经过如此讨论，所有将要掠夺到的东西都得到了妥善的分配，各份额也大致相当。最后众人承诺这一整年都不离开君士坦丁堡，至少会在此逗留到公元1205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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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64 对君士坦丁堡的进攻开始于4月9日星期五早晨，进攻者们针对的目标仍然是那片正对着金角湾、九个月前丹多洛执政官和他的下属们在那儿扬名立万的海墙，然而这一次他们失败了。新修筑的城墙和塔楼变得更高，使得威尼斯人无法从他们船只的桅杆顶端靠近，同时又为希腊的投石车提供了一个能居高临下、给进攻者造成极大伤害的平台。到了午后，攻城者们不得不让士兵、马匹和装备重新登船，撤回到安全的加拉塔。之后的两天，十字军与威尼斯人忙于弥补损失，修复破坏，然后在周一卷土重来。这次威尼斯人将船两两捆在一起，设法在攻击每一座塔楼时，投掷出重量是先前两倍的石块，很快当地再次吹起了强劲的北风，风推动船只超过桨手力所能及的界限，更进一步地接近城墙，同时让攻城者们能在桅杆和桅杆之间临时搭起的庇护所底下工作。不久塔楼中就有两座被打垮并被占领，与此同时十字军攻破了君士坦丁堡的一座城门，蜂拥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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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66 穆尔策弗卢斯以坚定的决心和极大的勇气继续向守军下令，他策马飞奔过街道，尽最大努力将溃散的士兵重新召集起来。“但是，”尼基塔斯·霍尼亚提斯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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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68 他们全部被绝望的旋涡席卷而去，根本无心去聆听他的命令或是规劝……见到自己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害怕像俎上鱼肉般被交给法兰克人的穆尔策弗卢斯选择抵抗到底。与他并肩作战的还有阿莱克修斯三世之妻欧芙洛绪涅和她的女儿欧多克西亚。穆尔策弗卢斯是个贪恋美色之人，他热烈地爱慕着欧多克西亚，为此还以不合教规的借口与两任妻子断绝了关系。这三人逃出君士坦丁堡，与前皇帝阿莱克修斯三世一同在色雷斯避难。与此同时，穆尔策弗卢斯正式与欧多克西亚结婚，并开始为反攻积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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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70 君士坦丁堡的城墙一旦被攻破，随之而来的大屠杀简直骇人听闻，甚至连维尔阿杜安都对这可怕的景象感到恐惧。直到夜幕降临，征服者们才“厌倦了战斗和杀戮”休战收兵，撤到城内最大的一个广场上安营扎寨。维尔阿杜安记述道：“当晚，一部分十字军害怕敌人反攻，于是在他们和希腊人之间的区域放了一把火……整个城市被猛烈的大火吞噬，烈火燃烧了整整一日一夜，直到第二天夜间才平息。这是法兰克人抵达君士坦丁堡以来的第三场大火，在其中烧毁的房屋比法兰西王国三个最大城市中的屋子加起来还要多。”火灾之后，少数还没有放下武器的守军也丧失了继续作战的意志，第二天早晨十字军士兵从梦中醒来，发现城内所有的抵抗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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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72 然而对君士坦丁堡的居民来说，他们的悲剧才刚刚开始。十字军和威尼斯人的军队在世界上最富有的城市外等待如此之久不是没有理由的，如今城市已经落入他们手中，按照惯例，士兵们可以有三天时间以供劫掠。于是他们像蝗虫一样朝这座城市猛扑过去。自蛮族入侵以来，欧洲已有七个世纪未曾见到如此充满破坏和残忍兽行的狂欢，历史上再也没有如此多的美好之物和如此多的巧夺天工的艺术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肆意破坏。那些目击者见此情景，无助害怕至极，简直无法相信这些自诩为基督徒的人类竟能犯下如此暴行。作为见证者的一员，尼基塔斯·霍尼亚提斯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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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74 我提笔记录，语无伦次，不知所云，不懂该如何开头，继续记述，或是收尾。他们砸碎圣像，将神圣的殉教者遗骸掷入我都羞于启齿的地方，把面包同酒，那些救世主的身体和血撒得到处都是。这些敌基督的先锋攫取圣餐杯和圣餐盘，从上面抠下珠宝，将它们当作饮酒的器具……这伙人在大教堂［圣索菲亚大教堂］犯下的渎神行为，一想到就令人毛骨悚然。他们破坏了教堂的主祭台，将这件全世界钦羡的艺术珍品碎片瓜分殆尽……他们还将马和骡子带进教堂以便于更好地搬走圣物，搬走从宝座、讲道坛与大门上扯下的雕花金银，还有从任何地方搜罗到的家具。当这些牲畜脚底打滑摔倒在地面上的时候，他们就冲上前去用剑杀死它们，动物的血和臭气玷污了整个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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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76 一个下贱的妓女被这些军人送上大牧首的宝座来亵渎耶稣基督，她唱着下流的歌曲，在神圣之所放肆跳舞……他们对那些有德行的妇女、无辜的少女甚至将自己奉献给上帝的贞女都毫无怜悯之心……在大街小巷中，宅邸与教堂内，充斥着耳朵的只有哭喊与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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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78 而这些凶徒，他继续写道，居然在肩上佩戴着十字架。他们曾经对着这十字架宣誓，要不流血地经过基督徒的土地，只为对抗异教徒而拿起武器，并戒除肉体的欢愉直到完成神圣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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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80 这是君士坦丁堡最为黑暗的时刻，甚至可能比两个半世纪之后，它最终陷落在奥斯曼土耳其人手中时更为黑暗。但并不是所有的珍宝都被摧毁了，当法兰西人和佛兰德人自甘堕落，陷于大规模破坏的疯狂中难以自拔时，威尼斯人依然保持着头脑清醒。他们见到美好之物，尚能知其美丽之处。他们同样四处抢劫搜掠，不过并不肆意破坏，而是将所有可染指之物运回威尼斯。首先是四匹庞大的青铜马，它们从君士坦丁大帝时代起就俯瞰着君士坦丁堡的竞技场。到了威尼斯，这些青铜马在军械库存放了短暂的一段时间，如今被安放在圣马可大教堂正门上方。圣马可大教堂的北面和南面镶嵌着同时用船从君士坦丁堡运来的雕像和浮雕；其中在北耳堂悬挂着拜占庭皇帝们在出战前都会带上的胜利使者，贞女尼可波伊亚令人惊叹的肖像；而教堂的宝物库中存放着在其他地方难以找到的总量最为庞大的一批拜占庭艺术作品，这是威尼斯掠夺的又一座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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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82 三天的恐怖时期过去后，城中秩序得以重建。就像之前安排好的那样，所有的战利品，或许还有先前没能成功昧下的部分被集中在三间教堂内仔细分配，其中四分之一给予日后的皇帝，剩下的由法兰克人和威尼斯人平分，分配结束之后，丹多洛总算收到了十字军先前拖欠的五万银马克。在所有手续都令人满意地告一段落后，双方开始致力于下一个任务，即选举新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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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84 蒙费拉侯爵博尼法斯竭力试图挽回他失去的声望，强化参选皇帝的资格，他追查伊萨克·安格洛斯的遗孀玛格丽特皇后的下落，然后同她结婚，来增强候选的筹码。其实他没必要为此这般费心，恩里克·丹多洛断然拒绝了考虑将他任命为皇帝的提议，而幸亏威尼斯人施加了极大的压力，随和且易于控制的佛兰德兼埃诺伯爵鲍德温被选为皇帝。5月16日，鲍德温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加冕，不到一年时间，他已经是在此加冕的第三位皇帝。尽管新任命的君士坦丁堡大牧首，威尼斯人托马索·莫罗西尼[90]还未抵达，不能主持典礼，但在场众人都无法否认新皇的当选必须归功于威尼斯共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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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86 作为回报，威尼斯得以将拜占庭帝国领土中最好的一部分占为己有。按照它与十字军签订的条约内容，它可以获得帝国和君士坦丁堡的八分之三，加上在帝国全境豁免商税的特权，威尼斯的商业竞争对手热那亚和比萨则被严酷地排除在外。在君士坦丁堡城内，丹多洛索要了围绕着圣索菲亚大教堂和大牧首辖区、一直延伸到金角湾海岸的土地。至于他取得的其他地区，则会巩固共和国在地中海的优势地位。如今共和国获得了一条从潟湖到黑海连续不断的沿岸港口链，其中包括希腊大陆西海岸、爱奥尼亚群岛、伯罗奔尼撒半岛、优卑亚岛、纳克索斯岛和安德罗斯岛、加里波利半岛、色雷斯沿海地区、哈德良堡地区的内陆城市，以及最后，通过与博尼法斯的简短谈判，威尼斯得到了最为重要的克里特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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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88 因此毫无疑问，比起法兰克人或佛兰德人，甚至那位无异于挂名皇帝的鲍德温一世，威尼斯人才是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真正的赢家。而他们的胜利差不多可以完全归功于恩里克·丹多洛。从四年前法兰克使者来到里亚尔托，为了他们神圣的事业向威尼斯寻求帮助开始，丹多洛自始至终每一步都在为威尼斯谋求利益：他重新夺得了札拉；他保护埃及不受袭击，从而保证了威尼斯在穆斯林世界的商业利益；他巧妙地将法兰克人的矛头转向君士坦丁堡，却在表面上将做出决定的权利和责任交给对方。在君士坦丁堡，他的勇气极大地鼓舞了联军第一次的攻击；他的谋略扳倒了拜占庭的安格洛斯王朝，达成了对这座城市的第二次围攻与实际占领；他的外交手腕促成了一份对威尼斯极其有利的和约，让共和国从中得到了比想象更多的好处，由此奠定它商业帝国的基础。丹多洛执政官拒绝了拉丁帝国的皇冠，因为这会在威尼斯本土带来不可逾越的宪政问题，从而可能摧毁整个共和国；他同时也拒绝在选举皇帝的委员会效力。尽管如此，在他的支持下，人们在一座暂时划拨给他使用的旧皇宫内进行选举，而丹多洛知道自己对这场选举的影响将给予威尼斯选票上的大多数优势，从而可以保证他选择的候选人当选。最终，在鼓励法兰克人将拜占庭帝国封建化，从而令帝国处在分崩离析的非统一状态，使其无法强大到阻碍威尼斯的扩张的同时，丹多洛将威尼斯摒除在封建体制之外。威尼斯新得到的领地并不被当作帝国的采邑，而是作为共和国自己获得的战利品。对一位年近九十的盲人来说，这是极为了不起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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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90 但即便到这个时候，老丹多洛还是没有歇息。在首都之外，帝国希腊臣民的抵抗持续不断。穆尔策弗卢斯倒是没有进一步制造麻烦，他婚后不久便被满怀妒忌的丈人刺瞎，过了一两年，这位曾经的皇帝被法兰克人俘虏，他们将他带回君士坦丁堡，从市中心的一根高石柱上将他推落地面杀死。但是阿莱克修斯三世的另一个女婿在尼西亚建立了一个流亡帝国，两位科穆宁王朝的遗族在特拉布宗自立为王。另外，还有一名安格洛斯皇室的私生子在伊庇鲁斯宣布独裁自治。过去的十字军们疲于奔命，苦战不已，试图在各个方面立足，而最激烈的战役发生在威尼斯新占据的城市哈德良堡。公元1205年复活节后不久，皇帝鲍德温一世正是在这座城市落入保加利亚人之手的，而在他身边坚决作战的老执政官只能带着残兵回到君士坦丁堡。恩里克·丹多洛并没有在战斗中受伤，但在六周后溘然长逝。令人惊讶的是，他的遗体没有被送还威尼斯，而是埋葬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南边通道的走廊，至今那里仍然可以看见这位老执政官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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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92 恩里克·丹多洛是威尼斯的功臣，但出人意料的是，威尼斯人从未给这位最伟大的执政官之一建立一座纪念碑。[91]虽然丹多洛对母国贡献巨大，然而从更广阔的事件背景上看，他是一场灾难。尽管我们不能说是他给十字军东征带来了恶名，因为在过去的一个世纪中，十字军接连不断的侵掠已经形成了基督教世界历史上最黑暗的一页。但是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假如这次远征真能冠上这个名号——在背信弃义、表里不一、残暴与贪婪这几个方面可谓超越了之前所有的十字军东征行动。十二世纪的君士坦丁堡，不仅曾是全世界最伟大和最富庶的大都会，还是受知性与艺术熏陶最深的城市。同时，它还是欧洲希腊与罗马古典文化遗产的重要宝库。经过这一次洗劫，西方文明承受的损失要更甚于五世纪时蛮族人洗劫罗马或先知的士兵在七世纪焚烧了亚历山大图书馆，或许这是它的历史上最惨痛的一次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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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1294 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在政治方面造成的破坏同样难以估量。尽管拉丁帝国统治博斯普鲁斯海峡沿岸将近六十年，在此之后希腊人的拜占庭帝国又苟延残喘了两个多世纪，但是拜占庭帝国再也没有恢复元气。它过去的力量和丢失的大片领土都一去不复返。假如拜占庭帝国能够处在之后几个世纪都缺乏的稳固强大的领导之下，那么这个强大繁荣的国家或许还能及时阻止土耳其人的侵略。但实际上它面临经济瘫痪和领土的缩减，根本无力抵抗汹汹而至的奥斯曼土耳其。如此一来，东方基督教世界的命运就被决定了，而半个欧洲注定要被穆斯林统治差不多五个世纪，这一切都是由那些在圣十字旗下作战的人们一手造成的。在历史上，再也没有更讽刺的事实了。这些人被恩里克·丹多洛以威尼斯共和国的名义运送、鼓舞、煽动，并完全接受他的领导。正如威尼斯从这场悲剧中获得了巨大的利益，它和它杰出的老执政官也必须承担起这场肆虐世界的大浩劫的主要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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