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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口中,维尼耶是一位严厉又禁欲的人,而且具有高度的正义感。当他的儿子因为一些愚蠢的恶作剧[173]被判处两个月监禁,又在判决下达后身患重病时,执政官也拒绝将他提前释放。尽管这个年轻人因此丧命,维尼耶却获得了他的子民与后世史学家一致的敬佩。然而在其他方面,他似乎并未在国内事务上投入太多时间。当然,作为威尼斯执政官,他也不必真那么做。与热那亚不同,威尼斯已经从它历史上最为残酷绝望的六年战争中挣脱出来,在此期间它的政治体系十分稳固,毫不动摇。纵观意大利,没有一个城邦敢夸口能维持,或接近威尼斯共和国拥有的这种稳定。共和国可以自行运作,处理内部事务,它所有的问题都来自国外,现在安东尼奥·维尼耶与他的顾问们正集中心力对付的,是如何巩固威尼斯在欧洲乃至世界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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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威尼斯共和国需要重建它的商业帝国。失去达尔马提亚是对共和国的一个打击,但至少目前为止它别无选择,只能接受现实。达尔马提亚地区从来都不是威尼斯的重要贸易伙伴,它最重要的价值就是以木头和石材为代表的原材料基地,以及凭借着沿岸诸多意大利在亚得里亚海所缺乏的天然良港,成为共和国对更远地区采取行动时的海上基地。虽然这个地区已经不受威尼斯掌控,但在更远的南方,伯罗奔尼撒半岛上的科罗尼与迈索尼两港仍然在威尼斯手中,而自从公元1363年的叛乱失败后,克里特岛亦正经历着难得的平静时期与相对的繁荣。更何况,如今热那亚再也无法与威尼斯竞争,因此共和国在黎凡特、黑海以及更东方延续旧有商业联系并建立新商路的事业就再无受阻之忧。威尼斯共和国在它的船只经常造访的所有重要港口都设置了常驻代理,由于威尼斯人极其重视货物周转时间,于是他们在这些港口建立货仓,累积预备供给下一批抵达船只的货物。同时,威尼斯人将刚交付的商品囤积在货仓内,唯恐过快出售会压低价格。以下是一位威尼斯在暹罗的常驻代理人在十四世纪的最后十年中所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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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没有停下商业扩张的脚步。它在意大利本土占有领地的愿望业已破灭,又宿命般地失去了达尔马提亚,于是共和国就更渴望在地中海东部扩张它的帝国。公元1386年,威尼斯取得了科孚岛,它精明地利用了名义上拥有该岛的那不勒斯王国遭遇内部困难的机会,暗示当地居民他们需要某些大国来保护他们对抗潜在的侵略者。而科孚岛居民尽管知道在所谓潜在侵略者的名单上,第一位就是威尼斯共和国,但他们别无选择,只得接受它的“保护”。而事后威尼斯偿付给那不勒斯的款项只不过是徒具形式。同样,在政治投机主义、精明的商业头脑、狡猾灵活的外交手腕以及偶尔少许敲诈勒索的手段共同作用下,在本世纪末,威尼斯又得到了南达尔马提亚地区的斯库台和杜拉佐、摩里亚的纳夫普利翁与阿尔戈斯,以及基克拉泽斯群岛与多德卡尼斯群岛的大部分岛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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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共和国开始这令人瞩目的扩张计划,其原因并不限于商业需要。除去其他当务之急,威尼斯始终怀着不断滋长的忧虑,注意着土耳其人稳步朝西方入侵的脚步。十四世纪最后的二十年,土耳其人的入侵过程变得更像是其对手们接连不断的溃败。塞尔雷沦陷于公元1383年,接着索菲亚、尼什、萨洛尼卡在极短时间内陆续陷落。最后在公元1389年,奥斯曼军队在科索沃的世纪之战中击溃了塞尔维亚,粉碎了巴尔干地区斯拉夫人最后的独立希望。此后,保加利亚仅仅苟延残喘了四年,拜占庭帝国眼看也时日无多。除了爱琴海上的少数岛屿外,东罗马帝国已经基本等同于它的首都君士坦丁堡,拜占庭皇帝的统治仰赖于土耳其人的容忍,他亦意识到保住自己皇位的唯一机会就是听凭苏丹意愿的摆布。公元1391年,帕里奥格洛斯王朝虚弱的老皇帝约翰五世因老迈和放荡的生活去世,[174]他的儿子曼努埃尔二世是个优秀且有才干的人,如果在更好的环境下,他或许可以重拾少许帝国的昔日辉煌,但是现在他无力阻挡奥斯曼土耳其的威胁。在他父亲去世前,曼努埃尔二世曾被迫以封臣和人质的身份在苏丹宫廷内生活,以保证约翰五世的行为顺从于土耳其,他有时甚至站在土耳其一方,镇压自己的希腊同胞。即便成为统治君士坦丁堡的皇帝,他屈辱的地位也没有得到多少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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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期望的似乎只有匈牙利国王西吉斯蒙德在公元1396年的呼吁,他希望欧洲基督教国家能够与他联手出击,对抗土耳其的威胁。威尼斯共和国在这件事上与匈牙利捐弃前嫌,至少做出了将自己的黑海舰队提供给匈牙利国王使用的回应。但不幸的是,只有很少的几个欧洲国家响应了号召。整片欧洲大陆仅仅召集到六万名士兵,虽然其中包括了法兰西骑士的精锐,但也正是这批人的过分自信和缺乏纪律,使得他们要为之后灾难性的惨败负上最大的责任。开战前,这群骑士夸下海口,宣称哪怕天堂坍塌,他们也能用自己的枪尖将其支撑起来,然而这些人却无法在战场上抵挡奥斯曼土耳其苏丹巴耶济德一世。这位苏丹再次不负他“雷霆”(Yilderim)的绰号,他迅速迎击基督徒军队,当他们抵达多瑙河畔的尼科波利斯时,巴耶济德已经在那里做好了开战的准备。这场战斗开始于公元1396年9月28日,它持续时间短暂且十分血腥,而战后的余波更加惨烈,共有一万名法兰西囚犯在苏丹面前被斩首。包括西吉斯蒙德在内的侥幸逃生者,在威尼斯船上以牙还牙,也做了同样的事。一名德意志目击者曾经被土耳其人俘虏,但因为年幼而免于被处决,他提到当这些船只穿过达达尼尔海峡时,他与另外三百名幸存的俘虏被拖到堤岸上,被迫去嘲弄那位战败的国王。[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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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尼科波利斯战役在它的历史上十分重要,威尼斯在这个令人厌恶的故事中扮演的角色却并无多少英雄气概。此战过后,大多数西欧国家不再关心土耳其人对东方的威胁,直到一个世纪后他们更直接地感受到这种威胁带来的切肤之痛为止。奇妙的是,垂死的拜占庭帝国在这之后又持续了五十七年。不过如今它更像是一面作为缓冲的盾牌而非抵抗土耳其人的靠山。曼努埃尔二世被迫在首都内兴建一座清真寺以及组建一个采用伊斯兰法的法庭,西欧各基督教国家的王公贵族对此无动于衷,只有威尼斯意识到这其中的危险。然而威尼斯既无法在物质上领导十字军东征,在精神上也没有足够的虔诚去做这件事,哪怕它遭到土耳其人的攻击,威尼斯所能做的也只有保护自己的利益。而当它保护自身利益时,需要防备的对象同样还有欧洲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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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尽管有时略显不择手段,那些使威尼斯领土范围扩展到了地中海东部的政治手腕也决定了它在意大利本土同样获得成功的政策。尽管在公元1380年,威尼斯的老对头弗朗切斯科·达·卡拉拉预期的胜利因为热那亚的溃败以及特雷维索向奥地利大公利奥波德投降而无法实现,但是他仍然同之前一般凶狠好战。卡拉拉没有见到威尼斯像他所期望的那样被击败,但他注意到共和国产生了动摇与恐惧,并且一度卑躬屈膝。同时,卡拉拉意识到自己可以轻松征服威尼斯在大陆上的领地,而且他比加入热那亚战争之前更加强大。显然,他越早卷土重来开启战端,形势对他越有利,于是公元1382年,卡拉拉对特雷维索发动了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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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作战的结果甚至比卡拉拉预想中的还要成功。当威尼斯人将特雷维索交给利奥波德公爵时,他已经做好了接收它的准备,但是公爵并不打算为了保卫它而给自己增添麻烦与开销,于是他将特雷维索、贝卢诺、切内达、费尔特雷,以及穿越多洛米蒂山脉进入提洛邦的商道中最重要的一条卖给了卡拉拉。上述所有这些城市与商道的控制权总价为十万杜卡特,然而对实质上再次控制了威尼斯在大陆上领地的卡拉拉来说,其价值无法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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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威尼斯无力承担招募雇佣军的费用,因此它并没有可以称得上是陆军的武装力量。而另一方面,它知道卡拉拉没有舰队,他能求助的热那亚在目前的情况下也没法拥有一支舰队。威尼斯的猜测完全正确,与其穿过潟湖冒险进军,卡拉拉选择将注意力转向西方,在那儿曾显赫一时的斯卡拉家族的末裔,安东尼奥·德拉·斯卡拉,仍然对维罗纳和维琴察拥有微弱的控制力。不过在卡拉拉眼中,它们就像是两枚可供采撷的成熟李子般唾手可得。因此,尽管形势严峻,威尼斯却并没有急于对卡拉拉以牙还牙,而是选择等待和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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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覆盖整个威尼托地区、势力范围直抵威尼斯家门口的帕多瓦帝国正在崛起,维尼耶执政官与他的顾问们并没有平静地坐视这一前景变成现实。他们预见到了一些东西:尽管卡拉拉在他们这儿轻松地打了胜仗,但这将使他直面吉安·加莱亚佐·维斯康蒂。这位米兰的新主人前不久刚推翻了他的叔叔老贝尔纳博·维斯康蒂,并且很可能亲手毒杀了他。米兰大教堂奠基动工,即是吉安·加莱亚佐政变成功后不久做出的感恩表示。即便是在他非凡的家族中,吉安·加莱亚佐也是最危险的一个,他诡计多端,善于伪饰,野心勃勃,而且有着难以满足的权欲。与这样一个人交锋,意味着迟早与他为敌,而与吉安·加莱亚佐·维斯康蒂为敌,就意味着失败。因此威尼斯只需静待时机,它没有必要拿起武器对抗卡拉拉,帕多瓦的统治者迟早会走向自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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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卡拉拉不是个没有预先知会米兰方面就贸然进军攻打安东尼奥·德拉·斯卡拉的蠢材。公元1387年4月19日,卡拉拉与吉安·加莱亚佐达成协议,约定在彻底驱逐斯卡拉家族势力后,分享位于他们二人势力范围之间的土地,两座被征服的城市维罗纳与维琴察,前者被分配给米兰,后者则归帕多瓦所有。一开始所有的事都按照计划进行着,维罗纳象征性地抵抗了一番,随即宣布投降,安东尼奥逃往威尼斯,接着又前往佛罗伦萨和罗马,不久后服毒自杀。不过维斯康蒂家族选择在家族纹章中放上毒蛇图案不是没有原因的,取得斯卡拉家族的领土后,吉安·加莱亚佐无视协议条款,将维琴察也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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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时弗朗切斯科·达·卡拉拉才意识到威尼斯一直以来洞若观火的东西,他被米兰人有意欺骗了,然而这时的卡拉拉老迈无力,只得压下他的傲慢,向威尼斯执政官维尼耶求助。卡拉拉指出,吉安·加莱亚佐·维斯康蒂造成的危险比他过去针对共和国制造的要大得多,而威尼斯唯一得救的希望,就是支持一个独立的帕多瓦,让它作为威尼斯和米兰之间的缓冲国。然而维斯康蒂再次先发制人,他提前一步派大使前往里亚尔托,声称只要威尼斯承认他在帕多瓦的权利,米兰愿意将特雷维索、切内达以及潟湖沿岸的一些战略要地归还给威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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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政官难以做出抉择。诚然,卡拉拉的说辞以他自身的利益为出发点,但不可否认他的论据非常有力。不到一年时间,吉安·加莱亚佐已经证明了他是个多么危险的邻居,执政官没有理由相信,有朝一日米兰对付威尼斯时,他会对共和国表现出比对待维罗纳和帕多瓦更多的关照与仁慈。然而哪怕刚结束的战争在其他方面没有建树,它仍然强化了威尼斯人必须让他们的城市坚不可摧的信念。他们需要控制特雷维索以及各个山口,否则共和国与欧洲中部的贸易就会被削弱。最后,威尼斯人明白,尽管帕多瓦可能是个有用的缓冲国,但是在威尼斯人憎恨不已,决心除之而后快的弗朗切斯科·达·卡拉拉统治下,它永远不可能发挥这样的功效。于是公元1388年5月29日,威尼斯正式接受了米兰人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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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卡拉拉还是没有完全放弃希望。出于人之常情,他意识到促使威尼斯做出如此决定的原因主要是威尼斯人对他的憎恨,于是卡拉拉选择退位扶持他的儿子弗朗切斯科,为了将他们父子区分开来,儿子也被称作诺维罗。不过这样还是无济于事,一支维斯康蒂手下的军队正朝帕多瓦进军,而一支威尼斯小型舰队在同时沿着布伦塔河逆流而上,弗朗切斯科·诺维罗随即投降。卡拉拉父子被分别拘禁在蒙扎和阿斯蒂,处理完宿敌后,威尼斯开始专心提防它致命的新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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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对吉安·加莱亚佐·维斯康蒂的政策很简单,它决定尽快将他除去。显然,单凭共和国无法成功,不过在如万花筒般变化无穷的北意大利政局中,有一个模式反复重现,只要个别城邦的规模变得太庞大,势力变得太强,就会导致周边姊妹城邦的联合讨伐,直至它被毁灭。威尼斯寄希望于这个模式。吉安·加莱亚佐如今已是欧洲最具权势的统治者,远远强过英格兰的理查二世或精神状况不稳定的法兰西国王查理六世,不过他仍不餍足。夺取帕多瓦后不到一年,吉安·加莱亚佐又将矛头对准了佛罗伦萨和博洛尼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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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高估了自己。弗朗切斯科·诺维罗带着全家从阿斯蒂逃了出来,在此期间他大力罗致维斯康蒂的反对者,并且成为业已成形的反米兰联盟的主要缔造者。这个联盟除了诺维罗本人外,还有佛罗伦萨、博洛尼亚、曼图亚的弗朗切斯科·贡扎加、安东尼奥·德拉·斯卡拉被放逐的儿子维罗纳的康·弗朗切斯科,以及巴伐利亚公爵罗伯特。现在这个联盟最需要的就是得到威尼斯的支持,这次威尼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就在两年前,威尼斯共和国还是吉安·加莱亚佐的盟友与卡拉拉家族不可和解的仇敌,不过对意大利城邦来说,忠诚是它们难以消受的奢侈品。威尼斯的外交政策靠的是挑动一个敌人对抗另一个,以此来维持一种权力的平衡,基于这个方针,它丝毫不觉难堪地轻松转换阵营,加入了反米兰联盟。同时,威尼斯一边小心谨慎地避免开战,一边同意弗朗切斯科·诺维罗和年轻的康·弗朗切斯科·德拉·斯卡拉将它重新获得的特雷维索地区作为收复帕多瓦的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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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390年的春天炎热又干燥,6月18日夜里,弗朗切斯科·诺维罗率领一小支部队,沿布伦塔河干涸的河床悄悄进入帕多瓦城中心。帕多瓦仅有的防御设施只是一道很快便被突破的木栅栏,至于两年来因为仓促迎来米兰统治者而后悔不迭的帕多瓦市民,则张开双臂热烈欢迎世袭领主返回城市。诺维罗的胜利解救了佛罗伦萨,他的行动无疑严重阻碍了吉安·加莱亚佐进军的步伐,他不得不从托斯卡纳抽调相当一部分兵力前往维罗纳,去阻止当地人效仿帕多瓦谋求独立的起义,尽管在这种情况下维罗纳的起义没有成功,但这股风潮却传播到了更远的地方。正在为佛罗伦萨效命的卓越雇佣兵首领,英格兰人约翰·霍克伍德爵士也令吉安·加莱亚佐焦头烂额,烦恼倍增,霍克伍德将他追到阿达河畔,如果不是因为这位雇佣兵首领的法国合作者让·德·阿马尼亚克糟糕的指挥水平,吉安·加莱亚佐就要蒙受惨重损失了。简而言之,弗朗切斯科·诺维罗收复了帕多瓦,将一场有潜在危险的军事危机变成了一个僵局,因此当公元1392年几位交战的主角在热那亚握手言和的时候,所有相关势力都松了一口气。在签署和平协议前,年轻的卡拉拉谨慎地事先取得了威尼斯的首肯,之后他又亲自向执政官表达敬意,感谢威尼斯对他的支持,作为回报,威尼斯共和国将这位年轻的帕多瓦统治者纳入了本国的贵族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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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未曾在战争中做出活跃表现,威尼斯并没有成为协议的签约国之一。尽管如此,它还是获得了所有希望得到的东西。它不仅使用精明狡猾的外交手段收复了特雷维索,兵不血刃地遏制了米兰在帕多瓦不断增长的势力,还将对威尼斯抱有好感,甚至是顺从于共和国的弗朗切斯科·诺维罗扶上帕多瓦统治者的宝座,取代了他那令人厌恶的父亲。不过威尼斯没有自欺欺人,和平并不只意味着喘息的空间,或许吉安·加莱亚佐·维斯康蒂所有的期望都落了空,但他也没有失去任何东西。维斯康蒂正在招兵买马筹备新一轮的进攻,三年后,他果然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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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吉安·加莱亚佐的敌人们似乎可以牵制住他。当米兰军队于公元1395年朝曼图亚挺进时,威尼斯、佛罗伦萨、博洛尼亚,加上在帕多瓦积极提供帮助的卡拉拉,挺身而出为他们的邻居撑腰,于是这次的战争无果而终,双方也很快宣布停战,在一段短暂而不安定的和平中进入了十五世纪。然而这样的平静在公元1402年初被打破,就在如其所愿前往罗马加冕的路上,新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普法尔茨的鲁珀特被说服在伦巴第停留,镇压他危险又野心勃勃的臣属。然而他的行动以惨败收场。鲁珀特缺乏兵力和钱财,对吉安·加莱亚佐的力量一无所知,也不了解意大利的形势,到了4月,在打了些无足轻重的小仗之后,鲁珀特饱尝羞辱,身心俱疲,被迫返回德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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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败西方最伟大的统治者,对维斯康蒂来说不啻于一针强心剂。他率军闯入博洛尼亚,又倾全军之力攻打佛罗伦萨。随着比萨、锡耶纳和路加落入他控制之下,佛罗伦萨似乎已经没有保全的希望。一旦佛罗伦萨沦陷,托斯卡纳就会像伦巴第、翁布里亚和罗马涅一样成为米兰的附庸,这样一来,威尼斯又能坚持多久?吉安·加莱亚佐·维斯康蒂只有五十岁,如今他前所未有地强大,军队装备也最为精良,还拥有充盈的国库和经验丰富、士气高涨的士兵。他倾注了所有政治抱负的北意大利王国,版图从热那亚一直延伸到亚得里亚海,似乎终将进入他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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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毫无预兆地,吉安·加莱亚佐·维斯康蒂在公元1402年8月13日染上高热,三周后便与世长辞。对威尼斯人来说,维斯康蒂的死就像是一个奇迹,而当他拥有的广大领地被交给膝下的三个儿子,而最大的那个也只有十三岁时,情况更是如此。维斯康蒂的遗孀代替年幼的儿子们摄政,但是她完全没有能力控制任何一个孩子或那些贪婪的将军与雇佣兵首领。这些人在为维斯康蒂奋战多年之后,如今找到了为自己谋取土地的机会,于是到了年末,六个月前还是欧洲最强大国家的米兰公国开始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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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吉安·加莱亚佐从前的敌人们也开始行动起来,弗朗切斯科·诺维罗·卡拉拉首当其冲,率军前往维琴察。鉴于米兰正面临着内部危机,卡拉拉以为他的行动不会受到太多阻碍。然而他没有把维琴察当地居民考虑在内,当地人刚逃离了一个政治投机者的掌控,前车之鉴不远,他们并不想成为另一个投机分子的牺牲品。然而维琴察人无法自力更生,因此,他们毫不犹豫地投奔了威尼斯。就在向米兰公爵夫人派遣使者的同时,另一位维琴察的使者正前往里亚尔托,恳求威尼斯人帮助他们对抗卡拉拉,作为回报,威尼斯将得到维罗纳和维琴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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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安·加莱亚佐既然已经去世,威尼斯就再没有和弗朗切斯科·诺维罗维持盟友关系的必要了。事实上,威尼斯人本能地意识到,除非摧毁他的统治,否则他们不会拥有长久的和平。假如卡拉拉不再成为阻碍,那么威尼斯人可以立即收回帕多瓦,再加上维琴察使者献上两座城市的许诺,这就意味着威尼斯共和国可以掌握意大利东北部通向它脆弱向陆一侧的三座关键城市。于是威尼斯人立刻派一名传令官前往维琴察城下,要求弗朗切斯科·诺维罗撤军。然而这位迄今为止一直对共和国言听计从的年轻盟友破天荒地违抗了威尼斯的意志。“让我们用这个传令官做一头圣马可的狮子吧”,据称诺维罗这样说道,他下令撕裂威尼斯传令官的鼻子,并且割掉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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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维罗的这一行为残忍又鲁莽。如果当时他圆滑老练地选择撤退,不给威尼斯开战的理由,那么或许还能够拯救他的统治。但现在他亲手破坏了一切,最后毁灭了他自己。从维琴察返回后,诺维罗不得不困守在帕多瓦城中。平心而论,诺维罗抵抗威尼斯攻击的行为非常英勇,但他亦不止一次拒绝了对方提出的合理停战条件。最后,城内出现了饥荒,同时在十四世纪末十五世纪初持续蹂躏欧洲、给各国蒙上阴影的瘟疫再次爆发,在这双重打击下诺维罗不得不投降。公元1404年11月17日,帕多瓦被攻陷,弗朗斯西科·诺维罗披枷戴锁,和儿子雅各布一起被押解到威尼斯。大众对他的抵触情绪非常强烈,而一则卡拉拉阴谋在威尼斯的水井中投毒的谣言更加重了这种感情,于是为了卡拉拉父子的安全着想,他们一开始被安置在圣乔治·马焦雷岛上,数日之后才被转移到执政官宫顶楼专为身份尊贵的囚徒而设的囚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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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随后又有关于卡拉拉最近动向的新消息。卡拉拉预谋在井中下毒一事纯属子虚乌有,但他正心怀鬼胎,筹划一个从内部颠覆共和国的巨大阴谋。随着这个阴谋暴露出越来越多的衍生细节,一些威尼斯贵族也被卷入其中。十人议会的成员与专门被征召来处理这件事的另外六名官员坐在一起,夜以继日地从百余名嫌疑人身上打开调查和讯问的突破口,不少人甚至受到刑讯折磨。受到调查的人越多,十人议会和相关官员们得到的证据就越多,而这些颠覆威尼斯共和国的证据无一例外地指向卡拉拉父子,于是他们被判处死刑。传说卡拉拉父子被吊死在一个位于执政官宫屋顶的铁笼之中,但这个故事并无根据,[176]他们于公元1405年1月17日在狱中被绞死。弗朗切斯科·诺维罗死前以一只木凳作为武器勇敢地保护自己,但终究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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