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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292 但不管是否接受威尼斯本可以自救——假设它的人们有足够的勇气、决心,以及有着英明的领导——不至于走上毁灭之路的观点,我们还是对它能够延续如此之久感到一丝惊讶。在它的历史上,共经历过三次最大的打击,第一次是公元1499年经由好望角通向印度的航线开辟,第二次是公元1453年君士坦丁堡陷落后奥斯曼土耳其势力长达两个世纪的稳步扩张,最后则是差不多全欧洲的国家集结成康布雷同盟,联手对它发起猛烈的攻击(当然最后这次威尼斯需要负主要责任)。这三次打击中的任何一个,都可能导致威尼斯共和国的灭亡,能够度过所有这些危机生存下来,本身就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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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294 但是从十六世纪初开始,威尼斯衰落的势头就开始慢慢变强,尽管这个势头偶尔会被一些惊人的成功和胜利所阻碍,但随着它们造成的迷雾散去,欢呼声逐渐低沉平息,威尼斯的胜利成果就会被证明不过是一些假象,而在一开始被认为是威尼斯命运转折点的事件只不过是它衰落过程中的一个里程碑。公元1571年它在勒班陀大败土耳其人的辉煌实际上并没带来什么好处;弗朗切斯科·莫罗西尼在公元1685年取得的一系列征服成果只保留了差不多三十年;而人们对安杰洛·埃莫在十八世纪七八十年代讨伐巴巴里海盗取得的一系列小规模胜利的欢呼雀跃只能证明威尼斯人是多么渴求胜利的激励,以及他们对胜利的标准已经下降到何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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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296 而在此时,另一方面的事实开始成为威尼斯衰落的明证。尽管威尼斯的文化仍然繁荣,经济还在盛衰起伏,它的国家政体却已经病入膏肓。威尼斯的政治体制曾经奇迹般地保障共和国度过了漫长的岁月,使它作为一个未被中断的政权的时间比欧洲其他任何国家都长。但到了这时,这个体制似乎最终耗尽了生命力,之前所有的灵活和弹性都消失无踪了。举例来说,安德烈亚·特隆凭借着个人魅力和性格,而非任何一个他曾拥有的职位,成为执政时间长达一代人的独裁者,个人能够对政治施以如此巨大的影响力,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这同时也背离了共和国一直以来坚持的一项基本原则,即个人手中不能集聚太多的权力。即使是在特隆死后,保罗·雷尼耶和他的伙伴们还试图通过一些小型的半官方组织和党团会议进行统治,他们中有一些人不时在委员会或者其他地方担当实权的领导职务,而当他们任期期满之后,这些人的影响却仍然没有消除。不过假如掌权者是一个铁腕人物,那么无论这样的一个体制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它在短时间内不会必然导致一个软弱政府的产生;当危机到来时,它甚至可以做出更快的决定,采取更坚决的行动。但假如大权落在庸才手中,这个体制就不能够激发出国家宪政的力量,只能在大革命思想带来的意识形态威胁和拿破仑·波拿巴带来的军事威胁面前表现得软弱无能,无力抵抗它们的联合攻击。因此无论拿破仑如何无所不能,他也不应独力承担起导致威尼斯覆亡的全部责任。拿破仑制造了对威尼斯共和国最后的致命一击,不过共和国灭亡的命运早已注定。这个国家已经精疲力竭,士气低落,再也无法跟上不断发展变化的世界的脚步,因此,可以说它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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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298 只有威尼斯的市民为它的灭亡哀叹,但并非他们中的所有人都为共和国走入历史哀伤。在威尼斯共和国覆灭的时候,它在欧洲和意大利没有一个纯粹的朋友。粗窥艺术门径的业余爱好者为它的美丽倾倒,浪荡子因它提供的娱乐蜂拥而来,但是很少有外国人(如果确实有的话)真正爱这个国家本身,这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对外面的世界来说,威尼斯从来都不可爱。当它强大辉煌的时候,它不受外界欢迎的原因可以部分归咎于他人嫉妒它的财富,它的壮丽,它不受外敌入侵的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但这并非是全部的原因。意大利其他的国家尤其厌恶威尼斯,它们普遍认为威尼斯人既傲慢又专横跋扈,虽然威尼斯商人通常不会在交易中玩些欺诈手段,但是在讨价还价上却毫不留情;虽然威尼斯外交人员一举一动都温和文雅,但看上去总有点儿狡猾邪恶。生而为人,威尼斯的国民缺乏同情心和激情,他们甚至根本不在乎是否受到他人欢迎,一言以蔽之,他们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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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300 威尼斯人得到的这些名声,至少不算是完全不公正的。威尼斯真正被误解且持续至今的,是它选择治理国家的方式。差不多有五百多年时间,威尼斯被普遍认为是一个极权国家,一个残暴的寡头政治政体,它可以不经控告便逮捕某人,不经审判便将人囚禁,不经上诉就给人定罪,并且将市民与少数被选中的统治阶级分隔开来,使他们在政府中没有发言权,没有言论或行动的自由。对这本书的读者们来说,他们应当早就明白这个观点扭曲了事实。如果威尼斯共和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寡头政治政体,那么它也有着相当广大的基础,威尼斯大议会的成员数目时常会超过两千人,而且人们以几乎夸张的尊重程度来遵守它周期性的民主原则,直到共和国历史的最后数十年。这是西方世界的其他国家所无法比拟的,除了威尼斯之外,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想象,甚至认为值得拥有这样广泛的普选权。威尼斯共和国的执政官们也绝不是恣意妄为的暴君,他们能够享受的实权比任何一位欧洲统治者拥有的都少,而且即使是执政官所拥有的权力,也只能通过众多议会和委员会施行,这些机构严格的选举规定和不断变化的成员数目足够让最坚定的抱负望而却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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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302 正是这样一个集体责任制的体制而非其他任何固有的不公现象给威尼斯带来了极权国家的名声。尤其是那些成员构成不会超过一两个月不变,因而染上了匿名性质的委员会,就更被注入了神秘和秘密的色彩。不可否认的是,十人议会和威尼斯的国家监察官们就像有史以来任何一个安全部门所做过的一样,使用过间谍和告密者,但是我们需要多从这些机构使用这些手段的目的而非行事手法(除非它们涉及暴力或是威胁)来对它们进行评判。在威尼斯,人们只有经过充分的调查,才会实行逮捕行动,而且除了那些阴谋颠覆国家的犯罪者之外,其他人很少会受到严厉的判决,这些犯案者的数目事实上也令人惊讶得少。拿破仑·波拿巴不是唯一一个想象威尼斯的地牢里塞满了政治犯,而这些政治犯唯一的“罪孽”是热爱自由的人。当威尼斯共和国覆灭的时候,他或许会震惊地了解到,在威尼斯全境,没有一个人因为他的政治立场而身陷囹圄。[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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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304 因此,我们对威尼斯国内的历史了解越多,就越不免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无论以何种政治标准去看,可以说除了最后暗昧昏聩的阶段,威尼斯比起基督教世界中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要更令人愉快。没有任何一个其他地方的人能过得比威尼斯人快活,他们也无法享受比在威尼斯更多免于恐惧的自由。威尼斯人是幸运的,他们虽然被剥夺了政治权利,却从未被蹂躏压迫。当然,身而为人,他们不免偶尔抱怨自己的政府,在威尼斯的历史上,人们也不止一次起事,但这少数的几次叛乱都是由心怀不满的贵族,而非人民大众引起。威尼斯人勤奋地工作,在他们中手艺工匠和艺术家的比例高得非同寻常,他们比世界上其他的任何人都更懂得追逐时尚和炫耀排场,而且他们生活的家乡和祖国(尽管这看上去不太可能),是一座比如今我们所熟知的都更为美丽的威尼斯城。威尼斯人热爱着他们的城市,千余年来,他们也对自己一手缔造的共和国竭尽忠诚,使其富庶安宁。而当最后的末日来临时,直到人们茫然无助,含羞忍辱,直到执政官帽和贵族金书都被付之一炬,直到此时此刻全欧洲都开始在拿破仑·波拿巴进军的铁蹄下战栗不已,他们的忠诚才短暂地有所动摇。而如今,尽管威尼斯共和国已经消亡近两个世纪,在威尼斯的每个角落还都可以看到人们满怀骄傲纪念它的痕迹,威尼斯永远忠实的保护者,伟大的圣马可有翼雄狮,被描画在木头或帆布上,被雕刻在大理石或石块上,在黏土中成型,或借助青铜铸就形状,时至今日,它仍然骄傲庄严地指示着上帝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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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306 PAX TIBI MARCE EVANGELISTA ME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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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308 (主赐你平安,福音使徒马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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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313 威尼斯史:向海而生的城市共和国 [:1706430054]
1706434314 威尼斯史:向海而生的城市共和国 威尼斯执政官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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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316 (公元726—179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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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318 奥尔索·伊帕托(Orso Ipato)726—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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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320 空位期737—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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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322 特奥达托·伊帕托(Teodato Ipato)742—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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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324 加拉·戈罗(Galla Gaulo)755—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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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326 多梅尼科·莫内加里奥(Domenico Monegario)756—7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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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328 毛里齐奥·加尔巴约(Maurizio Galbaio)764—7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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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330 乔瓦尼·加尔巴约(Giovanni Galbaio)775—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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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332 奥贝莱里奥·德利·安泰诺里(Obelerio degli Antenori)804—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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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334 阿涅洛·帕契帕索(Agnello Participazio)81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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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336 朱斯蒂尼亚诺·帕契帕索(Giustiniano Participazio)827—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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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338 乔瓦尼·帕契帕索一世(Giovanni Participazio I)829—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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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34340 彼得罗·特拉多尼科(Pietro Tradonico)836—8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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