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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本谈到,韦诺萨是一个以贺拉斯(Horace)的出生地而不是诺曼英雄的墓葬而闻名的地方。无论我们是否同意他的意见,都不得不承认,现在这个小镇,与中世纪研究者相比,更让古典学者感兴趣。至圣三一修道院的建筑现在还保留下来一两堵墙,还有一些保存状况很差的、破损的柱廊。而教堂经过罗贝尔的兄弟、时任韦诺萨伯爵的德罗戈的改造,从一个不大的伦巴第巴西利卡式教堂变成了值得作为奥特维尔家族圣地的地方,它被保存到现在。保存到现在的还有另一座教堂的墙体,它由德罗戈开始修建,并由吉斯卡尔继续修建,却一直未能完工。然而不幸的是,贝德克尔(Baedeker)在1883年提到“它最近得到了有问题的修复”,他说得很对。没有多少遗存可以告诉我们,1058年教皇尼古拉对它祝圣的时候,或者一个个奥特维尔家族的成员被安葬在这里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样子。罗贝尔第一任妻子阿尔贝拉达的墓隐隐约约模仿了古典风格,而且显然经过了翻新。她的墓志铭也很谦逊,大意是说,如果有人想找她儿子博希蒙德的墓,就要去卡诺莎找。她的墓很普通,有些局促地被安置在北面的角室里。我们甚至可以努力说服自己去接受诺曼·道格拉斯的主张,认为墙上留下来的一张保存较差的湿壁画是西吉尔盖塔的肖像。但是吉斯卡尔本人的纪念建筑就保存得更差了。他最初的坟墓很早就找不到了,只有通过马姆斯伯里的威廉(William of Malmesbury),我们才能知晓他墓碑的碑文。⑥威廉、德罗戈和汉弗莱的墓也都不存在了。16世纪的某个时候,四个兄弟的所有遗骨被收集在一个简单的纪念建筑中,这座建筑至今还存在。建筑上没有铭文,唯一和它的内容有关的线索来自普利亚的威廉的一行字,它与墙上湿壁画中还能辨识出的文字相互参照:“韦诺萨城因这座坟冢的光辉而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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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罗贝尔,正如传言和许多人说的那样,是一位非常出色的领导者。他机智灵敏,长相俊朗,谈吐有礼,机警善辩,声音洪亮,平易近人,身材高大,经常留着短发和长胡子,乐于保持其民族的古老习惯。他保持着完美的面容和身材,一直到最后,他对此非常自豪,因为他的模样被认为是国王的样貌。他尊重所有部下,尤其是对他有好感的人。另一方面,他非常节俭,热衷于财富,也非常贪财。除此之外,他的野心也非常大。因为他是这些欲望的奴隶,所以他招致了人们的严厉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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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吉本的话,这就是“开心的安娜·科穆宁娜撒在敌人坟墓上的花儿”。安娜的描述可能非常真实,但她热爱拜占庭,还怀有偏见,因此无法认识到吉斯卡尔的伟大。事业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一个身无分文的强盗和偷马贼;他去世的时候,不仅同时让两位皇帝逃遁了,还将中世纪最伟大的教皇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他应得的赞誉不应该只有这么些。罗贝尔发现南意大利混合了各种族群和宗教,混合了公爵、伯爵和小贵族的领地,所有这些势力都毫无目的地争闹不休。他将它们捏拢,形成一个国家。他因未能建立一个既能满足诺曼贵族的力量又能满足伦巴第民族主义者的政治制度而受到批评,⑦但是可以确定,他的天赋更多地在战争上,而非管理内政上。但是他封臣的不断叛乱——和诺曼人的统治时间一样久的一个特征——不断增长而非减少他的成就。他开始的时候仅有一个优势:对普利亚的诺曼贵族有最高权威,这是他之前的3个兄弟给他的。至于剩下的,他只能依靠天分,也就是毫无瑕疵的将才和卓越的外交头脑。他在战争中,强硬而决绝;在和平之时,则怜悯而慷慨。他一方面是个真正虔诚的人,这让他有余力对付一连串教皇;在另一方面又保持宽容和中庸,这让他跟他的意大利人、希腊人、伦巴第人甚至撒拉逊人封臣的关系好于同诺曼封臣的关系。他还有两项很显著的品质,它们或许比其他品质都重要,也是政治上的伟大所不可或缺的:一是超凡的自信,它能消除自我怀疑和困难,让雄心壮志能赶上想象的步伐;二是永不衰竭的精力,这直到他70岁去世的时候才消失。至于他个人的勇猛,最明显的证据来自马姆斯伯里的威廉,他为我们讲述了诺曼底的威廉公爵(征服者威廉)曾经通过想起吉斯卡尔的事迹来获得力量。的确,在他们的时代里,这两位伟大诺曼人的功绩有不少共同之处。但是他们的性格有一项非常重要的根本区别。征服者威廉,无论他的其他品质如何,他的一生都是刻薄、忧郁和简朴的。相较而言,罗贝尔从未丧失他开始所具有的那种开朗而无拘无束的倾向。他是个天才,同时又是个外向的人,这相当少见。在贴近他生活的编年史中,我们能看见他的模样像是一位金色头发、身形巨大的海盗,他不但在中世纪开创了杰出的事业,还不知羞耻地享受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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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贝尔·吉斯卡尔去世之后,另外唯一一位能当此任的指挥官博希蒙德还在普利亚静养,拜占庭远征也就走到了尽头。在西吉尔盖塔的坚持下,罗杰·博尔萨再次被他的父亲任命为公爵领的继承者,这被剩余的军队冷漠地接受了。但是罗杰·博尔萨从来也不想打一场(或者说任何一场)战役,他确实无意将其进行下去。即使博希蒙德此时还生着病,罗杰·博尔萨也不愿把哥哥留在意大利,因为怕他会趁着同父异母的弟弟不在而获得权力。他让他的部下自己想办法回家,然后立刻带着母亲回去正式接管他的新领地。曾经强大的军队因为吉斯卡尔的去世而陷入士气极度低落的境地,他们从心底里厌恶巴尔干,因此,全军陷入极度丢脸的全面溃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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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杰·博尔萨的担心还是有道理的。我们将会看到,博希蒙德对弟弟的继承权产生了质疑,即便他被弟弟用普利亚南部最好的地区收买之后,他在10年的时间里,仍旧是他同父异母弟弟的一颗眼中钉,直到他航行去远方以获取丰厚的报偿(并偶然地变得不朽)——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为止。他离开之后,其他叛乱接踵而至,包括诺曼人的和伦巴第人的。虽然罗杰·博尔萨这位没有活力的年轻公爵在悲惨的一生中努力维持自己的位子,但是普利亚公爵领在吉斯卡尔去世后就一直在衰落,直到罗杰·博尔萨在1111年跟随他进入坟墓。所以,我们要把聚光灯转到西西里。但是在我们继续讲述之前,需要简单提及一下另外两位从我们的故事中淡出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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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西吉尔盖塔。历史对她很无情,她在战场上的勇猛——这种民族女英雄般的品质类似于波阿狄西亚(Boadicea)或者圣女贞德(Joan of Arc),它得到了史家们的热情称赞——为她赢得的奚落多于赞赏。同时代的盎格鲁-诺曼编年史家——奥德里库斯·维塔利斯、马姆斯伯里的威廉等人——几乎一致地指责她对丈夫和博希蒙德下毒。根本没有证据证明这个荒唐的说法,它之所以会出现,其原因肯定是她坚决拥护自己的儿子罗杰·博尔萨当她丈夫的继承人,而不支持完全是诺曼血统的博希蒙德。虽然事实证明,她的态度同时符合诺曼西西里和博希蒙德本人的最终利益,却最终将作为单独国家的普利亚公爵领给毁灭了。事实上,她对罗贝尔·吉斯卡尔施加的影响一直很大,她在二十几年的婚姻生活中一直对丈夫忠心耿耿。至于毒害丈夫的故事,像无数个用来描述中世纪王公去世的类似传言一样,可以被当作无稽之谈而弃之不顾。西吉尔盖塔又活了5年,她将主要精力用于对付博希蒙德的阴谋,用于帮助儿子坐稳位子。1090年,她于家乡去世,葬于卡西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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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们必须谈一谈罗贝尔的女儿海伦娜。她被孤独地留在了拜占庭的女修道院中,在一种不情愿的情况下为父亲的野心而服务,随后成为他不情愿去赎回的悲情人质。如果我们相信奥德里库斯·维塔利斯——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能证明他是可信的——起初有一个姐妹陪伴她,两位公主在拜占庭宫廷里生活了近20年,“她们的职责是在每天早晨皇帝起床后洗手的时候,给他递毛巾,并拿着象牙梳为皇帝梳胡须”。这个说法已经被后来的一位评注者以“不文雅,亦不可信”为由否定了,否定得对。更可靠而悲情的猜测是,可怜的姑娘像一只被关进镀金鸟笼而没人要的小鸟一样,任由某位女修道院长摆布,直到她父亲去世,母亲把她遗忘。后来,阿莱克修斯将她送还给她剩下的家人,这本是他在即位之初就应该做的。此时,她再找一位丈夫的机会已经很渺茫,没有关于她结婚的记载。最终,她居住在罗杰的西西里宫廷,罗杰是奥特维尔家族中唯一一个还对她怀有同情的人。虽然她对他的希腊臣民不可能怀有温暖的感觉,但是对她的叔叔而言,她了解希腊人的语言和习惯,这些知识肯定是无价的。也许这对她是一点安慰,但是对于一个本可能成为皇后的人而言,只能算是凑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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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见第174页的脚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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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安娜还描述了第四次战斗,她认为威尼斯人进行了复仇,但是威尼斯人的记录中没有提到她说的事。而且丹多洛(Dandolo)的《威尼斯编年史》(Chronicon Venetum, Muratori, R. I. S., vol Ⅻ)提到威尼斯总督因为科孚岛的惨败而被废黜了。看起来公主犯了一个肆无忌惮而一厢情愿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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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 霍林斯赫德(Holinshed)讲述了一个相似的故事,这则故事与1413年英格兰国王亨利四世的去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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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参见H. 格雷瓜尔(Gregoire)和R. 德·凯泽(de Keyser)发表于Byzantine,vol. ⅩⅣ, 1939的迷人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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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 但丁,《神曲·天国篇》,第18章第46—48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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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 “长眠于此的是吉斯卡尔,让世界恐惧之人。他用双手,从城市赶走了德意志人、利古里亚人还有罗马人的王。在他的怒火之下,无论是帕提亚人还是阿拉伯人都无法拯救阿莱克修斯,即便是马其顿的军队也不能,他唯一的希望在于逃跑。而对于威尼斯来说,无论是逃跑还是海洋的保护都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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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 E. Jamison, ‘The Norman Administration of Apulia and Capua’, Papers of the British School at Rome, VI, 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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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1016-1130(西西里的诺曼王朝Ⅰ) 18 胜者和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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