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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后对未来的担心,在接下来的数月得到了清晰的证实。但是,事实证明她高估了卡伊德彼得的能力。西西里在仲夏陷入混乱。各派利用手段疯狂地争夺权位,阴谋四起,密谋活动比之前更加严重,政府工作陷于停滞,难以为继。彼得是政府官员而不是政治家,无力让不受管束、心怀不满的人按自己的意愿行事——如果要办到这件事,则需要一位声望高得多的人物,起码要比得上巴里的马约。在这种情况下,甚至马约本人也可能无法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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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在这群混乱的“鹬蚌”中得利的“渔翁”,较为典型的就是王太后的表兄弟吉尔贝。⑤我们可以从以下事件中寻找关于他性格的线索:在抵达西西里岛的数年之前,国王为安抚他而授予他格拉维纳伯爵领,然后打发他去了普利亚。我们提到过,他后来在普利亚参与了针对马约的阴谋。先王去世,他的表姐妹成为摄政之后,他急忙赶到首都,并在理查德·帕尔默的支持下于不久后成为反对卡伊德彼得的人的核心。他公开抱怨说,西西里如今被奴隶和宦官所统治。他不断给玛格丽特施压,想让自己代替彼得成为首席大臣。可以理解王太后有多不情愿,她最终为吉尔贝在议会里安排了一个席位,但是他愤怒地拒绝了。他拒绝的场面很是骇人听闻。如果我们相信法尔坎都斯的话,吉尔贝当时痛斥玛格丽特,指责她将自己置于跟奴隶一样的地位上,拿发动全国革命威胁她,把她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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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贵族一派认为格拉维纳伯爵就是他们找寻已久的代言人。随着他们对王太后的威胁日渐增长,彼得发现自己已经不能拒绝议会中的某些声音。由于吉尔贝还在坚持拒绝,所以他们提名了一位军队的领袖——在1161年的叛乱中保护了威廉一世的曼德拉的里夏尔。为了让里夏尔的地位跟她的表兄弟相当,玛格丽特为他设立了莫里斯伯爵(Count of Molise)的职位。吉尔贝无法忍受这个任命,他尽力掩藏怒火,随后开始认真地阴谋杀害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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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不久就通过探子得知了正在发生什么事。开始他只是加强了贴身侍卫,但是马约的结局不停在他脑海里回放,他的勇气消失了。他在港中秘密安排了一艘船,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带着几名宦官和大量钱财,溜回他曾去过的海岸。他在返回突尼斯的途中恢复了曾用名艾哈迈德,重信了父辈的宗教,做回了老本行。我们知道他不久后成了哈里发优素福(Yusuf)麾下摩洛哥舰队的指挥官,据说他以这个身份对基督徒的舰队作战并取得了不错的战果。⑥想想他在巴勒莫的遭遇,我们不会太过惊讶。也许正如法尔坎都斯所说,彼得内心一直都是撒拉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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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的背叛对玛格丽特是一次打击,还是一次极大的羞辱。有人指控彼得潜逃时携带了大量王室的财宝,玛格丽特坚决否认,但她无法阻止吉尔贝发出得意的声音。吉尔贝逼问道,难道还能指望一个穆斯林奴隶做些什么别的事吗?彼得难道没有在7年前背叛自己的国家马赫迪耶吗?他唯一想知道的事就是:彼得有没有在不久前安排阿尔莫哈德王朝的人进王宫,以把剩下的财宝(以及十有八九连带国王一起)带走呢?莫里斯的里夏尔刚好在场,他忍不住站出来维护自己的前恩主,指出彼得不是奴隶,彼得在威廉一世那里正式得到了公民权,彼得之所以离开,只是因为格拉维纳伯爵想用极坏的阴谋对付他而已。如果谁还说彼得是叛国者,那么他里夏尔就时刻准备用一对一的决斗彻底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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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被人拉开,所以没有发生暴力冲突。但是这一事件足以使王后确信,不能再允许她的表兄弟继续待在首都。因为听说腓特烈·巴巴罗萨正准备向南方发动第二次远征,所以她批准吉尔贝出任普利亚和坎帕尼亚的督军,要求他返回意大利本土,整军备战。伯爵对调他离开的真正原因心知肚明,但按照当时的事态,他知道自己继续待在巴勒莫是没有未来的,因此接受了任命,愤怒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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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维纳的吉尔贝不再碍事之后,玛格丽特必定略微感到解脱。但是在其他方面,时局也没变得更好对付。好在她还有一位受她宠爱、可以信任的顾问——莫里斯的里夏尔,他现在代替了彼得,成了议会的首席大臣。里夏尔没有多少政治经验,还有些放纵和固执,却足够忠诚。法尔坎都斯说所有人都畏惧他——这个特点在此时十分有用。但是他也无力挽救颓势。这也许是因为,他获得的尊重比彼得更多,但这份尊重无法压过人们对他的批评,结果人们越来越将国家状态的错误归咎于玛格丽特。她的声望在很大程度上基于她的大赦,以及免除赎罪钱的做法,她还因为育有一个漂亮的儿子而有所沾光。她的名望已经远去了,在街上,人们公开就这位“西班牙女人”⑦发牢骚,散播她的绯闻,甚至怀念她丈夫统治时那段糟糕的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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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最糟糕的时刻(这在这个人身上是常事),另一个比王太后的名声更不好的人抵达了巴勒莫。吉尔贝已经够坏了,新来的这位更让人反感。不仅他抵达的时间,而且关于他的所有事情都不合适、不得体,甚至他的出身也是一样。他按理讲是玛格丽特的兄弟。但法尔坎都斯努力指出,众人皆知加西亚国王从不承认这个年轻人是自己的子嗣,认为孩子的父亲是妻子的一大群情人中的一个,尽管跟随此人的纳瓦尔冒险者们承认他是国王的儿子。随后是他的名字“罗德里戈”(Rodrigo),它听起来像野蛮人的名字,西西里人听来确实有些可笑滑稽,因此他的姐妹立刻把他的名字改成了“亨利”。最后是法尔坎都斯对他外表、性格和生活方式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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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亨利身材短小,胡须极为稀疏,肤色黑得让人不悦。他性格鲁莽,拙于言谈,在赌博和游戏之外别无其他兴趣爱好,在游戏的玩伴和大量可输掉的金钱之外别无其他想要的东西。他常一掷千金,而从不事先考虑。到巴勒莫之后,王太后给了他大量金钱,他挥霍无度,不久就把这些钱花完了,所以宣布自己打算前往普利亚。但是在抵达墨西拿之后,他马上跟那些与他兴趣相同的人混到了一起。当时墨西拿城中充斥着外邦人、掠夺成性的人,还有海盗;城墙内藏匿着各色人等,这些人擅长各种邪恶勾当,熟悉各种罪行,认为自己能办到的事统统算不得邪恶。因此,不久他身边就围绕着小偷、海盗、小丑、应声虫,以及恶贯满盈之人,他们白日纵酒欢饮,晚上彻夜赌博为乐。这些事情传到王太后耳边之后,她写信严厉斥责他,令他立刻渡过海峡。所以,无法自拔的他还是听从同伴的建议,启程前往普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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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抵达西西里不久之后,玛格丽特就放弃了将罗杰二世的一个私生女嫁给他的想法,作为替代,就像将格拉维纳伯爵领授予吉尔贝一样,将蒙特斯卡廖索伯爵领授予亨利,想让他尽可能地远离首都。最终,当她得知他安全抵达采邑之后,她可能会天真地想这样一来他就无法做坏事了。如果真是这样,她不久就会发现自己想错了。不久之后,她家族的第三位成员也来了,可以想象此人跟前两位大有不同,而且明显更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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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昂大主教罗斯鲁德收到外甥女玛格丽特的求助之后,立刻动身。他的兄弟纽堡的罗贝尔似乎不太愿意掺和西西里的事务。不过,玛格丽特的另一项提议迅速吸引了年轻的佩尔什的斯蒂芬。邀请信到达的时机正好,因为斯蒂芬正要带领不少于37名骑士出发去耶路撒冷。他离开法国时依旧把去圣地当作自己的终极目标,不过他觉得半路在巴勒莫停留数月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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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在普利亚跟吉尔贝短暂地待了一些时间,可以推测吉尔贝向他描述西西里政治局势时极富偏见。之后斯蒂芬在夏末抵达巴勒莫,玛格丽特热情洋溢地欢迎了他。他最先让巴勒莫人印象深刻的事是他的年轻,他最多只有20岁出头,事实上法尔坎都斯和提尔的威廉描述他的词语都是“男孩”和“青少年”,在这个十几岁的男人常常能领兵打仗的时代,这些描述说明他可能更为年轻。这样推测的话,又会有新问题。被玛格丽特称为父亲的佩尔什(Perche)伯爵罗斯鲁德二世(Rothrud Ⅱ)据说去世于1143年,如果斯蒂芬是他的儿子,则在1166年9月时不可能小于22岁——这个年纪对“孩童”或“青少年”的描述来说有些偏大。但是我们也知道,罗斯鲁德二世去世后,他的遗孀在不久后再嫁,嫁给了法王路易七世的兄弟德赫的罗贝尔(Robert of Dreux)。路易七世在写给威廉二世的一封信中称斯蒂芬为“我们自己的肉与血”。这样就可以说斯蒂芬根本没有佩尔什家族的血,而是法王的侄子。如果此事属实,那么他为什么不提及这层关系?为什么他不利用这层关系?为什么没有同时代的编年史家提及此事?正如夏朗东的经典论述所言,我们不会超出这个假设的领域。这一问题肯定仍悬而未决。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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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男人还是男孩,斯蒂芬似乎就是那个王太后需要的、能在苦难中支持她的人。反过来,玛格丽特答应向斯蒂芬及其同伴授予权力、财富和荣誉,轻易地说服他无限期推迟朝圣之旅,跟她分享王国的统治权。最开始,斯蒂芬似乎能力卓越,富有激情。颇为重要的是,事实证明他是个难以被收买的人,而这在西西里是非常少见的。他让玛格丽特非常愉悦。1166年11月,玛格丽特任命他为首相,此时他抵达西西里才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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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任命的消息引发了一场抗议的风暴。诺曼人入侵该岛已有一个多世纪,西西里王国也已经建立了36年,西西里人开始感觉自己是一个民族,对越来越多高级的(以及最肥的)职位由新来的外邦人占据而感到愤恨。当时阿耶罗的马修似乎不是宫中唯一一个紧盯首相之位的人。此外,在首相之位空缺之时,其收入已经在议会成员内部瓜分了。因此斯蒂芬任首相一事不仅使他们希望破灭,而且减少了他们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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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发这种感情的不仅仅是首相一人而已。记好,他来的时候带了37名随从,还有其他人在接下来的数月里从法国赶来投靠他。没过多久,似乎法国人的数量已经在宫廷和很多政府部门里超过西西里人了。这个年轻人想让身边都是自己认识的人,因为他能听懂他们的母语,这个想法很自然。但是因为这个过程而受到损失的人会对他萌生出怨恨之情,这也很自然。更可恨的是,很多他的朋友,尤其是其中接受了西西里封地的人,处事完全不老练,像对待仆从一般对待附近的村民,将法国人的风俗习惯四处强加给他人,而不考虑当地人的脆弱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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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斯蒂芬是个名副其实的理想主义者。他或许缺乏敏感度和变通,却真诚地希望改善西西里的境况,马上开始制订他认为有必要的改革计划。他首先将注意力转向书记官,因此与首席通讯官阿耶罗的马修相对立,处理了一个跟马修有关系的人,以在公众面前树立范例。然后他迅速拿法官、当地官员和城堡主开刀,只要见到不合法的行为,就严厉查处。法尔坎都斯记载:“他从不允许有权势的人去欺压他们的臣民,也从不会忽视那些穷人所受到的伤害。通过这种方式,他的声名快速传遍整个王国……因此人们把他看作上帝派来带回黄金时代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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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我们允许适当的夸张,允许有偏见的记载,接受可信史料极度缺乏的状况,也很难避免得出以下结论:玛格丽特决定引进一位外国人来管理王国的想法最初是正确合理的。改革明显早该发生了,但是在流行纷争与不信任的氛围中,让任何西西里人来实施改革实际上都是不可能的,无论此人生来就是西西里人还是被人长期收养的西西里人。斯蒂芬不徇私,不受约束,不缺乏成事所需的道德勇气,所以他正好是实施改革的人选。尽管他在改革中受到不少大众的喜爱,却不可避免地让自己遭到西西里下属的憎恨。尽管他对身边法国人的偏爱平添了自己所遭受的憎恨,而单是他自己出现在西西里并掌权一事就注定了他最后的不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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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不得人心是很坏的事情吗?能让一个民族团结起来的莫过于共同的敌人。在这样一个惨遭派系斗争蹂躏的国家里,任何团结的力量,就算是兼具高压和腐败的暴政,也可能最终起到积极作用。斯蒂芬既没有高压,也不腐败,他只是不受欢迎。至少可以说,他给王国带来的最大好处不在于哪项行政改革,而在于让他的对手团结在一起,让他们明白自己首先是西西里人,而西西里人的工作就是将国内的入侵者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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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如何成功地做到这一点,我们在后面的一章再细讲。与此同时,地平线上出现了另一个入侵者,与他相比,佩尔什的斯蒂芬及其友人肯定只能算是小炎症而已。斯蒂芬得到权力的数周后,有消息传到巴勒莫:皇帝再次发动了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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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这一行为不久成了丑闻,以致教皇亚历山大三世不得不在1176年颁布一项法令,要求在宫廷里待了7年以上的主教必须返回他们的教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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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前几段说过,因为缠身于巴勒莫的事务,所以神职人员一般不能去或者只能短暂地拜访他们的教区,不过有些人试图通过捐赠大量资金来进行弥补。所以,萨莱诺的罗穆亚尔德捐献了萨莱诺主教座堂(人们将铭记最初建设它的罗贝尔·吉斯卡尔)中极好的讲经台——它用大理石和马赛克片制成。而理查德·帕尔默则为剩下的叙拉古提供了玻璃和马赛克片。阿格里真托主教座堂的宝库里收藏了一件非常完好的便携式拜占庭圣坛,这件祭坛必定是12世纪的物品,很有可能是真蒂莱送的礼物。尽管他品行不佳,我们不能将阿格里真托主教座堂收藏的一件值得骄傲的藏品与他联系起来。这份藏品是一份来自撒旦的手写信,保存非常完好,藏于教堂的档案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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