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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说辞、颂词、挽歌和悼词,更不用说错综复杂的传说故事,都围绕着“好人”威廉的名号发展起来,到800年后还在西西里的民间传说中保持着鲜活,这些作品更适合献给查理曼或阿尔弗雷德大王,而不是罗杰二世的合法继承人中最后、最弱的这一位。如果说有少数统治者能得到如此令人嫉妒的声望,他们肯定比威廉二世更配得上这声望。确实,佩尔什的斯蒂芬离开之后,封建贵族在重组的统治机器中享有了比之前更大的势力范围,其中罗利泰洛的罗贝尔、莱切的坦克雷德这类人能在为国王服务的同时释放自身的野心,而非徒劳地对抗国王。就算是这样,王国内部之所以能在威廉统治的大部分时间里保持和平,既不是因为他的智慧,也不是因为他的政治才能,而是因为潜在的不满者普遍反感在往年不断发生的暴力事件。似乎在西西里王国建立之后,谋反与叛乱的故事就没有在这块土地上中断过。人们突然自我叩问:有哪位反叛者获得了好处?有几个逃过了处死、毁坏肢体或监禁的惩罚?认清政治现实,接受奥特维尔家族的统治,尽可能地集中力量发展一直在增加的国家财富,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吗?突然间,反叛销声匿迹。在这个过程中,不需要特别称赞威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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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威廉还需要受到很多诘问。他的统治未能增强国家,相反,他采用了所有国家所能采用的最危险、最不负责任的对外政策——为自己的利益而攫取土地,却不考虑任何政治后果。威廉所有的攫取土地的尝试都宣告失败,他一次次为军事行动而搬空国库,最后只换来了失败和耻辱,这些可无法充当开脱的借口。我们也不能说威廉是在沿用罗贝尔·吉斯卡尔当年的做法。罗贝尔是一位冒险者,他的成就是在混乱中建立统治;威廉是受过涂油礼的国王,统治着一个有影响力、兴盛的王国,他对自己的臣民和当时的其他统治者负有道德责任。如果他能跟罗贝尔一样,在冒险活动中亲自带兵,或许人们会更同情他。可是,他从未踏上带兵打仗的路。对其他人而言,这些只是能满足他们主人野心的任务,吃力不讨好。国王自己只会退回后宫,待在辉煌的宫殿里,等待结果。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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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仅有以上这些,威廉就已经要遭到指责了。但这还不是全部。他还需要为整段西西里人的史诗中最具灾难性的决定承担骂名:批准康斯坦丝的婚事。他知道,如果他去世时还没有子嗣,王位就归康斯坦丝了。他结婚这么久,肯定明白乔安娜可能到最后也不会给他生下儿子。他的确可以抛弃乔安娜,再娶一个妻子。但是,谁又能保证他的第二次婚姻能为他带来子嗣呢?与此同时,康斯坦丝和王国之间可以画等号。他让康斯坦丝嫁给霍恩施陶芬的亨利,就相当于为诺曼西西里的死刑命令签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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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俊代表不了什么,对君王来说更是如此。加上年轻、貌美和虔诚,还是不够,这个最后一位合法的奥特维尔家族的国王,不算值得学习的人物。除了蒙雷阿莱主教座堂——比起纪念神明,更多的是纪念他——只有一件真正的成就可以归功于他: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刚开始的时候,他通过布林迪西的马嘉里图斯的才干,及时而暂时地为基督徒的事业拯救了的黎波里和提尔。至于其他,他只是一个不负责任、自命不凡、贪婪、缺少基本政治素养、很容易在谈判中成为懦夫的人。他的绰号比他父亲的绰号更加名不副实。“坏人”威廉没有那么坏,而“好人”威廉则要更坏,更坏。对那些想看到生活上的圣洁和死亡上的不朽之间有什么关联的人而言,当两位威廉的石棺1811年开启的时候,这层关联得到了可怕的确认:“坏人”威廉的遗体保存得相当完好,而“好人”威廉只留下一颗头骨,丝绸裹尸布下面的一堆骨骸,还有一缕微红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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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圣盎博罗削教堂一直保存到今天,依旧是米兰最美的建筑。该教堂由圣盎博罗削(St. Ambrose)修建于386年,尽管后来得到了很多次重建,其中最为人所知的是在1943年8月遭到轰炸之后的重建。它大体上看起来还跟康斯坦丝成婚的时候一样。如果游览这里的话,请不要错过金顶(Ciel d’Oro)下面的圣维托雷礼拜堂(Chapel of S. Vittore),这里有当年的马赛克镶嵌画,镶嵌画位于建筑的东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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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Godfrey of Viter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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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 她曾是一位修女,被人以同样方式扯下了遮着脸的神圣的面纱。但是,在她被人违反她的意志而且违反良好的习俗还俗后,她永远未曾把她心中的面纱解下。这就是伟大的康斯坦丝的光辉形象,她给士瓦本的第二阵风暴生下了第三阵风暴和最后的皇权。(但丁,《神曲·天国篇》,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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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他去世于维罗纳,葬于维罗纳的主教座堂。1879年,一阵大风将后殿的一部分吹垮,掉落的墙体砸到他的坟墓,将16世纪的棺盖打碎,让原来的坟墓的石头露了出来。原本石棺上有教皇形象的浮雕,有整齐却没有意义的铭文,其铭文没有必要在这里引述。该坟墓已经成为圣阿加塔礼拜堂墙体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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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 4年之前,萨拉丁围攻骑士堡的时候,骑士堡的继承人托隆的汉弗莱(Humphrey of Toron)正在举办迎娶耶路撒冷王国的公主伊莎贝拉(Isabella)的婚礼仪式。萨拉丁小心地调查了婚房在哪一座塔楼里,并要求手下将士不得打扰那座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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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 这些辉煌的宫殿中,有两座一直保存到今天,游客不妨去看看。其中更重要的是库巴宫(Cuba),它曾经坐落在王家花园的一个装饰性的湖泊旁边,它的正门开在墙壁的半空中。后来,那不勒斯军队将它用作骑兵的马厩。现在它位于一群幽暗的兵营中间,地址是卡拉塔菲米大街(Corso Calatafimi)94号。它曾经高贵,却已经被遗忘,墙壁上还被人涂画了足球的门柱。人们很难相信,在这座建筑物的盛期,它还成为薄伽丘故事中的一个场景(《十日谈》第5日的第6个故事)。在不远处375号的那不勒斯骑士花园(Garden of Cav. Di Napoli)里面,有一座小得多的亭子,叫作库布拉(Cubula)。在那不勒斯庄园(Villa Napoli)的东面有一个拱廊,它就是第三处遗存——库巴·索普拉纳(Cuba Sopr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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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1130-1194(西西里的诺曼王朝Ⅱ) 20 三位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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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哪,一个猿猴被加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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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博利的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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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坦丝公主快要走出她未来的王国领土的时候,威廉二世在特罗亚召集主要封臣开会,让他们向康斯坦丝宣誓效忠,承认她是自己的继承人和最终的继任者。不过,即便是威廉,也不会傻到想象不到她的继任可能招致反对。无论她怎么看这个问题,事实就是,西西里王国的大部分人民都认为西方帝国一直都是最难缠、最危险的敌人。在南意大利这块帝国从未声明放弃的地区,极少有人还记得在前两个世纪里,一位位皇帝进入意大利半岛,宣布他们对此地的权利。但是,每个城镇和乡村里都流传着遭到帝国军队蹂躏的故事。在从未遭受这种入侵的西西里,在盛行的感情之中轻蔑多于恐惧。这是一个高度发达、拥有智识上的傲慢的社会,蔑视一个他们没有交往经验也缺少了解的欧洲文化。这种观点似乎在罗杰二世的时代①已经流行。40年后,我们发现雨果·法尔坎都斯在写给巴勒莫的教会司库彼得的书信中,提到西西里的儿童对“蛮族语言的刺耳之声”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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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说完全没有支持康斯坦丝的人。比如,米尔的沃尔特从一开始就支持她的婚事。大陆上除了有一些不喜管束的男爵,还有很多听天由命的人,他们就算最开始强烈反对这门婚事,此时也将它当作既定事实而接受。这些人认为,没有能阻止亨利到西西里去宣布妻子的王位继承权的办法,但他最好带着和平和友谊而来,而非带着武力和盛怒而来。在这个比较早的时候,支持正统继承者的那一派只有很小的力量,其领导者米尔的沃尔特只剩下几个月的生命了。无论如何,两个极力反对康斯坦丝的派系马上就超过了它,这两个派系甚至在威廉的死讯还未宣布的时候就出现了。一个派系支持安德里亚伯爵罗杰继承王位,另一个派系则支持莱切的坦克雷德。两位候选人都具备值得被推荐的重要品质。他们都可以说自己出色地指挥过军事行动,其中有分开指挥的,也有共同参与的:1176年,他们并肩作战,一起对抗帝国的军队,取得了一次影响不大却又令人印象深刻的胜利。坦克雷德率领西西里舰队参与了威廉的两次主要的对外远征,尽管这两次远征都以灾难而告终,他个人却不应该对失败负责。而罗杰是协商《威尼斯条约》时的主要代表之一,这为他赢得了外交上的声誉。罗杰此时担任王国的侍从长,广受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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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安德里亚伯爵的王室血统是最稀薄的,②所以他的要求最站不住脚。而坦克雷德的血统则无可争议:他是普利亚公爵罗杰的私生子,母亲是莱切伯爵阿沙尔(Achard)之女艾玛。坦克雷德身材矮小,容貌丑陋。埃博利的彼得非常讨厌他,也是抨击他的主要人物。彼得用六音步的诗歌描述他为“一个倒霉胚子,可憎的野兽”,还用诗歌加插图的形式将他描述为猴子。但他也跟很多身材矮小的人一样,精力旺盛,能力突出,意志坚定。他年轻时对威廉不忠,此事此时已经被遗忘。他最近被任命为普利亚的大总管和首席司法官。首先,阿耶罗的马修支持他即位。马修年事已高,深受痛风③困扰,早就在考虑退休的事宜。12年前,他到墨西拿的瓦西里安修道院——救主修道院注册成为一名俗人修士。但是事实证明,他非常热爱权力。尽管互相讨厌,他和米尔的沃尔特还是一起共事,两人后来被圣杰尔马诺的里夏尔描述为“王国的两根最坚固的支柱”。此时,其中有根支柱显示出将要倒塌的迹象,但是马修一如既往地坚决。作为一位真正的西西里爱国者,他从不掩饰对那桩跟霍恩施陶芬家族的婚事的厌恶。国王威廉的尸首还未变凉,马修就拿出精力、政治技能和大量的经济资源,投入确保坦克雷德顺利即位的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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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争艰难而激烈。贵族及其依附者均压倒性地支持安德里亚的罗杰,中产阶级和平民则支持坦克雷德。双方均不手下留情,至少有一次,两派的人甚至在巴勒莫的大街上大打出手。但是马修知道安德里亚伯爵私生活中的不合规之处,便充分利用自身的知识,去制造灾难性的效果。他还设法得到了教皇克雷芒三世的支持。马修的猜想很正确,教皇肯定会抓住一切机会去阻止两个可怕的邻国走向联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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