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6445043e+09
1706445043 就这样,在1190年刚开始数周的某个时间,莱切的坦克雷德从大主教米尔的沃尔特手里接过了西西里的王冠,后者似乎已经不可避免地辞职了,尽管是暂时的。坦克雷德即位后,马上任命阿耶罗的马修为首相——首相一职自佩尔什的斯蒂芬离开后就一直空缺。坦克雷德知道,此举最能取悦这位老人,能把他跟王位绑得更紧,况且他的支持在未来更加有必要。如果西西里王国要延续下去,前面就有恶斗在等待。
1706445044
1706445045  
1706445046
1706445047 奇怪的是,新国王的权威所面临的第一个挑战并非来自那两个已经被他打败的派系。它显示国家的结构中还有另一处更加不吉利的分裂。臣民当中基督徒和穆斯林之间的敌对情绪正在不断增长。宗教冲突在首都爆发的话,坦克雷德就难以掌控权力。矛盾似乎是由基督徒挑起的,他们利用威廉去世后的混乱状态,攻击巴勒莫的阿拉伯人群体。在接下来的冲突中,有数位穆斯林丧生,还有很多其他穆斯林因为担心发生大屠杀而逃往山区,设法控制了山区的几座城堡。随后,加入他们的穆斯林越来越多,他们的人数急剧增加。不久,坦克雷德就发现眼前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暴动。
1706445048
1706445049 耶路撒冷陷落的消息和接下来十字军东征的准备活动加剧了两个群体之间的紧张状态,但是反抗的真正原因植根于西西里的历史。在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基督徒从西方和北方的欧洲移居西西里岛,其规模远远超过了任何希腊移民和穆斯林移民。拉丁的元素以牺牲其他元素为代价,得以极大增强。然后,他们肯定不能容忍其他势力。1161年,发生反对“坏人”威廉的宫廷政变时,也爆发了反穆斯林的暴乱,自此以后,穆斯林的境况似乎就越来越差。以下是伊本·祖拜尔1184年末在巴勒莫的记载:
1706445050
1706445051 该城的穆斯林保存了他们的信仰依旧留存的证据。他们修复了非常多的清真寺,并且在宣礼员的号召下前去礼拜……他们不在周五集会,因为念呼图白④是被禁止的。只有在节日里,他们才能在呼图白中念诵阿拔斯哈里发的名字。他们有一位法官,他们可以向这位法官上诉。他们还有一座巨大的清真寺,在圣月(即斋月)里,他们在这座清真寺的灯下聚会……但是,一般来说,这些穆斯林不会跟处于异教保护者下的基督徒同仁们混在一起,穆斯林的物品、女人和孩子也没有保障。
1706445052
1706445053 虽然王宫里的人员多数都是穆斯林,但是伊斯兰教的宗教活动只能在私底下进行。以下是伊本·祖拜尔在墨西拿与一位主要宫廷宦官的交谈内容:
1706445054
1706445055 他环顾客厅,然后基于自我保护的考虑,令所有他认为值得怀疑的仆人离开。……“你可以大胆地展示你的伊斯兰信仰,”他说,“……但是因为有性命之虞,我们必须隐藏自己的信仰,必须遵守对上帝的崇拜,只得秘密履行我们的宗教职责。一个异教徒在我们脖子上拴了锁链,将我们束缚住。”
1706445056
1706445057 除开上述特殊的宗教问题,西西里基督徒在12世纪末对同国的穆斯林的流行看法,禁不住令人想起英国人在英印政府盛期时对印度人民的看法:
1706445058
1706445059 他们的国王威廉……对穆斯林很有信心。所有,或几乎所有穆斯林都隐藏了自己的信仰,却坚定地遵守穆斯林的律法。威廉依赖穆斯林,在私事上,在最重要的事务上都依赖他们。甚至御厨都由一位穆斯林掌管。他还拥有一帮黑人穆斯林奴隶,其领导者也是从其中选出来的。他有很多侍从,他从侍从里面选拔大臣和内臣,这些人是他的官员,也被描述为他的侍臣。他们用华服和烈马显示了王国的辉煌,其中都是国王的侍从、仆人和追随者。
1706445060
1706445061 因此,在差不多一代人的时间里,西西里穆斯林从普遍受到尊重、学识渊博、能力非凡的一批人,变为这种境况:最差的是体力劳动者,最好的是拥有特权的、当地文化的最好提供者。甚至基督徒妇女都乐于跟随穆斯林妇女所引领的时尚潮流。伊本·祖拜尔惊奇地记载道,在1184年的圣诞节,“基督徒妇女身穿绣有金线的丝绸长袍,披着优雅的斗篷,用五彩的面纱遮住脸,还穿着涂金的便鞋……使用穆斯林妇女的所有装饰物,包括珠宝,手指上的散沫花,以及香水”。国王本人或许能阅读和书写阿拉伯文,能对穆斯林侍女和妃子讲一些东方式的情话。⑤但是,这与两位罗杰的理想差得很远。他们的继承者对这些理想的背叛可能是无意的,可能是无法避免的,却肯定是灾难性的。或许,宗教和谐的破裂和王国的灭亡同时发生,并不只是巧合。
1706445062
1706445063  
1706445064
1706445065 对国王坦克雷德而言,统治的第一年尤为困难。穆斯林叛乱不断增多——一位编年史家记载有10万人参与其中——虽然他设法将叛乱限制在岛屿西部,但是秩序到1190年末才恢复。同时,他的敌人正在大陆上迅速集结。几乎所有普利亚和坎帕尼亚的主要男爵都支持安德里亚的罗杰,他们被坦克雷德的当选激怒了,无意确认坦克雷德为他们的合法君主。在这方面,那些真正支持康斯坦丝和亨利的合法派,还有宿命论者,都跟他们意见一致。因为亨利正准备领军前来的消息四处传播,宿命论者的数量正在急剧上升。到春季,半岛的大部分已经处于公开反叛的状态。安德里亚的罗杰将所有的反叛者招纳到旗帜下。5月,卡尔登的亨利(Henry of Kalden)率领一小支德意志军队穿过列蒂附近的边境,沿亚得里亚海海岸进入普利亚。
1706445066
1706445067 坦克雷德也迅速行动。穆斯林正在反叛,他自己政治地位还不稳固,所以无论是亲自率军离开西西里,还是派遣很多军队离开西西里,均不是明智的做法。但是他给妻子的兄弟阿切拉伯爵里夏尔送去了一大笔金钱,让他用钱在当地组织一支军队,如果有必要,也可以找外国兵员。里夏尔处理得不错,当年夏季,他成功阻止安德里亚伯爵和卡尔登的亨利跟坎帕尼亚的叛军——卡普阿和阿韦尔萨公开宣布反对坦克雷德——会合。里夏尔坚持到9月,那时德意志军队出于未知的原因,撤回帝国的领土之内。随后,里夏尔将士气低落的叛军赶回普利亚。在普利亚,里夏尔在一次迅速而又战果显著的战斗中伏击了安德里亚伯爵,将其俘获。
1706445068
1706445069 到1190年末,由于妻弟的多项举措,坦克雷德取得了第一轮的胜利。事实证明,帝国的一次针对他的远征已经流产了,西西里和意大利本土的叛军都被迫投降。其国内的两个主要敌人双双进入坟墓:在叛乱中发挥作用的安德里亚伯爵罗杰遭到处决,米尔的沃尔特在年初自然死亡——其弟巴塞罗缪继任巴勒莫大主教。
1706445070
1706445071 米尔的沃尔特在他所移居的王国的历史中长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若我能为这位同胞美言一两句,我也会很开心。但是无法否认,在本书提到的所有英国人当中,米尔的沃尔特对西西里王国造成的影响最坏。可以说,他不是恶人,却相当符合那种中世纪欧洲典型的自负、野心勃勃、世故的教士形象。喜爱他是不可能的。在他担任威廉二世的主要大臣以及大主教的二三十年里,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显示他做过哪件有益于西西里的地位或财富的建设性工作。康斯坦丝的婚事所造成的危机出现的时候,如果他动用影响力,加上阿耶罗的马修的影响,几乎可以保证让威廉拒绝帝国的提议。相反,他鼓励他的主人将王国拱手让出。他是个随风倒的人,在国王死后毫不犹豫地为坦克雷德戴上王冠。但是,这也没能阻止他在加冕礼的数周(就算不是数天)后恢复反对新王的阴谋活动。
1706445072
1706445073 沃尔特缺乏任何吸引人的成就,所以能让人想起他的主要东西就是他建造的巴勒莫主教座堂,他的坟墓就位于教堂的地下室,至今还在。虽然这座教堂跟它的建立者很是相称——强加了一种凌乱的方式,显得虚荣浮华、卖弄风雅,又显得空洞,在根本上很有伪君子的意思——我们却不能将教堂如今的样子归咎于沃尔特。它得到过多次修复和重建,甚至最初的外部样式,我们也只能依稀地辨认了——东端及其后堂的装饰,让人不舒服地回想起蒙雷阿莱修道院;南墙侧廊的上边,有一长排窗户。即便是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东西。建筑的大部分都修建于14世纪,却看起来很像19世纪的模仿作品。但是在字面和象征意义上在建筑内外的最大亵渎,发生于18世纪:佛罗伦萨建筑师费尔南多·富加(Fernando Fuga)扣上了一个滑稽而完全不相称的穹顶,为开辟14间礼拜室而拆除了一些侧墙,拆除了木质屋顶,以一个较差的拱顶取而代之,而且把所有地方都粉刷了——后堂的马赛克画早在两个世纪前就被去掉了——再用没有辨识度的巴洛克风格予以装饰。在今天,如果巴勒莫主教座堂不是王家墓地的话,最友善的做法就是忽略它。不过,还没有到谈这些事情的时候。
1706445074
1706445075 米尔的沃尔特在首都留下了另外一座建筑,即圣灵教堂(Church of Santo Spirito),它更能令人满意。圣灵教堂乃是为西多会所建,建筑时间比巴勒莫主教座堂要早10余年,它奇迹般地躲过了修复者和改造者的注意,尽可能地保留了所有朴实无华、整洁的诺曼建筑风格。然而其声名更多地来自它与历史的关联,而非建筑本身的美。因为在1282年3月31日的晚祷时间之前,一位隶属安茹王朝占领军的军官辱骂了一位西西里妇女,被这位妇女的丈夫刺死,这件事在无意间点燃了西西里人反抗其统治者安茹的查理的暴动,暴动以胜利告终,而这一事件随后被称为“西西里晚祷事件”,此事就发生在圣灵教堂外面。因此,在这两座由英格兰人大主教修建的基督教建筑中,一座注定要见证亨利和康斯坦丝的加冕,此事是西西里的人民对她最无耻的背叛;而另一座在一个世纪后,见证了西西里历史上最令人自豪的爱国人民起义运动。
1706445076
1706445077  
1706445078
1706445079 威廉二世曾对当时的其他君主提议,让他们将西西里当成十字军东征的集结点,他的提议没有被完全忽视。尽管腓特烈·巴巴罗萨肯定会回想起40多年前那场痛苦的巴勒斯坦之旅,却再一次坚决地选择了陆路——他不久之后为这一决定付出了生命代价。但是,腓力·奥古斯都和英格兰的新王理查一世(Richard Ⅰ,即狮心王[Cœur de Lion])接受了提议。
1706445080
1706445081 1190年盛夏,这两位国王率军在韦兹莱会合,或许在某些人看来这个会合地点是一个凶兆。他们之所以一起出发,不是因为关系亲密,反而是因为彼此完全不信任。两人之间的差异确实相当大。法国国王腓力才25岁,却是一个鳏夫,除了一头狂野而恣意生长的头发,他身上没有任何年轻的迹象。他在王位上已经坐了10年时间,这让年轻的他获得了不寻常的智慧和经验,却也加剧了他的猜忌心,教他用不苟言笑的孤僻来掩藏自己的想法和情感。他容貌平平,此时又有一只眼睛看不见,以致他的脸看起来有些不对称。他在战场上缺少勇气,在社会中缺少魅力。一言以蔽之,他是一个完全没有吸引力的男人,他自己也清楚。但是他在单调的外表之下,有探索的智慧,同时又在道德和政治上对王权有高度责任感。人们容易低估他,而低估他不是明智的做法。
1706445082
1706445083 不过,无论腓力·奥古斯都拥有什么还未表现出来的品质,他都不可能不带任何嫉妒地看待狮心王理查。1189年7月,理查继承了乃父亨利二世的王位。十字军出发时他才即位刚1年,他当时33岁,正值壮年。虽然他身体不够健康,却有卓越的体魄和旺盛的精力,能给不了解他病情的人留下深刻印象。他出众的长相闻名在外,他的领袖才能亦是如此。他的勇武已经进入亚洲和欧洲的传奇故事。他从母亲埃莉诺那里继承了普瓦捷式的、对文学和诗歌的热爱。在很多人看来,他必定是一位从他钟爱的吟游诗人的浪漫故事中走出来的闪闪发光的人物。只差一种元素,理查的画像就完整了:无论他用多甜美的歌喉吟唱过爱情的欢愉与苦痛,都没有在身后留下过遭到背叛或心碎的小姐。就算他将口味转向其他方面,也绝对不会影响自己闪耀的名声,他的名声跟他的胸甲一般洁净无锈,一直保持到去世之日。
1706445084
1706445085 但是,更了解理查的人不久就会意识到他性格中的那些不值得欣赏的方面了。他性格鲁莽,脾气火爆,甚至比他深深厌恶的父亲更严重。亨利二世尽管有各种缺点,却有足够的能力,能只手将英格兰变成一个民族国家,而理查缺少这种能力。他的野心没有尽头,而且常常带来破坏。他缺少爱的能力,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而不顾信仰,不顾诚信,甚至背信弃义。在英格兰诸王之中,没有第二位的即位之途比他更加困难、更加不顾道德,又没有哪一位能比他更轻易地为个人的荣誉而忽略国王的责任。他在位时间有9年,其中只在英格兰待了2个月。
1706445086
1706445087 据一位在场的人所述,韦兹莱城郊的山冈上搭满了帐篷,以至于这里看起来像一座巨大而多彩的城市。两位国王庄重地重新确认了彼此的十字军誓言,为进一步的同盟协议盖上了印章。随后,他们率领各自的军队和一大批朝圣者,一同向南行进。两支军队在里昂(Lyon)分开,因为罗讷河上的桥梁不堪人群的重压而倒塌,此事被解释为一个凶兆:法军和英军将分道扬镳。腓力朝东南方的热那亚前进,跟他的海军在热那亚会合;此时理查继续沿罗讷河前进,到马赛(Marseilles)与英格兰舰队相遇。他们商量好在墨西拿会合,然后一起乘船去往圣地。
1706445088
1706445089  
1706445090
1706445091 腓力于9月14日首先抵达,理查在9天后抵达。两人下船的方式非常符合他们各自的性格:
1706445092
[ 上一页 ]  [ :1.706445043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