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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特尼克和米西茨把塞尔维亚三个集团军摆在塞尔维亚北部,沿着从瓦列沃到帕兰卡(Palanka)的单线铁路部署。第二集团军(四个师),由第三集团军的四个师掩护其左翼,被赋予最重的任务:承受奥地利的攻击主力然后反击。如果攻击主力从北边越过萨瓦河而来,第二集团军要击其右翼。如果从西边越过德里纳河而来,则第二集团军要插入其左翼。第三集团军要加入反击,或如果波蒂奥雷克的第六集团军比预期早到的话,要顶住第六集团军。塞尔维亚第一集团军(驻在阿兰杰洛瓦茨的四个步兵师和一个骑兵师),要充当总预备队,用于抵抗任何进犯的奥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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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蒂奥雷克于八月十二日开战,或者说试图于此日开战。由于缺乏架桥设备,当利博里乌斯·法兰克(Loborius Frank)将军的第五集团军分成数股兵力缓慢抵达宽阔、湍急的德里纳河时,不得不停下脚步。时值盛夏,天气热得让人昏昏沉沉。大部分士兵是后备军人,口渴,带着超过身体负荷的二十七公斤装备,其中许多东西(刷子、鞋油、歌本)是累赘。这个地区不利于战术开展:多湿地,靠塞尔维亚那一侧河岸高耸,森林、灌木林、玉米田密集。奥匈帝国第三十六师某旅派半数的营搭小船渡过德里纳河,以建立还堪用的桥头堡,但每艘小船都遭到河岸上塞尔维亚正规军与游击队员开火痛击,死伤惨重。但仍有几个奥地利连渡到东岸,甚至部署了一支团属军乐队。在塞尔维亚的火炮和机枪从附近树林和一直绵延到水边的玉米田开火,猛轰奥匈帝国部队时,这支乐队演奏《欧根亲王进行曲》以提振士气。[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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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计划奥匈帝国第二集团军应在萨瓦河边的沙巴茨(Sabac)建立自己的桥头堡,以引走大量塞国兵力,却发现匆促动员,忘了带架桥设备。法兰克的第五集团军因此在两翼皆得不到保护的情况下,开始在兹沃尔尼克(Zvornik)与比耶利纳(Bijeljina)之间渡过德里纳河,而此处河面宽阔,有些地方水深五点四米。在塞尔维亚轻度抵抗下,阿瑟·吉斯尔将军的第八军,需要整整两天的时间来架好浮桥并渡河。空中的飞行员和地面的军官描述了奥地利这一边十足混乱的情况。从河对岸飞过来的每一颗塞尔维亚流弹,都在未经战火洗礼的奥地利部队里引起恐慌,士兵不知敌人在何方就猛开火还击,“马儿挣脱,在营地上四处乱跑”。桥终于开通时,没有经验的奥匈帝国士兵同时一拥而上,桥一时堵得无法通行。[20]保罗·尤里西奇·斯图姆(Paul Jurisic-Sturm)将军的塞尔维亚第三集团军看出敌人的弱点,悄悄移到更接近德里纳河诸渡河点处,部署火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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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二日,奥地利第二集团军把第二十九师的部分兵力送到萨瓦河对岸的米特罗维察(Mitrovica),隔日又有其他部队越过在克莱纳克(Klenak)仓促搭成的一座浮桥。维也纳一时欣喜若狂,报童大喊“沙巴茨大捷”,奥地利人争相抢购晚报以了解此捷报。[21]但就在第八军仍在忙于架桥渡过德里纳河时,阿道夫·冯·雷门(Adolf von Rhemen)的十三军,在只有少许吉斯尔部的兵力掩护其侧翼下,八月十四发兵进攻。官兵立即发觉他们的“蓝灰色”(hechtgrau)伪装服,但其伪装效果不是很好。蓝灰色军服不如德国人穿的绿灰色军服合用,原系奥地利于一九〇八年针对密布大石的意大利阿尔卑斯山区环境所购置,但在该区以外的任何环境里都太亮,在葱绿的马奇瓦地区,就成为显眼的靶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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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地利第七十二旅旅长海因里希·豪斯坦因(Heinrich Haustein)将军指出,他的部队“立即被塞尔维亚的步枪火力和敌人十二厘米炮弹摧枯拉朽的威力打得士气涣散”。塞尔维亚人有大量新旧火炮,包括五十四门十二厘米施奈德急射榴弹炮,而豪斯坦因部在这里似乎就受到其中一个榴弹炮连猛轰。饱受惊吓的豪因斯坦旅原应奉命清除从列斯尼察(Ljesnica)往东那条公路沿线的敌人,却畏缩不前。豪斯坦因写道:“由于我部士兵疲惫不堪,不得不让他们休息。”豪因斯坦旅在夏日的高温下坐着喘气,看着他们周边的友军部队快速赶上来,越过他们。傍晚时他们终于开拔,在往筑有防御工事的多布里奇(Dobric)村挺进时,赫然发现没有子弹。他们的弹药车已经不见踪影。[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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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第七十二旅并肩开进前线的第七十一旅有弹药,但面对普莱茨(Plec)周边数座三百米高的高地,前进不了;奥匈帝国士兵奋力冲向进攻目标,却遭塞尔维亚壕沟机枪的纵射火力和前后左右的炮火击倒。塞尔维亚人甚至想在马车路沿线的树上吊手榴弹,待奥军经过时,开枪将其引爆。有位奥地利军官忆道,“很不舒服”,“我的兵很快就信心全失”。[24]另一位奥地利军官指出,他的兵“还没与敌交手,就被听来的塞尔维亚游击队、挨饿、口渴、疲累、睡眠不足、陌生战斗声响的故事吓得没了斗志”。第十六团宣告“遭消灭,只见到乌合之众逃离那座小山”。[25]第七十二旅被从天而降的重炮弹、嗒嗒响的机枪声和咻咻急射的步枪弹吓住,而由于奥军感受到敌军火力猛烈,却只看到空无一物的山坡,不见人影和武器,士气更是降到谷底。“敌人躲进壕沟,掩蔽得非常好,我们连看都看不到他们,”豪因斯坦报告道。[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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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牙利地方防卫军第四十二师在兹沃尔尼克渡过德里纳河,奉命攻上位于克鲁帕尼(Krupanj)的高地,以利于和位于其右侧的第六集团军接合,并掩护在泰克里斯(Tekeris)的采尔山(Cer Planian)上与敌交手的第八军右翼。鉴于来犯之师武器精良,塞尔维亚部队(来自德里纳区的一级征兵部队)最初避撄其锋,退回到扎夫拉卡(Zavlaka)。但在审问过俘虏的匈牙利地方防卫军士兵后,他们了解对手是支不堪一击的部队。“我们抓到五个人,三名匈牙利人与两名克罗地亚人;他们自称来自第二十七、第二十八、第三十二团。关于第三十二团的战斗力,有个匈牙利俘虏说他们士气低落,因为士兵是来自布达佩斯的城里年轻人,只有农民能打。得靠军官拿手枪在后面逼,士兵才肯上场杀敌。他们的军官把所有时间花在威吓自己的兵,而非花在打我们的部队上。”这支匈牙利团来自奥西耶克(Osijek),而光是从该地行军二十公里路去火车站,以便搭火车前往塞尔维亚,该团就有三分之一人倒于热衰竭。[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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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四十二师左侧,第八军装备较佳的第九师也于八月十四日渡河投入战斗。吉斯尔将军原希望洗刷他识人不明提携雷德尔上校的耻辱,如今看出那是奢望。他概括说明了他们的困境:“不停地打仗,没水,烤人的高温,极度疲累。”[28]吉斯尔部第九师辖下的数个旅立即遭到塞尔维亚游击队与正规军夜以继日的攻击。没打过现代战争的奥地利部队,夜间移动时,手持铁路提灯,货车上挂上铁路提灯,以照亮前路,然后当塞尔维亚人开始朝亮晃晃的目标开枪时,他们显露吃惊神色。后来奥地利人发现,塞尔维亚人在数公里外就得知他们来犯,因为他们太吵——士兵与汽车司机高声呼喊对方,未系牢的装备一路哐啷哐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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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团军第九师在与塞尔维亚人交手时,士兵不看目标胡乱开枪。长官不得不下令取走战死者和伤者身上所有弹药,因为还活着的人滥射一通,把子弹打光,且通常什么都没打中。就连用过的弹壳都从地上扫起,运回奥地利再利用。[29]军官发出的报告痛斥朝四面八方胡乱开枪,痛斥士兵喜欢没看到目标,朝空中开枪。但除非能听到自己士兵连续开枪,不然不管是人仍在萨拉热窝办公室的波蒂奥雷克,还是他的军长、师长,有许多时候都不清楚自己的部队在哪里。如果军官人在电报联络网外(通常如此),往往就不报告位置,这惹来吉斯尔将军一阵怒斥:“如果没有电报可联络,派人传个口信,总之要联络上!绝不要让最高指挥部整天在找部队在哪里!”但就连传信的人都会在德里纳河对岸的荒野里迷路。有位传令官八月十五日在科济亚克(Kozjak)写道:“我带着参谋部的马在这里,但这里的电报不通,我收不到命令。四周都是炮火。请指示该如何。”[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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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八月十五日,康拉德在维也纳见了保加利亚武官,告诉他“奥匈帝国把兵力全投入塞尔维亚,控制所有关键高地”,但实情并不这么叫人振奋。[31]现代战争倚赖众多火器和庞大后勤,这的确拖慢行军速度,拿破仑部队一天最多可走二十二公里,到了一八七〇年,老毛奇的部队一天只走约十三或十四公里,但波蒂奥雷克的部队几乎完全不动。列斯尼察到洛兹尼察这段河岸沿线的这些苦战,预示康拉德、波蒂奥雷克的强攻办法不管用。有位军官指出,人数大大劣于我们的“塞尔维亚小部队的顽抗,使我们认识到瓦列沃远非只是五日行军的距离那么近”。[32]简而言之,包围者很快就沦为被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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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波蒂奥雷克仍认为他占上风。他未正视前线令人泄气的事实,反倒理所当然地认为普特尼克会撤退,会把他的部队分为数股纯守势的兵力,以保卫塞尔维亚诸主要城镇。结果,这位塞尔维亚指挥官反倒深入研究了波蒂奥雷克所犯的错误,开始下出几步经过精心计划的险棋。[33]在沙巴茨,宽阔的萨瓦河构成的天然屏障,使康拉德所批准施行的小活动不可能得手,如果是这样的话,该地的战况也就没什么好担心,普特尼克因此得以把九个师全摆在沙巴茨与瓦列沃之间,用这支大军的主力对付德里纳河边的第五集团军。若第二集团军仍留在萨瓦河左岸,未渡河投入右岸的战斗,使普特尼克确信该部欲前往加利西亚。[34]对普特尼克来说,这是发动塞尔维亚长期抗战计划下一阶段的信号——在来犯奥军减少兵力或重新部署后展开反击。这时普特尼克把沙巴茨的战事(挡住第二集团军残部)、克鲁帕尼的战事(抵御第六集团军),与采尔山的战事(尽可能消灭孤立的第五集团军兵力)摆在一起全盘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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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特尼克的直觉使他在面对奥地利第五集团军时享有一很大优势。普特尼克把沙巴茨—泰克里斯—克鲁帕尼视为单一场域,把三个战场合为一场“采尔山争夺战”,要他的部队强行军赶到那个险恶的丘陵地。[35]于是,八月十六日,在奥军第九师往内地推进时,赫然发现有大批塞尔维亚步兵、炮兵守在采尔山上泰克里斯周边的壕沟里。塞军第九师里有许多未受过训练的后备军人,他们从未学过以稀疏的小规模战斗队形用步枪与敌厮杀,于是奥匈军官把士兵编成数个冲锋纵队,要他们攻上有机枪和榴霰弹等着他们的陡坡。不幸的是,奥匈部队也未受过挖战壕的训练(奥匈军官认为掘壕固守是懦夫的行径)。大部分奥匈步兵在行军途中就把挖壕器材丢掉,这时只能用双手挖出浅浅的散兵壕。[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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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波蒂奥雷克仍向弗朗茨·约瑟夫皇帝报告他的部队正往前推进——大概是因为这位南方面军司令官留在萨拉热窝,对着地图追踪战况。战前法国人就认为波蒂奥雷克是纸上谈兵的将军,是“很有学问、窝在办公室的理论家”,而他的表现正证明法国人所言甚是。波蒂奥雷克从其府邸自信满满地写道:“我们已击退德里纳河下游列斯尼察一地的塞尔维亚人;他们正溃退。战俘告诉我们他们会在瓦列沃做最后抵抗。”[37]在这同时,普特尼克已确认哈布斯堡第二集团军的确要前往加利西亚,理解到奥地利第五集团军在无友军支持下渡过德里纳河往瓦列沃挺进,乃是奥匈帝国的主要攻势。他把他的三个集团军往前调,使三者呈梯形配置。[38]第一集团军在右,能视情势需要往萨瓦河或德里纳河进击。第二集团军在中,能集结其所有兵力对付在列斯尼察、洛兹尼察周边的法兰克第五集团军。第三集团军陈兵于克鲁帕尼周边,以打击法兰克部的侧翼,同时留意第六集团军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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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尔维亚上校和将领比奥地利的同级军官年轻十二至十五岁,且都在晚近战争中取得过实战经验。[39]他们强力挺进,一心想与敌交手,察觉到对手虽然(就巴尔干当地标准来看)装备精良却不会打仗。塞国三个集团军能抽出部分兵力,击退在这弧状地带上奥地利人的任何攻势。[40]普特尼克在马奇瓦地区原本无法有大作为,因为奥军渡过萨瓦河、德里纳河后,即有两河保护其侧翼,使普特尼克难以溜到第五或第二集团军身后。但这位塞尔维亚参谋总长认为采尔山是成败关键,它由一连数座六百米高的小山组成,俯临位于列斯尼察、洛兹尼察的德里纳河过河处,奥军必得拿下这些高地才能往东推进,保护其补给线和侧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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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捷潘·斯捷潘诺维茨(Stepan Stepanovic)将军的第二集团军,派两个师日夜兼程,赶在奥军能大举抵达之前,先来到位于山顶的泰克里斯村,在八月十六日奥地利地方防卫军第二十一师费力往上爬,欲登上采尔山、拿下泰克里斯时,将其消灭。这场胜利来之不易,因为有些塞尔维亚团还在等从俄国运来但一再遭延期的军火,辖下步枪不足两千支,兵员人数却是步枪数的两倍。[41]但那不碍事:因为这次出征让奥地利地方防卫军第二十一师(大多是招募自波希米亚的捷克人)犹如掉入炼狱,苦不堪言。他们从布拉格坐了五天火车,八月十四日渡过德里纳河,同一天和隔天顶着烈日,背着满满的背包,没有饮用水,往采尔山顶挺进。那一夜他们没有休息,朝着自己部队的巡逻兵和漆黑中从高大玉米田里放冷枪的塞尔维亚人开了枪。十六日早上十一点,在位于海拔四百五十米处,他们终于遭遇塞尔维亚人。军官拉着他们成群往上冲,他们周遭的德意志族同袍高喊“Hoch das Sieg!Hoch Seine Majestät Kaiser Franz Joseph!”但捷克兵斗志低落,假装受伤,大批倒地。[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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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方防卫军第二十一师被困在山坡上时,塞尔维亚人日夜不停反击,切断他们与第九师的联系,击毙他们的军官,最后该师两个群龙无首、与友军联系不上的旅瓦解,往德里纳河溃退。幸存者忆道,塞尔维亚人以夜色为掩护大举涌入,用德语高喊“别开枪,我们是克罗地亚步兵!”,然后拿起毛瑟枪开火。每次法兰克将军接近前线检视他的部队,都注意到在弹药车和野战炊事车周边挤满了想搭便车到后方的奥地利兵;每次有奥地利兵被敌人枪炮打伤,就有十余名未受伤的同袍自告奋勇要护送他到后方。难得抓到塞尔维亚人时,也总会引来一群人将他押回司令部。“铁的纪律!”法兰克吼道,“有太多人浑水摸鱼、装病!”[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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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报纸《费加罗报》在巴黎嘲笑道,“弗朗茨·约瑟夫皇帝陛下的军队丢人现眼”。[44]有位奥地利将领对此毫不觉得意外。他写道,塞尔维亚兵是吃苦耐劳的农民;奥匈帝国兵是“工厂工人、工匠、办事员,习惯于喝啤酒、舒服天气、有屋顶遮风避雨的惬意生活”。而在塞尔维亚,这些东西全没有,所以他们根本不想打仗。[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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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萨拉热窝,波蒂奥雷克似乎浑然没有觉察到德里纳河边这场惨败。他正把心力放在揪出暗杀事件的其他阴谋者上,八月十六日得意地发电报告诉财政部长毕林斯基,说有位目击者“指控另外三人是大公遇害事件的阴谋者,他们分别是贝尔格莱德神学家、波斯尼亚律师、来自巴尼亚卢卡(Banja Luka)的侍者”。[46]波蒂奥雷克在萨拉热窝提出自己的调查结果时,采尔山争夺战正演变为某种军事法庭,因为虽有某些奥地利人奋勇作战,但大部分奥地利人想方设法逃亡。当第九师某旅奉命出击以为友旅争取喘息空间时,只有一个营照办,该营立即遭火炮和机枪消灭。指挥这场大乱仗的将领,把这场惨败也归咎于“误解”,指出在这一战线上,每一次的战败,都必有个孤立被弃的奥匈帝国部队被组织更完善的塞尔维亚军队包围,陷入其交叉火网里。[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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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匈帝国第九师未能好好打场仗就垮掉。渡德里纳河就把士兵搞得筋疲力尽,先是在炙人的烈日下,然后碰上下了一两天的大雨;他们被困在河岸整整三天,穿着湿透的外套露宿野外,咒骂他们的军官和补给太差。终于在采尔山上与敌交手,却被塞尔维亚火力杀得几乎全军覆没。八月十八日,他们在“如榛果般大的雹块”的空袭下撤退,士兵趴在辎重车底下爬行,以躲避雹块和塞尔维亚炮弹。在军需官奉命烧掉他们带到河对岸塞尔维亚境内的所有物资时,士气才有稍许提振。[48]战地报告提及多不胜数的奥匈帝国兵装病的事,特别是在伤兵拿“吓人的敌人情事”吓坏未受伤者之后。法兰克将军被某同僚称作“年老糊涂的迂腐之人”,不管有没有友军掩护其侧翼,他都不是最适任的指挥官。他下令官兵交换“英勇故事,不准谈这些可怕的事”。他愤愤地说道,如果再有士兵继续谈可怕的事,会以“懦弱罪”当场处死。[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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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抓到的塞尔维亚战俘,给了奥地利人一线希望。有位奥匈帝国军官在讯问过某战俘后推断:“塞尔维亚人筋疲力尽,补给糟糕;军官行事使他们更为慌乱;他们每个营只有一挺机枪。”但在这条战线上的普特尼克部队,至少有一半士兵打过巴尔干战争,且尽管火炮不足,炮弹也开始短缺,但他们坚守阵地,耐心击溃来犯奥军。[50]命丧塞尔维亚剽悍军队之手者,是奥地利地方防卫军第二十一师师长阿瑟·普日博尔斯基(Przyborski)将军,他绝对称不上身经百战、敢打能打。他的同僚称他是“环城大道将军”——娶了陆军部长舍奈赫的女儿且是坐办公室而非带兵出身的军职官员(译按:环城大道是维也纳气派堂皇的大道,陆军部大楼就位于这条大道上)。面对这场混乱且瞬息万变的战斗,普日博尔斯基从未能跟上脚步。[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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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亚达尔河(Jadar)和采尔山遭击退后,第五集团军军心动摇。饿坏的奥地利士兵在德里纳河沿岸四处搜寻可吃的东西,他们把还未熟的玉米、瓜吃进肚里。也没什么水可喝;井似乎下了毒,水呈绿色带酸味,喝下两三天后就出现霍乱症状。“我们遥远的(补给)火车,连个影子都没有,”有位军官嘲笑道。[52]奥地利的补给业务,有许多被转包给民间业者,而这时法兰克命令麾下军官,“毙掉他们的马,毁掉他们的四轮马拉货车,当场杀掉他们的马车夫”,如果他们不更卖力工作,不表现得更勇敢的话。在这同时,奥地利士兵将只得挨饿,而(吃饱喝足)的师长则向他们训话道,“绝不能以补给品没送来为理由,吃掉你们的战地口粮……战时补给不可能时时都令人满意”。[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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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日,波蒂奥雷克一副从他的战场冲出来的姿态,请求第二集团军给予更多支持,但康拉德修改了这一请求:他下令,“在不延宕你(第二集团军)开赴(加利西亚)的情况下能做多少就做多少”。[54]于是,第二集团军第二十九师八月十六日于沙巴茨处渡过萨瓦河,与塞尔维亚某师打了煞有其事的一仗,然后于下午撤退。波蒂奥雷克火冒三丈,痛骂康拉德把第二集团军的诸部队“像水滴般”损耗掉,未派他们大举同时进攻。如果波蒂奥雷克真的人在前线,而不是待在他萨拉热窝的办公室(这时他正在那里力促调查三十名塞尔维亚少年),大概会注意到不管是分批次小兵力进攻,还是大兵力大举进攻,奥地利的进攻都不可能得手。[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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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次入侵行动的初期,奥匈帝国军队一直未能适应现代火力。德国步兵连已在运用稀疏队形战术(一个排摆出宽间距的小规模战斗队形带头进攻,后面两个排也摆出稀疏队形,呈梯形配置),奥匈帝国连则要众多士兵紧挨在一块,成为敌人活靶一般,一径往前猛冲。“不管是兵还是官,都不知道如何协同进攻,”阿尔弗雷德·克劳斯将军接掌第二十九师后在其日记里如此写道,“不管碰到什么情况,他们都只是上刺刀乱无章法的冲锋;塞尔维亚人看出这点,诱引我们做这些进攻,然后开火把我们撂倒。”在第五、第二集团军间的兵力缺口统率一骑马步兵团的费利克斯·施瓦岑贝格(Felix Schwarzenberg)上校,无意中听到步兵军官“以无比轻蔑的口吻”告诉其部属,“别担心,塞尔维亚人掘壕固守,但我们架上刺刀冲进去时,壕沟救不了他们”。施瓦岑贝格还注意到奥地利野战炮兵爱在开阔地作战,但未考虑到在开阔地自己易被有壕沟防护的塞尔维亚火炮轰碎,且爱朝塞尔维亚壕沟猛射伤不了对方的榴霰炮,因为手边没有可将他们消灭殆尽的高爆炮弹。炮弹比榴霰弹贵,于是,展现奥匈帝国独有的作风,干脆不买。这是支在打它的上一场战争(一八六六年),而非最后一战(一九一三年)的军队。已然没有斗志的施瓦岑贝格亲王在信中告诉妻子,“为奥地利祷告”。[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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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团军已排定于八月十八日移往加利西亚,于是康拉德只同意暂时借调卡尔·特尔斯蒂扬斯基(Karl Tersztyánszky)的第四军,希望这会有助于击退萨瓦河边的塞尔维亚人,消除德里纳河边第五军所受的压迫。特尔斯蒂扬斯基决意于八月十九日进攻塞尔维亚第二集团军在沙巴茨的兵力。他计划以旗下两个师夺取有一万四千人和重要火车站、河船码头的沙巴茨,然后循着三条平行的公路往南挺进。这一南进行动至关紧要,如果失败,普特尼克将能放心大胆将其全部兵力转向法兰克的第五集团军,将其团团包围。但情况看来不妙:奥地利军方对塞尔维亚军的动向掌握甚少,除了“将沙巴茨桥头堡往南推”,别无明确计划。[57]司令部认为沙巴茨周边的地形类似意大利,有高大玉米田、围栏、树篱、浓密小树林,使他们无法总揽全局,易遭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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