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6448118e+09
1706448118 约瑟夫·斐迪南大公辖下布罗施上校的第二蒂罗尔皇家步兵团,日夜兼程赶去与奥芬贝格部会合。有位老兵忆起从科马鲁夫部队长途跋涉到伦贝格部队再走回来之事:“奥芬贝格在那里,布鲁德曼在这里,我们在炎炎夏日里走在这两地之间,翻越起伏的绿色丘陵,穿越古老森林,走向无边无际的蓝色地平线。”这支三天前在拉瓦鲁斯卡附近打过小冲突的部队奉命开拔,这时已往回走,惊叹于俄罗斯的辽阔和寂静,置身其中只觉得自己渺小。二十八日,布罗施疲累的轻骑兵团无精打采走进贝乌热茨“这个贫穷、受到洗劫、极为肮脏的犹太村”,终于准备从南边大举进攻普列韦部的左侧翼。[33]
1706448119
1706448120 人在普热梅希尔的康拉德仍然相信他会打出制胜的一击,八月二十七日打电报告知奥芬贝格,“这场战役的成败,如今系于对左翼这些大有可为的攻击能否圆满达成上”。奥芬贝格大吃一惊。“对第十四军别有什么期望,它已被总司令部不断更改的命令丢在后面”,使该部和丹克尔部(康拉德所提及的“左翼”)易遭普列韦部、鲁斯基部攻击。[34]康拉德对这些劝诫充耳不闻。后来丘吉尔写道,“机枪和有刺铁丝网已准备好要让这场攻势的诸多鼓吹者,包括他(康拉德),认清许多事实”。[35]康拉德这时要奥芬贝格以其所有可用兵力大胆挺进:战场上任何一地遭挫,都不得撤退。[36]在战场上与敌厮杀过的奥地利军官,都已察觉到这场仗已输,这场战争大概也会输,冷冷开玩笑道,“最起码我们都已留了一颗子弹了结自己”。沃年斯基将军不是开玩笑:那天夜里,他拿起手枪顶住头,自杀身亡。[37]
1706448121
1706448122 奥芬贝格辖下诸师八月二十八日休息——暴风雨前的宁静——等待针对二十九日的指示。康拉德帮不上什么忙,因为他的心情已从极度乐观猛然转为忧心忡忡;先前还夸称会打出制胜一击,这时他却与霍夫堡宫翻旧账,声称这场战争打不赢,坚定表示要是皇帝于一九〇九或一九一二年就听进他先发制人的主张,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他写了封时机挑得特别不对的信给博尔弗拉斯,信中发牢骚道,“真是造化弄人,如今竟由我承担那一疏忽造成的烂摊子”。[38]
1706448123
1706448124 康拉德麾下军官也在思索未来下场;他们知道得趁当面的俄军还未能重整、增强兵力之时,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为安抚正在马恩河边力拒德军的盟邦法国的不满,俄军以不符合稳扎稳打要求的速度行军、作战,因而在前期这几场仗里被打得七零八落、组织涣散,面对丹克尔部、奥芬贝格部的攻击却反应迟缓一事正是明证。当奥地利第十四军(现为奥芬贝格第四集团军右翼)挺进到距该集团军位于扎莫希奇的左翼不到两天的行军距离时,情况似乎表明康拉德那忽而冒出的乐观有其道理。但俄军总司令部终于有所反应,将第九集团军调到西南方面军,以阻止丹克尔部与奥芬贝格部会合和挡住奥军前进。俄国第四集团军的司令部禁不住外部压力而垮掉,集团军司令官萨尔扎以二十三日的惨败为由撤掉沃伊辛,不料伊万诺夫反将萨尔扎本人撤职,让谁都看得出是个庸才的沃伊辛恢复原职。在对面的普热梅希尔,似乎也是无能当道。但俄国两个集团军(第四集团军和作势威胁的第九集团军)足以挡住丹克尔部,而将鲁斯基部调去解救普列韦部,也将挡下奥芬贝格部的攻势。[39]
1706448125
1706448126 为在鲁斯基部尚未将普列韦部救离南边之前打败普列韦部,奥芬贝格在奥莱希采花了长长一晚筹谋划策,八月二十九日早上六点半他下达其计划:“第四集团军以所有可用的步兵发动总攻,执行即将到来的决定性一击。”[40]胡因的第十七军——这时胡因已因“紧张”撤职,由卡尔·克里泰克(Karl Kritek)将军接掌——扮演将第四集团军与约瑟夫·斐迪南大公的第十四军接合的角色。第十七军也要从右侧扫荡普列韦部,将其困死在科马鲁夫予以歼灭。[41]奥芬贝格原以为反胡因的兵变(胡因的参谋长致电总司令部,“如果不处置他,我们会自行毙了他”),已稳住他的右翼,这时发现不然。克里泰克接任后,辖下诸师和胡因在任时一样没有进展,它们辖下诸旅在欲渡过胡奇瓦河攻入普列韦阵地的心脏地带时,遭俄军火炮、机枪击退。每次奥军拿下一座山岭,都发现俄军只是拔营到后面的山顶,在那里挖壕沟、架机枪固守。原野上星星点点般散布的小树林都部署了俄军步兵团,每次奥军攻击,他们就朝奥军侧翼开火。奥军一挺机枪开火,就会招来俄军三或四门火炮反击。俄军炮弹落个没停,陆续击毙第三十四团大部分军官和歼灭该师两个皇家步兵营。第十九师投入其最后的预备队,也在俄军火力下撤退。[42]
1706448127
1706448128 左侧的情况一样糟。布拉修斯·舍穆瓦将军统率的第二军摸索着前进(舍穆瓦原任参谋总长,一九一二年遭撤换,由康拉德接任后,出掌第二军)。舍穆瓦的第二十五师由彼得·斐迪南大公指挥,而在二十八日休息后,大公于隔日离开扎莫希奇舒适的中央饭店,继续东进。但彼得·斐迪南的第五十旅立即受到俄军来自科马鲁夫的猛烈炮火袭击。就据认为被困在口袋里的部队来说,俄军的积极进攻令人佩服。
1706448129
1706448130 彼得·斐迪南大公命第二十五师攻向杜布村(Dub)以封住口袋,而由于俄军反击日益快速,这一目标似乎渐渐变得不合理。这位大公原以为会在其左侧找到匈牙利地方防卫军的一个师,不料却发现哥萨克人。他的炮兵一如以往不管用,射出的榴霰弹越过俄军壕沟时,未伤及敌人,而俄军重炮发出的炮弹,则令第二十五师和此师两侧的友师军心恐慌。俄军两个集团军(普列韦的第五和鲁斯基的第三集团军)围住他们,在这条地动山摇的前线沿线,每个奥军部队都以为俄军已突破他们的防线,欲攻向他们的侧翼。在二十九日夜色降临时,精疲力竭的奥军士兵就地睡觉,预备队摆在小规模战斗队形后面百步之处,没有炊火,没有杂音。舍穆瓦的命令透过口耳悄悄传给大公,再传给第十师,要其天一亮就重新进攻,但第十师告诉大公,该师八月三十日得休息一天,因为“士兵累瘫了”。[43]
1706448131
1706448132 康拉德在科马鲁夫周边的失利和他把预备队调去支援该处战事一事,在伦贝格铸下恶果。第十四军被调拨去支持奥芬贝格部,削弱布鲁德曼集团军的兵力,俄国第三、第八集团军看出此点,八月二十六日攻向伦贝格。他们扬言不只要击溃布鲁德曼的中军,还要从两侧翼对他双重包围。不管奥军在科马鲁夫拿下什么短暂的胜利,如今都要在伦贝格被俄军讨回去。到处都是俄军,奥军每个人都觉得兵败在即,军心涣散。陆军部长亚历山大·克罗巴廷将军从维也纳发了封电报到普热梅希尔,督促康拉德平息从他的总司令部和诸集团军沸沸扬扬传出的“骇人、丧气传言”。[44]
1706448133
1706448134 但这时已是人人自危,意志消沉。第十四军被拨到奥芬贝格辖下后,布鲁德曼这时得用仅仅两个半军的兵力守住伦贝格:他自己的第十一军,以及第二集团军的第三军和第十二军的一个师。事实表明,要第二集团军到塞尔维亚过一下水再过来加利西亚一事,铸下大错,因为伦贝格所急需的另外三个师,这时仍在从萨巴茨经匈牙利缓缓运送过来的途中。最好的情况下,布鲁德曼或许可靠九个师勉力对付俄军至少十六个师的兵力;他要能撑这么久,只有寄望于烂路和鲁斯基谨小慎微的习性。[45]下辖四个军的鲁斯基,仍信服雷德尔时代的认定,即认为奥匈帝国的主要作为会是从伦贝格南攻,而非指向科马鲁夫的北攻(这时他仍认为奥军的北攻是佯攻)。鲁斯基认定挡在他前面的奥军有三十个师,而非九个师,因此率部朝奥地利的东都缓缓推进,在他自己的地盘上一天平均只前进八公里,进了奥地利地盘,速度则更慢。
1706448135
1706448136 鲁斯基的移动缓慢让康拉德生起不切实际的指望,以为他能在科马鲁夫拿下胜利,即使这么做会削弱布鲁德曼部,使其陷入险境。这时,即使是奥匈帝国的前线部队都渐渐理解到他们与俄军的兵力对比有多悬殊;俄居优势、奥处劣势的传言甚嚣尘上,布鲁德曼不得不下令凡抓到散播此谣言者一律处死。他吼道:“趁还来得及,加强军纪!”[46]
1706448137
1706448138 但已太迟。伊万诺夫催促鲁斯基前进之后,终于在八月底开始攻向伦贝格。奥匈帝国军的离谱疏失,让他如虎添翼:伦贝格周边的奥地利将领用不防窃听的电话线讨论计划,让俄国人听得过瘾。康拉德迟迟才得悉俄国人这一监听刺探行为,勃然大怒,要求军官讲电话时用乔伊斯密码。此后提到伦贝格时要说Uzldampf,说到一个军时要说Ulmklotz,说到一个师时要说Ulmtexas,诸如此类。[47]Uzldampf是奥匈帝国第四大城,四条重要铁道的交会点,基于影响力和军事需要,康拉德禁不起丢掉它,但八月三十日时,伊万诺夫所集结进攻伦贝格的兵力,已是布鲁德曼防守该城兵力的三倍之多。鲁斯基将从东边攻打伦贝格,布鲁西洛夫则从南边。
1706448139
1706448140 俄军在伦贝格周边这些动作,令奥芬贝格和丹克尔意识到,克拉希尼克、科马鲁夫之胜不是胜利,而是他们自己被兵力大上许多、看来更能打的俄军包围、击败的序曲。这两位奥地利将领接着都猛踩刹车,清楚每往前一步,就只是让自己更深陷俄军的口袋里。在扎莫希奇附近,奥地利第一、第四集团军之间,立即出现一道三十公里宽的缺口,普列韦快马驰过,脱离险境。在北边尝到胜利滋味的康拉德,这时只能沮丧看着战前被蔑称为“病老头”的普列韦逃脱。[48]奥芬贝格把此事归咎于彼得·斐迪南大公八月三十一日将其第二十五师后撤,“把许多已拿下的地方还回去”。彼得·斐迪南照理该在科马鲁夫“用所有用得上的步枪和火炮”封住包围圈,却在收到报告说他后面有俄军后收手。“令人无比失望,他把胜利果实丢掉,”奥芬贝格如此写道。一九一二年压下的奥芬贝格内线交易丑闻,一九一五年时被重新挖出来大做文章,使他受到难堪的谴责,就此结束戎马生涯。而在上述兵败得找人咎责的情况下,奥芬贝格这样的下场只能说是在劫难逃(毕竟彼得·斐迪南大公是哈布斯堡皇室成员)。[49]
1706448141
1706448142 彼得·斐迪南大公的参谋长写下了他自己的科马鲁夫之役报告,把主要过错归在来自奥芬贝格的联系不良上面。战役初期诸集团军司令官就一致认为,由于俄国基础设施简陋且国土辽阔,急报得花上数天才能送达,命令的有效率传达,在这一战场比在其他任何战场都来得重要,但奥芬贝格的命令和目标每一次都迟迟才送达或完全未送达。这一延宕使俄军有时间填补缺口,将后备兵力和火炮送到前线解围。这时奥军的炮弹和子弹已快用尽,却又面对得到增援、有较好补给的俄军部队。欲使奥军各部队翼翼相连,但每次都未能成功——几乎每份报告里都出现“与邻近部队接触因林间沼泽而无法如愿”这行字。
1706448143
1706448144 八月三十日下午两点,彼得·斐迪南大公得悉他两翼的部队遭兵力大于己方甚多的敌军攻击,但予以击退。这位大公和第四集团军战线上的每个指挥官这时都清楚,奥芬贝格、康拉德和军方新闻处所正高声要求的将俄军围于科马鲁夫一事,根本不可能。事实上,俄军正企图包围奥芬贝格部。那天下午四点,彼得·斐迪南大公呈报舍穆瓦:“我们得做出选择,不是撤向扎莫希奇,放掉我们目前为止已打下的重大战果,就是今天下午把剩余兵力全投入最后攻击,攻向杜布求胜。”奥芬贝格一心想转败为胜,从司令部派奥埃尔斯佩格亲王(Prince Auersperg)少校快马驰往彼得·斐迪南的司令部,传达“继续前进,在杜布完成对敌包围”的命令。[50]但这时,就连奥埃尔斯佩格亲王出马,都无法让奥匈帝国第二十五师动起来:它已力气耗尽。奥芬贝格自己的科马鲁夫战役回忆录,证实奥匈帝国士兵不再信杜布包围这一招:“前线士兵的抱怨声越来越大。”他们感觉到四面都是俄军,觉得守不住。在约瑟夫·斐迪南大公部的左侧,第四师未出现,奥地利地方防卫军第十三师(德意志人、捷克人、乌克兰人)已解体为惊慌失措、不愿坚守的数股兵力。约瑟夫·斐迪南大公寄望于右边,恳请第十师为最后一击支持兵力。但第十师回以人、兽、炮、弹药皆匮乏,予以拒绝。从边境行军过来、与敌数场厮杀、缺眠、频频恐慌,把每个人累垮。
1706448145
1706448146 但这位大公仍不死心。他搬出自己的哈布斯堡皇室成员光环——和他作为当地最资深师长的身份——命令第十师拿出它最用心、最后的努力,与他的师一起对杜布发动同心圆式的攻击。数小时后,黑夜降临,第十师师长的传令,穿过树林和林间沼泽,送来了对皇族成员那道命令的回复:“我军东边一千五百步处是俄军阵地——架设了八挺机枪和火炮的数道壕沟。我军第三十六团和第十二皇家步兵营进攻这一阵地一整日,遭击退,伤亡惨重。在我军火炮摧毁这些阵地之前,再启进攻都是徒劳。”
1706448147
1706448148 奥军撤退,嘴里仍夸称他们已在克拉希尼克、科马鲁夫拿下大胜。但把这些胜利称作胜利,就像靠得分拿下第一轮但在第二轮被击倒的拳击手声称已赢得比赛一样,乃是自欺欺人之词。厚颜的奥芬贝格,称科马鲁夫之役是“这场战争里,甚至应该说是这君主国历来打过的战争里,最漂亮的一场机动作战”,也就是说五百年来最了不起的胜利。他认为他在科马鲁夫的战绩,至少和老毛奇在柯尼希格雷茨的战绩一样出色,说“在这两场战役里,战胜者所拿下的战利品差不多:一八六六年是一万八千战俘、一百八十二门炮;一九一四年是两万战俘、两百门炮”。[51]当然,时移势易,这样的战绩和柯尼希格雷茨之役的战绩完全不能比,因为二十世纪的俄国能以十九世纪(乃至二十世纪)奥国所办不到的方式迅速填补两万人力。但奥芬贝格仍迅即获皇帝赐予“冯·科马洛夫”(von Komarów)这个尊称和八千克朗的奖赏。局部胜利总是聊胜于无。
1706448149
1706448150 [1] Kriegsarchiv,Vienna (KA),Neue Feld Akten(NFA)1877,Sept. 28,1914,GdI Eh. Friedrich,“Erfahrungen aus den bisherigen Kämpfen.”
1706448151
1706448152 [2] KA,NFA 1868,GM Stipek,Bozen,Oct. 7,1914,“Gefechtsbericht u. Belohnungsanträge über das Gefecht am 28. Aug. 1914.”
1706448153
1706448154 [3] KA,NFA 1868,Johann Komaromi,“Damals bei Budynin.”
1706448155
1706448156 [4] KA,Gefechtsberichte(GB)86,Generalstab Nr. 8069,“Kriegserfahrungen,Taktik der Feinde,” n.d.;Timothy C. Dowling,The Brusilov Offensive(Bloomington:Indiana University Press,2008),7;Nikolai N. Golovine,The Russian Army in the World War(New Haven,CT:Yale University Press,1931),132.
1706448157
1706448158 [5] Golovine,Russian Army,126;Dowling,Brusilov Offensive,6;Ward Rutherford,The Tsar’s Army 1914-1917,2nd ed.(Cambridge:Ian Faulkner,1992),24.
1706448159
1706448160 [6] KA,NFA 1878,k.u.k. 2 Korps Kdo,Jan. 21,1915,“Kriegserfahrung.”
1706448161
1706448162 [7] KA,NFA 1845/2,Gefechts-Berichte der k.u.k. Infanterie-Regimenter Nr. 80-83,Sibiu,Dec. 1930,GM Leopold Hofbauer,“Erinnerungen an meine Regimentskommando-Führung beim k.u.k. I.R. Nr. 83”;NFA 909,Aug. 17,1914,“Einfetten der Wasserjacke vorgeschrieben.”
1706448163
1706448164 [8] KA,NFA 1845/2,Gefechts-Berichte der k.u.k. Infanterie-Regimenter Nr. 80-83,Sibiu,Dec,1930,GM Leopold Hofbauer,“Erinnerungen an meine Regimentskommando-Führung beim k.u.k. I.R. Nr. 83.”
1706448165
1706448166 [9] KA,B/1438:18-28(Paic),Beilage zum Aufmarschbefehl:“Russland—Charakteristik einiger Generale.”
1706448167
[ 上一页 ]  [ :1.706448118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