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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21 帝国时代的旧统治阶层,虽然也是共和时期的实际统治者,却从未真正接受那个新国家;此际他们却突然用不一样的眼光来看待共和国。因为兴登堡是德意志帝国最受尊崇的主要人物之一,而且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早已一度形同代理皇帝,由这位总统来掌管的共和国,在意义上自然迥异于埃伯特与社会民主党的共和国。这种情绪上的转变很快便具体反映出来,以致迄今断然反对共和的国会最大右派政党——德意志国家民族党——现在愿意加入共和国的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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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23 1925年至1928年之间除了短暂中断过一次之外,魏玛共和国的执政者已非魏玛联盟,而是一个由中央党、德意志民族党和德意志国家民族党所组成的右派联盟,他们在国会虽只是小幅领先,却享有稳定多数。共和国现在突然站立在两条腿上面。它不再只能仰赖中央偏左的政党,如今亦可由一个中央偏右的联盟完全正常地进行统治。魏玛共和国因而稳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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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25 更何况如同前一章所述,经济情况已于此时大获改善:通货膨胀已经在埃伯特任内的最后一年遭到遏止;货币终于也经过了改革,甚至还微幅升值;大量流入的美国贷款更带来了小规模的经济荣景。就连在外交政策方面也有所斩获:鲁尔地区已恢复自由,此外还有了《洛迦诺公约》——此举形同针对国境西部补充签订和约,排除了法国未来的干预行动。简而言之,令人愉快的时光蓦然重返。直到1928年为止,一切看样子都可以这么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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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27 接着发生了两个事件,使得共和国在1929年的全球经济危机爆发之前,就已经再度开始根基动摇。第一个事件是,直到1928年中都还执政的中间偏右联盟,输掉了1928年的国会大选。德意志国家民族党骤然大为衰弱,社会民主党却重新茁壮,获得自从1919年以来的最佳选举结果。此时演成的局面,使得新政府既不可能建立在魏玛联盟的基础上,也无法立基于我所称的“兴登堡联盟”。毕竟魏玛共和国仍未具备今日德意志联邦共和国自始就拥有的东西:一个色彩鲜明的右派与左派政党体系。在此情况下,社会民主党必须退而与包括右派自由党在内的其他政党共组“大联盟”,但如此组成的政府非常脆弱,因为各派系打从一开始就背道而驰。因而从1928年中至1930年初的“大联盟”执政时期,在政治上缺乏了稳定性,但直到全球经济危机爆发为止,在经济方面仍然是令人愉快的时光。此为第一个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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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29 就第二个事件而言,后来的发展证明它为害更烈,而且它与总统本人息息相关。兴登堡在1925年当选总统的时候,已经七十七岁高龄;如今他更已年过八十,不可能一直继续当总统下去。没有人可以期待,等到兴登堡的七年任期在1932年届满之后,他还会有办法以八十四岁的高龄再度参选,更遑论是做满第二个总统任期。那么接下来又该如何是好?再来就找不到第二个兴登堡了。然而,兴登堡时代初期功德圆满的妥协措施(一个性质近乎帝国,甚至连保皇右派都能够接受的共和国),其实只不过是建立在他老迈的双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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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31 人们从此不得不开始思索,应该怎么样来维持这种妥协——或者是否还应该继续维持这种妥协。右派人士于是陷入不安,其中尤以德意志国家民族党为然。该党如今已再度沦为反对党,在一个更加保守的新领导高层主导之下突发奇想,认为可以用与以前不同的方式来看待兴登堡时代:它并非巩固共和政体的时期,反而只是过渡到君主复辟的阶段。兴登堡岂不可以从德意志国的总统逐步转变成德皇的总督?说不定他还能够在恢复帝制之前担任摄政者?这是经过认真研讨的计划,在国防军领导高层甚至被讨论得非常积极。将之付诸具体行动的人,则是当时国防军内部主导了政局发展的施莱歇尔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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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33 1929年的时候——而且是在那年年初,全球经济危机尚未爆发、表面上看来一切都还完全平静稳定之际——施莱歇尔邀请立场相当右倾的中央党新任党魁海因里希·布吕宁,前往他位于柏林市马太教堂广场的寓所。今日我们可从布吕宁的回忆录获悉,该将军向那位政治人物透露了一些颠覆性的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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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35 施莱歇尔表示,必须利用老总统剩余的任期来修改宪法,借此夺走国会的权力,以便终于得以重建“稳定局势”,回归到1918年10月之前未经改革的君主政体。国家元首——当天尚未言及君主——不但应该有权任命总理,而且更可违反国会的意愿让总理继续留任,这么一来就可以让国会如同在帝国时代那般,被排除于实际的政治决策之外。为达此目的就必须反复不断地解散国会,直到各政党疲于奔命、财力枯竭,再也无意重新进行选战为止。然后,政府就可以趁着没有国会的机会,终于以政变的方式修订出一部纯粹总统制的宪法,让总统扮演昔日皇帝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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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37 布吕宁听得心有戚戚焉,于是向施莱歇尔问道,整个过程在他眼中究竟应当持续多长的时间。施莱歇尔回答说:“嗯,那必须在六个月之内完成。”施莱歇尔进而利用此次机会向布吕宁透露了内情:兴登堡总统对战时那位忠诚的前线军官布吕宁颇有好感(他的机枪连直到停战当天都还奋战不懈),并且将他视为执行政变计划的总理人选。布吕宁起初仍等闲视之,因为进行这种计划的时机尚未成熟。可是,时机很快就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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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39 全球经济危机在1929年10月爆发。大联盟政府的灵魂人物——施特雷泽曼——不幸就在同年10月去世,以致该政府无力因应那场也在德国急剧恶化的危机。经济危机最后导致大联盟政府崩解,兴登堡则采纳施莱歇尔的建议,在1930年3月按照预定计划任命布吕宁出任总理。布吕宁依据《魏玛宪法》第四十八条的规定从总统那边接获全权,得以不顾国会自行施政:宪法第四十八条给了国家元首机会,使得他可以在自由心证裁定国家出现紧急状况的时候,颁布紧急命令来回避国会的立法权。更何况,总统还握有解散国会权,万一国会意图撤销紧急命令的话,总统随时有权解散国会。如今布吕宁即可假托总统的名义行使上述权力,旨在建立一个过渡阶段,供隐身在兴登堡背后的小圈子完成政变计划,实现君主复辟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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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41 兴登堡本人在其中究竟扮演何种角色,迄今仍无法断定。这位老先生不是政治家,而且他从来没有当过政治家。就某些方面而言,他在总统任内与战时担任最高陆军指挥之际完全一样,也只是个傀儡罢了。不过,他仍然有自己的念头,而且他一贯的想法随着他的年龄日益变得僵化。自从他在1925年向宪法宣誓以后,便信守誓言并满足于担任一个尊贵的仪式性职务;现在却连他也开始重温自己对君主的情感,并且觉得自己的使命就在于把共和国带上过渡到君主政体的回头路——但一切都必须在不致直接违反其宪法誓言的情况下,于最大可能范围内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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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43 走上这条路的第一步,即为从20世纪20年代的议会制政府过渡到30年代早期的总统制政府,而布吕宁便是总统制政府的第一任总理和在位最久的总理。总统制政府表面上仍然维持在宪法的框架内,以致布吕宁很讽刺地获得了“魏玛宪法的最后捍卫者”之声誉。可是,他并非宪法的捍卫者。依据布吕宁在回忆录中所作出的证言,其职责在于推动政变,而且他尽心尽力地执行这项工作。只不过他延迟了政变的进程,以便致力于另外一个计划——结果他为此被迫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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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45 此时全球经济危机已然爆发,使得布吕宁于外交方面看见了我们已在前一章叙述过的大好机会:利用全球经济陷入危机的时刻,通过刻意让德国经济危机急剧恶化的做法来摆脱战败赔款。布吕宁起初认为,摆脱赔款比筹划政变还要来得重要。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在1930年7月解散国会,并且将举行改选的日期定在1930年9月。其间却发生了料想不到的事情!希特勒的国家社会主义党在兴登堡“好的”年代原本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党,却于此次国会大选中突然跃升为第二大党。他们获得18%的选民支持、600万张选票、107个国会席次,导致德国内政舞台上骤然冒出一股新的势力,令人从此不得不正眼相看。到底是什么让国社党在倏忽之间变得如此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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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47 有三个原因使得国家社会主义党先是在1930年成为群众政党,而后在1932年成为全国第一大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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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49 第一个原因来自于经济危机。经济危机使得劳动者以骇人听闻的速度陷入贫困,而且我们不可忘记的是,就连雇主也不例外,因为也有许多企业破产或者难以为继。在1932年——亦即有六百万人失业的那一年——出现了一张海报,其上以表现主义风格呈现出一大群悲惨的百姓,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在人群的下方仅仅写着这样的字眼:“希特勒,我们最后的希望。”此话正中要害。贫困确为事实,而希特勒乃唯一允诺克服贫困的人,那也是事实。布吕宁则甚至在当时每个人都能够暗中感受到的情况下,为了实现爱国的外交目的而刻意让贫困恶化。但布吕宁不便公开对此作出说明,而且此事在今天尚未广为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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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51 贫穷困顿是导致百姓被成群推向希特勒的第一个原因。今日仍有人喜欢把它使用为唯一的辩解理由,来说明为何突然如此大量地出现纳粹选民。贫困固然是理由之一,而且是一个非常有力的理由,但它绝非唯一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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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53 第二个原因在于骤然复苏的民族主义。它本来早已不像那些年头的经济危机一般触目可及,而且其复苏的理由也比较不容易解释。看起来甚至非常矛盾的是,贫穷与经济困境正好促成一股“民族觉醒”的氛围应运而生。但情况就是如此,而且每一个亲身经历过1930年到1933年那几个年头的观察者,都可以对此做出证明。1918年以后的民族主义情结与愤懑其实从未完全消散,同时那种感觉通过“背后捅一刀”和“十一月罪犯”58之类的用语具体表达了出来。不过,在1919年到1924年之间,那种情结与愤懑主要只局限于老右派,亦即“德意志国家民族党”的选民那边;到了1925年以后,由于该党也成为执政党之一,民族主义随之和缓下来。如今它却冷不防变成了几乎所有党派的共同资产,就连共产党也突然开始使用民族主义的语言。那些站在布吕宁“总统内阁”背后、或匿名或公开的保皇派自然更加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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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55 但是这么一来,他们便步入了国社党自始即稳居上风的领域。没有人能够像纳粹那般,以如此坚定的信念来宣扬民族主义、民族自豪感和民族仇恨心,于是国社党在这方面比他们具有更大的信服力。没有人胆敢像纳粹那般宣称,德国人其实绝对可以打赢第一次世界大战,而且实际上已经打了胜仗,不料却因为诡计和背叛以致胜利遭到诈取。而且,没有人会如此直言不讳地表示,有朝一日务必要把失去的胜利重新夺回。后来等到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的时候,德国人已经远远不像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之际那般兴高采烈,因为他们早已在1933年将激情消耗殆尽了。可是,德国人对1933年“民族奋起”之胜利所展现出来的欣喜若狂,其实多方面隐藏着1914年时的战争激情。至于各方势力在1933年以前所刻意挑起的那种战争激情,则使得国家社会主义党成为受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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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57 国社党选战获胜的第三个原因在于希特勒本人——尽管今天这会让许多人听得不高兴,但还是必须实话实说。希特勒并不会让同时代的德国人觉得反胃,他反而具有吸引力,甚至称得上是扣人心弦。在施特雷泽曼去世后的魏玛共和国末期阶段,希特勒的政治格局远远超过政治舞台上的其他任何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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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59 希特勒一向受到低估。其对手们所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刻意把他当作一个既渺小又可笑的人物来看待。然而他既不渺小,也不可笑。希特勒是一个非常邪恶的人。伟人往往邪恶,而希特勒也不例外,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尽管希特勒具备各种骇人听闻的特质,他却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人物,而且从他在此后十年内一再展现出来的大胆远见与灵敏直觉,便不难看出此事。就当时的政治人物而言,没有其他任何人能够散发出希特勒那种魔法般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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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61 早在1918年和1919年的时候,许多德国人就已经勾勒出类似希特勒的那么一号人物,视之为理想中的目标。斯特凡·格奥尔格当时曾经在一首诗作中表达出他的意愿,59希望新的时代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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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63 诞生唯一力足以振衰起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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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65 彼将挣脱锁链、扫清残砖废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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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67 建立秩序、鞭策迷途者重返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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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52469 回归永恒法理,使伟大事物再度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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