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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30 这样的剧变令人头晕目眩,彼得格勒著名的布尔什维克活动家B. 卡万罗夫后来说,“谁也没有想到可能发生的革命会如此临近”。事实表明,这次革命既不是布尔什维克,也不是任何一个左派政党有计划地组织发动的[62]。左派社会革命党人姆斯季斯拉夫斯基回忆说:“革命来临时,我们这些党人还像福音书中熟睡的无知少女一样。”而中派社会革命党人晋季诺夫则说:“革命犹如晴天霹雳,不仅使政府惊慌失措,也使杜马与各个社会团体措手不及。对我们革命者来说,它也是一件十分出人意料而又令人高兴的事情。”正如苏联早年著名革命史作者H. 苏汉诺夫所言:“没有一个党直接参加了革命的准备工作”,“几乎谁也没有把2月23日在彼得堡开始的那件事情看成是革命的开端”。反对派是如此,沙皇一方亦然。当尼古拉二世读完杜马主席关于首都开始发生革命的电报后,他说了一句被载入史册的话:“这个胖子又来对我胡说八道,我甚至无需回答他。”[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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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32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剧变仍然发生了,而且一旦发生便一泻千里,不可遏止。从2月到10月,俄国社会几乎是处在一个急剧“激进化”的连续过程中,不想被大潮所淘汰的各种政治力量不管原来信奉什么“主义”,此时都卷入了一场“激进比赛”之中。正如卢森堡所说:沙皇的傀儡“最反动的”第四届国家杜马一夜之间“突然变成了一个革命机关”[64]。从国家杜马临时执行委员会到后来的四届临时政府,俄国政坛8个月之内五易其主,一届比一届更“左”。其主导力量从温和自由派、自由民主派演变为社会民主派与革命民粹派,最后在10月的冬宫之夜,后两派中的最激进者(社会民主党(布)与左派社会革命党)又推翻了两派中较正统者(社会民主党(孟)与社会革命党)控制的末届临时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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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34 在这一大潮中,“个人主义”的斯托雷平改革一开始就成为过街老鼠,尽管斯托雷平改革中俄国人(包括下层在内)绝对生活水平实际都有提高,但社会上的不公正感在战时困难的触发下一下便燃起了清算的怒火,无论持何种“主义”的政治力量,当时都在抨击斯托雷平的“个人主义”,并许诺要重振公社世界之雄风。临时政府的最高土地委员会首任主席Д·波什尼科夫在5月19日该委员会首次会议开场便谴责斯托雷平改革,斥责斯托雷平“为私人而对公有土地发动掠夺”[65],并表示临时政府将立即纠正这种“专横的”不公正。在联合临时政府中任农业部长的社会革命党领袖切尔诺夫也宣布,政府将在废除斯托雷平法案之后,“在农村公社的深度与隐秘之处找到(土地)法律的新源泉”,“新的改革将从这些深层生活中涌现”[66]。对改革的清算引出了“公社”对“个人”的专政,作为“个人自由主义者”的知识分子也厄运难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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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36 主要代表知识界的立宪民主党,这时的处境与1905年判若霄壤。在既不能“说服庄稼汉”又不能“说服小市民”的情况下,这个以“立宪”为名的党一反常态,力图推迟立宪会议,因为它预感到这一会议将是法国大革命中国民公会的再版,然而没想到这个会议刚开场,就被比它更“激进”的苏维埃所驱散。而苏维埃政府一建立,就宣布要“肃清俄国土地上的一切害虫”,其中最主要的是“在哪一个街区,哪一个工厂,哪一个村子没有自称为知识分子的怠工分子?”而“公社和村庄”则应在“肃清”他们方面展开竞赛[67]。接着在取缔了立宪民主党后,又宣布把“近立宪民主党”的知识界都列入镇压对象。列宁并为此致信高尔基,劝他不要“为腐烂了的知识分子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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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38 沙俄改革与自由知识分子的历史已经过去80年,如今俄罗斯面临又一次变局,于是学者们又在讨论:到底是狂热的知识分子折腾了人民,还是狂热的人民折腾了知识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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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40 这个官司也许是永远也扯不清的,但回顾这段历史,我们至少可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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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42 第一,在社会大变动时期,理智与公正常常是互为因果的,只有成功地树立起社会公正形象,才有可能成功地呼唤理智。而这个形象自由主义者不去树立,民粹主义者就会去树立,这恐怕才是自由知识界的厄运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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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44 第二,在知识分子中否定“革命崇拜”是有学理价值的,但切不要天真地以为,只要知识分子“告别革命”,革命就不会发生。1917年2月司堪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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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46 第三,改革并非在任何时候都是革命的替代物。“改革引起革命”在历史上不乏其例。不少俄国学者认为没有斯托雷平改革就没有2月“雪崩”,这不无道理。因此,要使改革真正取代革命,这场改革应当不仅是理智的,而且是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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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48 而这段历史更基本的启迪在于:知识分子不仅应当是社会的头脑,更应当是社会的良心,平时是如此,在大变动时期更是这样。“良心”膨胀到企图充当宗教裁判官,固然是可怕的,但“良心”萎缩到无视公正时,“痞子革命”恐怕也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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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50 (原载《东方》1996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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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52 [52]关于这一点可以列出长长的目录,仅举一例。俄国最重要的史学杂志《历史问题》1993—1994年间连续以6期连载了该刊主编A. A. 伊斯肯德罗夫《俄国的君主专制,改革与革命》一文,这在该刊实属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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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54 [53]金雁,卞悟:《农村公社、改革与革命》,中央编译出版社1996年出版,本文多取材于此书,不另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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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56 [54]T. 沙宁:《从俄国1905—1907年:作为一瞬间真实的革命》,伦敦,198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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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58 [55]《列宁全集》第19卷第362页、第14卷第19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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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60 [56]谢·尤·维特:《俄国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第2卷,新华出版社1985年版,第27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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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62 [57]B. G .罗森塔尔,M. 波哈切夫斯基—克米亚科主编:《精神革命:1890—1924年俄国的价值危机》,纽约,199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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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64 [58]H. A. 别尔嘉耶夫:《俄国共产主义起源及其涵义》,莫斯科,1990年,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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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66 [59]E. J. 西蒙斯主编:《俄国与苏联思想史中的延续与变革》,哈佛,1955年,第1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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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68 [60]N. H. 米留可夫:《三次试验:俄国历史上的立宪主义》,巴黎,1921年,第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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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70 [61]T. 沙宁:《从俄国1905—1907年:作为一瞬间真实的革命》,伦敦,1986年,第26页;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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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72 [62]姚海:《二月革命领导权问题探讨》,载《世界历史动态》1988年第9期第21~22页;柳植:《十月革命与历史选择性》,载《苏联历史问题》1987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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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74 [63]德阿宁:《克伦斯基等目睹的俄国1917年革命》,三联书店1984年版,第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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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76 [64]《国际共运史研究资料(卢森堡专辑)》,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6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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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77178 [65]R. 布隆德尔,A. 克伦斯基主编:《俄国临时政府》,斯坦福1961年版,第538~54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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