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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从阿尔萨斯的维森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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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萨斯的维森堡?”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哦,那你是阿尔萨斯人了。我对阿尔萨斯非常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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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要告诉她我对阿尔萨斯并不比她更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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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想得到一些暂时的安宁,我说道:“是的,我是阿尔萨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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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她对我说了自己到斯特拉斯堡的一次旅行,但是我已经没有在听她说。由于她的提问使我想起了恩斯特,这使得我心里感到恼火。我现在有比听这个老太太的唠叨更重要的事要做,现在外面天气好极了,而我又在休假,我需要看一些让人高兴的事情。这个想法让我开始思忖当我面对恩斯特家人的时候该说些什么。那些人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儿子,现在或许还沉浸在忧伤之中……也许他们还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如果这是真的,那我该怎么向他们说啊?其实我从家里返回的时候再来看他们更好。霍尔斯是对的,我本应该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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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了一个大桥旁边的十字路口。我知道塞纳河流过巴黎,但我无法弄清柏林是在易北河上还是在奥德河上。在我们的右手边是巍峨的威尔海姆国王宫。在国王宫对面是一个纪念第一次世界大战英雄的纪念碑,大约有1200顶钢盔被放在纪念碑前的广场上。两个希特勒卫队的卫兵现在正在沿着纪念碑的底座来回地走着,他们缓慢的步伐让人奇怪地联想起人类缓慢的历史进程。他们有规律的步伐甚至会让一个制造钟表的大师所嫉妒。这两个卫兵完美地迈着步伐,并在相互有30米距离的时候同时转过身来面对彼此,再次迈步,交换位置,转身,然后又再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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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那个老妇人说:“我们到了,年轻人。你现在过了这座桥再顺着那条大街走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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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边说边指着那片宽阔的城区,恩斯特的家就在那里。我其实已经没有听她说什么了,我知道我不会去恩斯特家了,其实我对老太太的解释都是在敷衍,但是我依然紧紧握着老太太的手尽我所能表达了我的感谢。她虽然坚持要送我过去,但最后在我的坚持下只好作罢。当她一消失,我便向我来的方向狂奔而去,我希望能够弥补一些失去的时间,并能够尽快找到开往德国西部列车的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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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飞快地沿着河岸跑着。突然,空气中传来了军乐声,一支衣着华丽的军乐队从一个很高的建筑门廊里走了出来,然后他们就走上了街道。我还记得在别里亚斯克时,有人告诉我们需要向军乐队立正致意。我随即向军乐队立正致意。大约一个半小时以后,终于到了那个开往德国西部和法国的火车车站。我在人群里到处寻找着霍尔斯的踪影:他也许就在这里,但是到了我的车发车前的几分钟我也没有找到他,在火车上我的呼吸渐渐恢复了正常。这里的一切都和俄国完全不同,这里连士兵也带着一种和所有西欧国家井井有条的生活节奏相协调的庄重态度,这里与俄国的反差让我都觉得是否在俄国发生的一切是一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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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临了,我们的火车继续向前方奔驰着。火车现在已经走了3个小时了,但我却觉得似乎我们从来没有完全离开柏林。沿着铁路线没有乡村,只有连绵不断的房舍。突然我们的火车停了下来,虽然现在我们并没有到达沿路的某个车站。每个人都从窗户向外看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外面一片漆黑,只有远方的天际有着一抹红光。我们能够听到远处某种隆隆的声音里混杂着炮声。一大群飞过我们头顶的飞机的轰鸣声正把车厢的玻璃震得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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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挤到我身边的士兵说:“这一定是马德堡,现在它被轰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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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道:“是谁在轰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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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解地看着我说:“当然是那些美国杂种了,这里的局面和前线一样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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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马德堡市燃烧的火光,原以为我们已经远离了战争。列车再次开动了起来,但15分钟后又再次停了下来。一些士兵跑上了铁轨,他们要求每一个人都下车。有人告诉我们铁路线已经被炸断了,所有的军人,无论他是否在休假,都必须听从当地政府的调遣。我和大约100个在休假途中的军人站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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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大约走了半个小时便到了火光冲天的马德堡市。我们开始搬走那些躺在废墟上的木头和大石块,周围的那些延时炸弹正在不时地爆炸着。一批批的市民被一些高声喊叫的官员们集合起来清理废墟。每个人都被分配了工作。虽然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但是被炸坏的煤气管向空中喷射出明亮的火舌,照亮着周围的瓦砾、碎木头、玻璃碎片、家具,还有散布其中的人体残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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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把一些铁锹发给了我们,我们把自己的背包放在了消防车边上便开始用最快速度在瓦砾堆里挖了起来。我们可以听到困在地窖里的人们的呻吟声和求救声。一些哭泣着的女人和儿童则把我们刨开的砖瓦用手推车推走。有人大声地命令着:“赶快,来这里!我们需要帮助!赶快!那里的水管已经爆裂了,正在淹没下面的地窖!”当然在任何最危险的地方,人们都会让军人来首先执行这样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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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顺着通风口到达了那个地窖。在拆毁一堵砖墙时。我的铁锹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这也许是一个被压在废墟下面的人的肚子。“妈的”!我现在正在休假,而这里的任务正在将我的行程向后推延。一声爆炸撼动着我们脚下的大地,一颗美国的延迟引信炸弹又爆炸了。尽管这样,我们的努力终于成功了。随着那堵墙的倒下,一些面色憔悴的人们从灰尘飞扬的废墟里钻了出来。有几个人哭泣着拥抱着我们。其他人则呆滞地站在一旁。他们每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我们现在不得不下到地窖里去救出那些怀里紧紧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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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出了第一个孩子。一个只有5岁左右的孩子牢牢地扯住我的裤子,以至于最后我的裤腿都从靴子里被拽了出来。他在有意拉我到一个地方,这个孩子哭得非常伤心。他拉着我到了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人正躺在我脚边的瓦砾里。那个男孩依然在放声大哭着。我大声向外喊道:“赶快拿手电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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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拿着手电赶了过来,我们看到一个妇人的尸体被压在了一个金属的酒瓶架子下面,这个架子被至少三四十吨的建筑石块压倒了,在她身边还有一个孩子。我用力拽着那个孩子满是灰尘的衣服,终于把这个孩子拉了出来,孩子僵硬得看起来就像是一块石头似的。也许这个孩子还活着,因为我看到了他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我带着两个孩子走到了地窖的出口处,把那个被我拽出来的孩子交给了外面的救援人员,另外一个孩子依旧哭喊着跟着我走了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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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袭警报又响了起来。英国人和美国人总是忠实地遵循他们的轰炸规矩,他们总是在第一次轰炸后紧接着又派出下一拨轰炸机,这使得那些被掩埋的人不能被及时救出来。官员们吹响了哨子命令大家躲避空袭。他们喊着:“大家现在隐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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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去哪里隐蔽呢?在我周围400米内都是瓦砾堆。熟悉这个地区的人们向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跑去。不知所措的孩子们依旧在哭泣着。我们听到了四引擎轰炸机的轰鸣声。我现在也开始跑了起来,我知道要先跑到哪里。那个消防车已经消失了,但是我们的背包还都在那里。士兵们正在背包堆里找着自己的背包,他们一找到就飞快地离开了。我认出了我缝在包上的金属雪绒花,我把包和枪从背包堆里抽了出来。但是我找不到装着食品和香烟的礼品包了,“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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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喊道:“嗨,你……那是我的礼品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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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混乱中有人把一个包丢给了我,现在每个人都在忙着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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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喊着:“嗨,这个不是我的礼品包!等一等!‘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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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炸弹又在城市的另一头落了下来。真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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