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6480923
1706480924
每个人都被这样的疯狂所驱使着,大多数人甚至想都没想刚才这些人向我们投降的意义——我们也许能够让楼里的其他人也投降的。但是我们已经麻木的理智还是让我们选择了向工厂大楼进攻。那些比人更具备知觉能力的动物都知道要躲避一团燃烧的烈火,但是我们,万物之灵,却只会像飞蛾一般扑向那团烈火。这就是我们所称呼的勇气——我知道自己缺乏这种特质。现在恐惧似乎要锁住我的喉咙,我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拖到了屠宰厂门口的羊。
1706480925
1706480926
我确信我并不是这里唯一感到这样的人。那个在我身边满脸汗污的士兵看着我说道:“要是这些‘狗娘养的’能够投降该多好啊!”但是我们的感受无关紧要。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我们接到了发动进攻的命令:“所有人一、二、三报数,数到三的为第一批进攻的士兵。”
1706480927
1706480928
一、二、三……一、二、三……像是从天而来的福分,我轮到了“一”,我现在可以待在这个结实的水泥坑里了。我感到这里就像宫殿一般美丽。这是一个我愿意怀着感恩的心一动不动待上好几天的地方,只要死神的脚步行走在外面的任何地方。我偷偷地微笑了一下,因为担心如果军士长看到我的这丝微笑,也许会把我送上第一拨的进攻部队。我在内心里感谢着上帝、安拉、佛祖、天堂、大地、流水、火焰、大树、任何我能够想到的事物,虽然我正躺在这个污秽不堪的水泥坑里。
1706480929
1706480930
那个在我旁边报数到“三”的士兵用一种呆滞和绝望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但是我故意把自己的头转到前面,好让他看不到我的欢乐和释然,我只是注视着那个工厂,似乎我是那个即将要从这里跳出的士兵。那个报数到“三”的士兵马上就要冲入大楼了。军士长做出了致命的进攻手势,这名勇敢的德国士兵现在和另外100名战士从我身边向前跃去。
1706480931
1706480932
我们立刻听到了苏联人冲锋枪的声音。缩回到自己的水泥掩体之前,我看到雨点般的子弹打到刚才那名士兵所要前进的道路上。外面的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震耳欲聋,我们甚至听不到那些进攻途中被打中的士兵们的惨叫声。
1706480933
1706480934
军士长现在说道:“注意,报数到‘二’的士兵现在出发!”
1706480935
1706480936
老兵拿着自己的机枪冲了出去。
1706480937
1706480938
现在轮到我了。大楼外面依旧枪声和爆炸声响成一片。通常是那些报数到“一”的人首先被选为第一拨的进攻部队,为什么这次是“三”呢?但是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1706480939
1706480940
军士长喊道:“数到‘一’的士兵快跟我来!”
1706480941
1706480942
在片刻的犹豫后,我像一根弹簧从自己的掩体里疯了一样跳出来。外面的一切都笼罩在令人窒息的灰尘之中,透过灰尘我看到了射击和爆炸的闪光。我大步跨过一个倒塌小屋的地基,在那里一名德国士兵的尸体依旧在他的机枪边保持着射击时的动作。一个人的死去常常是这样无声无息,这让人真是感到不可思议。两年前,我在家乡曾经目睹一个妇女被一辆送牛奶的卡车轧了过去,我当时看到她扭曲的尸体时几乎晕过去。而两年后在俄国,死亡对于我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那些我曾经着迷的侦探小说里的谋杀场面现在看起来既无病呻吟,又轻浮得可笑。
1706480943
1706480944
我一边揉着自己因为沙尘而流泪的眼睛,一边在烟尘里寻找着敌人。离我25米左右,一些卡车一辆接一辆地剧烈爆炸起来,四五个奔跑着的士兵被爆炸吞没了。那些人是德国人还是俄国人?我无法判断。
1706480945
1706480946
我和两个同伴在一个用原木和土石构成的掩体里,俄国士兵曾用这个掩体作为机枪阵地。我们正坐在4名被我们的手榴弹炸死的俄国机枪手的身上。
1706480947
1706480948
我们师一个肌肉结实的年轻人喊道:“我用了一颗手榴弹便解决了这帮家伙。”突然一阵迫击炮弹让我们立刻趴在了这几具尸体上面。一发迫击炮弹打在了我们掩体的边上,一阵雨点般的土石和木块砸在我们的头上。那个躲在俄国人尸体和我之间的士兵被弹片击中了。当他的身体在痛苦中挣扎的时候,我立刻站起来飞快地离开了这个掩体。又是一发炮弹打在了掩体上,掩体转瞬被炸得四分五裂,有一些掩体的碎片打中了我的腿,我被爆炸的冲击力结结实实地甩在了掩体对面的墙上。我大叫着救命,确信我的腿已经断了,不敢站起来。我的裤子后面被爆炸撕得稀烂,但是我大腿青紫的皮肤并没有破裂。我又躲在了那堆苏军士兵的尸体中,不巧刚好压在了那个刚刚被炮弹打中的战友身上,他大叫起来。我们现在并排趴在地上,身边的爆炸所掀起的土石不停地落在我们身上。
1706480949
1706480950
他痛苦地呻吟:“我受伤了。我的背上火辣辣的,帮我喊一喊担架员。”
1706480951
1706480952
我看了看他,然后就大喊:“担架员!”
1706480953
1706480954
我的呼救声被在我身旁响起的两挺机枪声所湮没了。军士长现在大声命令我们继续前进。他喊道:“伙计们,加油!我们有些士兵已经到了水塔那里了。”
1706480955
1706480956
我看着身边这个受伤的人,他正用一种绝望和祈求的眼神望着我,牢牢地抓着我的衣袖。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我现在无法帮他。我们的军士长现在已经跳出了自己的掩体,我也猛地把自己的衣袖从那个伤兵的手里扯了出来。那个伤兵再次呼唤着我,但是我已经从掩体里跳了出去,像狂人一般跟随着军士长向前冲去,军士长现在已经在我前面至少15米远了。
1706480957
1706480958
我加入了一个正在架设起两门迫击炮的小组,帮他们将迫击炮管安装到位。我们的迫击炮现在几乎是炮管垂直向上开炮了。一名满脸鲜血的步兵告诉我们那些俄国士兵已经撤退到工厂中央的铁塔里了。
1706480959
1706480960
我刚刚发现老兵也在这里,老兵用一种号叫的声音喊道:“杀了他们!”
1706480961
1706480962
当他喊叫的时候,一道白光划过他的脸庞,他的脸上被一层厚厚的泥灰所包住。
1706480963
1706480964
一片烈焰吞没了工厂中央的铁塔。俄国人的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了。我们的进攻部队冲了进去并清除里面的残敌。一名德国士兵在冲锋中倒下了,他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脸,然后一切都结束了,只有周围不时响起的稀稀疏疏的枪声。
1706480965
1706480966
我和战友们跑到了那片已经被完全炸毁的废墟里。我们再一次获胜了,但是这次胜利并没有给我们带来任何的喜悦。我们跌跌撞撞地走在被炸塌而扭曲的金属房顶之间。一个满脸疲倦的士兵在废墟里拾起了一个镀釉的牌子,上面好像用花体字写了一个指示厕所方向的字。
1706480967
1706480968
这个镇子落入了我们的手里。我们抓了大约300名俘虏,这还没加上200来个被打死和受伤的俄国人。军官让我们重新集合,并把我们从这个到处冒着浓烟的镇子带了出来。魏斯雷德少校查看了我们这两个连,并点了名,大约60人没有在队列中。我们把那些受伤的人抬出来,3名医务兵正在为他们包扎。伤员大约有15名,其中包括霍伦·格罗尔,他的右眼被炸瞎了。
1706480969
1706480970
现在要找到水非常困难,村里的水槽也被毁掉了。我们不得不把自己的水壶放到那个被灰烬覆盖的水井里。井里的水已经被灰烬染黑了。那些受伤的士兵们正在大声惨叫着,他们中不少人已经快死了。
1706480971
1706480972
这里还有大约75名苏军伤员,如何处置他们成了我们面前的一个难题。原则上,我们应该帮助他们,但是我们接到命令要尽快与师里其他部队会合,所以只好把那些苏军伤员留在原地,把自己的伤员放在车上。我们都感到既疲劳,又有些想呕吐。
[
上一页 ]
[ :1.706480923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