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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24 我现在对于局势已经不再清楚,我正在忙于发现在我们师等待过河的那些人里面有没有我的朋友,但是我的寻找一无所获。有一次我觉得看到了几个属于我们这个被打散的连队的士兵。我和这些人交谈了一会儿,他们告诉我他们已经不记得任何过去发生的事情。对于那些筋疲力尽的士兵而言,我的问题无疑让他们恼火,他们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必须渡过第聂伯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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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26 现在只有一个人能够回答我的问题,但是对于那些军官们的尊敬和敬畏让我几乎无法开口去和他们说话。有几个年纪比我大一些的士兵斗胆问了他们一些事情,但是像我这样一个年轻的士兵,情况就不太一样了。我十分想和魏斯雷德少校搭上话,这样的愿望已经体现在了我的脸上。所以我总是在他的周围走来走去。终于当我坐在自己的背包上的时候,魏斯雷德少校开始向我走了过来。我看着那个穿着被雨水打湿皮大衣的高大身影,准备向少校立正敬礼,但是少校示意我坐在原处。我坐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少校的脸,少校看起来要比平时高大,我想这是因为自己所坐的位置较低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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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28 他问道:“你是哪一支部队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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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30 我结结巴巴地说出了自己部队的番号,同时也告诉他在科诺托普突围时连队的番号。他起初把我当成了捷克人,我于是向他解释自己的祖籍。他听了之后只说了一个“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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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32 少校说:“那些我率领的部队是最后突出包围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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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34 我红着脸说道:“我知道,少校先生,我当时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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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36 少校说:“啊,那我们在突围时有许多相同的回忆了,那真是一个艰难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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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38 我回答道:“是的,少校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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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40 他想拿出一支香烟来,但是发现自己的烟盒是空的。他是准备给我拿一支香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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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42 少校接着说:“我们明天就要过河了,年轻人。我希望在这之后你会得到一次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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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44 少校说出的“休假”两个字对于我而言就像是一杯可口的香槟酒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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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46 我高兴地喊道:“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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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48 少校说:“是的,我们不会把这个休假从你的生活里偷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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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50 那些我以为再也不会有的激动突然都回来了。这是真的吗……但是休假总是可能的,我怎么会怀疑呢?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沮丧有多深,自己已经有多么的绝望。现在我开始小心翼翼地想起了葆拉。自从我被编入了进攻部队以来,就再也没有收到葆拉的信。虽然我们的部队活动频繁,但是和葆拉失去联系这件事一直让我的心里很难受。在那些战斗中的极度沮丧和厌倦里,儿女情长的话语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那些在爆炸中坍塌的房屋似乎也让我对生活的正常感觉随之坍塌,那些战争里的痛苦远远超过了无法实现的爱情所造成的痛苦。我常常想,如果我能从这场战争里活下来的话,那我对生活的要求是极其微小的。如果一个人的生命都还在朝不保夕的话,那他如何能够为那些爱情的失意而耿耿于怀呢?自从别尔戈罗德的恐怖以后,我对世界的所有原来的认识都被摧毁了。在瞬息万变的战局里,我们常常不知道到底要放弃生活里的哪些事物才可以取得某种身心上的平衡。我依然不愿向死亡屈服。我已经在那些极度的恐惧中向自己发誓:即使是失去一切财富、爱情,甚至是一部分肢体,我也要从这场可怕的战争中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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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52 我现在感到魏斯雷德少校就要离开这里了,因而我问他是否知道我的一些战友的下落。他只记得老兵的下落。他对我称呼着老兵的名字:“奥古斯特·维尔纳的连队在突围的时候负责协助一个榴弹炮连。他们是第一拨的突围部队,那时的处境非常艰难。那些活下来的人现在恐怕在基辅了。那里是我们师重新集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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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54 我安静地听着少校的话,少校点了点头,然后就离开了。他离开时告诉我说:“我们明天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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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56 少校提到的休假的消息让我由于突然而来的兴奋感到有些眩晕。我也为自己的一些战友可能在突围中战死感到沮丧。也许基辅到科诺托普的路上我曾经经过他们被烧焦的尸体。我也会像别人那样试图忘记和他们的友谊吗?我也必须“无悔地”否认——在战争里,“无悔”是一个奢侈的用词——那些和霍尔斯、林森,甚至是林德伯格那个浑蛋的记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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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58 但是,即使我所有的朋友都不会回来,我从老兵那里也学会了一件宝贵的事情,那就是无论在何种艰难的环境里,我都可以重温那些美好的回忆,即使我躺在冰冷的雨地里任凭雨水湿透全身的时候也不例外。那些在我脸上流下的雨水可以让我的眼泪不被别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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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60 雨在不停地下着,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停了下来。我们站的河岸边的土地完全成了一片踩起来像海绵的地方。我们全身早就没有一处是干的了,有些人干脆把自己的衣裤都脱了,光着身子在岸边等待着。大多数时间我们都站在岸边看着那些渡船在来回地运送着士兵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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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62 到了中午的时候,尽管天依旧下着小雨,但是一队俄国人的伊柳辛式强击机出现在了我们这里。我们一边诅咒着这些带来厄运的飞行器,一边迫使自己趴在了黏糊糊的河岸的泥土上。那些飞机向我们来回扫射和投弹了3次。又有一些士兵成了这次渡河行动新的阵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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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64 终于在下午6点钟的时候,那时天色已经渐渐变暗,我们师的部队开始登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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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66 我们被下令拿好自己的东西,然后排好队走到3个登船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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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68 我们拿着自己沾满泥的枪和背包在大雨里无声地等待着,我们师最后上船的人不得不在岸边等待好几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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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70 模糊和短促的笑容闪现在人们的脸上,至少我们开始过河了,这一切的麻烦可以暂告一段落了。我们马上就可以换上干衣服,然后就是好好睡一觉,再也不用担心俄国人了。我们都在憧憬河那边的新生活,但是还有一个恐惧——在我们过河的时候会发生问题吗?那些过度使用和严重超载的渡船是否能够撑得住?或者它们会突然沉没并将船上的士兵带到幽深的河底?还有那些俄国人的雅克飞机……如果那些飞机出现的话……我们都非常清晰地记得前天在河面上的那场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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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481372 天渐渐黑了,俄国飞机在晚上很少出来,也许至少现在我们不再受它们的威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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