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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01 街上的情况好似暴风雨一样。路过的行人像是被不可避免的命运追逐着。汽车、出租车、公共汽车在首尾不见的狂怒的人流中间轰鸣。从高得可怕的30层楼上,信号灯像高空中变幻的眼睛一样,旋转着,闪烁着。车轮发出骄傲的嗡嗡声,报童尖声叫卖报纸。突然,风暴中——传来一阵地狱般的耳语。只听见一阵奇怪的刺耳的脚步声,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一阵巨大的碰撞声。骑士出现了。马疾速地飞奔而至。空气震颤,回声翻滚。时间在颤抖,景象令人惊恐。骑士的纸卷用火光拼出了死亡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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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03 勃留索夫的生活像他注射了吗啡般的想象力一样充满着暴风骤雨,有几年的时间,他深陷于与安德烈·贝利及心理失常、纤弱的妮娜·彼德罗夫斯卡亚之间的三角恋情,无法自拔。这两个男人只差没有为她而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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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05 像希望摧毁社会、从头开始的革命者一样,许多先锋艺术家认为现状没什么值得保留的。米哈伊尔·拉里奥诺夫、娜塔莉娅·刚察诺娃、弗拉基米尔·马雅可夫斯基及其他一些人在莫斯科游荡的时候,用油彩涂脸、翻领上戴着木头勺子或者萝卜——而不是鲜花。他们的衣服上装饰着字母和符号。瓦西里·卡缅斯基声称,像无政府主义恐怖分子一样,他们也想“朝普遍忧悒寡欢存在的不快乐、粗鄙的街道扔炸弹”。而拉里奥诺夫与一位朋友则在他们的一份未来主义宣言中写道:“我们涂抹自己的脸,因为一张干净的脸显得唐突,因为我们希望预告未知,我们想重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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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07 “给大众品位的一记耳光”是1912年一群艺术家发布的一份宣言的标题;先锋派艺术家竭力想表现其进攻性、亵渎神灵和粗野。在俄罗斯农民的知识体系中,权威不过是暴力征服的一种力量。俄罗斯年轻艺术家们的文章反映了这种情绪:“展眼望去,眼前的世界一派赤裸,在她的塔周围是剥了皮的山脉,像是一块块血淋淋的熏肉。抓住它,撕裂它,用牙齿咬它,嚼碎它,重新创造它——都是你的,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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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09 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先锋艺术家们激烈地摇摆于不同的极端之间:乌托邦式的希望和彻底的绝望、疯狂的色欲纠葛与独身主义(从来不会太长)、空洞的姿态与纯粹的辉煌时刻。勃留索夫在他惊人的故事《南十字共和国》中描写了南极洲一个虚构的城邦,巨大的屋顶保护它不受各种因素的影响。人类工程学的这一巨大成就里面是地球上最先进的社会,那是一个壮丽的、民主社会,有高架道路、舒服的房屋、免费教育、图书馆、精美的食物及最精致的娱乐活动。实际上,那是一个邪恶的乌托邦,生活在小说创作之后一个世纪的人们熟悉它的某些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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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11 必须得说,这个民主的外表掩盖着前一个特拉斯特股东和董事们的纯粹专制暴政。他们把董事会的代表位置让给别人,但是,必将让他们自己的候选人担任董事。董事会掌控着国家的经济生活……董事会在共和国国际关系中的影响力非常大。其决定可以毁灭一个个的国家。他们确定的价格决定了整个地球上数以百万计的劳工的工资。而且,董事会的影响在共和国国内事务中具有决定性。实际上,法律制定部只不过是董事会意志的谦卑的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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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13 勃留索夫患有隐疾的理想城市最终因“矛盾”爆发而灭亡,这种病导致受害者反抗一切不合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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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15 受灾者不是说“是”,而是说“不”,希望说亲切的话,结果却口吐恶言。大多数人在行为上也自相矛盾:本来想往左走,结果却向右转,心里想的是抬高帽檐好看得清楚些,结果却把帽檐拉下来遮住了眼睛,等等。随着疾病进一步恶化,矛盾控制了患者的整个身体和精神生活,体现出与各自特质相融合的无限多样性。大体上,言语不知所云,行为荒诞悖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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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17 许多像勃留索夫、贝利和神秘的女诗人季娜伊达·吉皮乌斯这样的时髦艺术家,其作品多是象征性语言的“芳香牧场”,他们试图借助巫师降神会把握一种更高的真实,其他艺术家则对难以忍受的现实采取对抗性的姿态。列昂尼德·安德烈耶夫的小说《被绞死的七个人》通过了审查,出版(明确表明时代已经变化了)后,引起了一场丑闻。作者以无情的新闻描写的方式,讲述了7位被判定为恐怖分子的人等待第二天早晨行刑之前在监狱度过的那个晚上,故事令读者不知所措。他们是善良、深思熟虑的人,被极端的情形逼迫,采取了极端行为(暗杀失败)。小说复述了审判过程,讲述了父母们——他们都是体面人——的反应,揭示了囚犯们之间的交谈,以及他们独自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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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19 他被变成了等待屠宰的动物、从一个地方带到另一个地方的聋哑人,被火化、被敲碎。他说什么都无关紧要,没人会听他说话,如果他试图叫喊,他们会用一块破布捂住他的嘴。无论他是否能够独自行走,他们都会把他带走、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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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21 如果他反抗、抗争,或者躺在地上,他们制服他,把他抬起来、捆起来,把他抬到绞刑架那儿。这份机器一样的工作将由像他一样的人去执行,这个事实赋予他们一种新的、奇异的、不祥的感觉——他觉得他们是为着这个目的而来的幽灵,或者像是弹簧上的自动木偶。他们会抓住他,把他抬走,把他挂上绞架,拉他的双脚。他们会砍断绳子,把他取下来,抬走,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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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23 安德烈耶夫小说的结尾像开头一样阴冷可怕,最后死者的尸体被装进廉价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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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25 俄国从来没有出版过这样的作品,它们令读者心烦意乱,无法把这些年轻人视为恐怖分子。他们的动机、在行刑前探望儿子的老军官的悲痛,安慰其他人的高贵的年轻女士——这些都被官方宣传给抹得干干净净。在小说家冷峻、专心的注视下,公正、真理这些价值观都瓦解了。米哈伊尔·阿尔志跋绥夫的色情小说《萨宁》的主人公像现代的萨德侯爵一样浪荡一生,完全没有道德感,完全漠不关心,一味追求欲望的满足。作者以审查官所能允许的最大尺度生动地描写了无趣味的性,几乎所有角色的结局都很糟糕。在小说结尾处,主人公慨叹道:“人是一个多么拙劣的玩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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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29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全俄罗斯回荡着发自内心的呼喊‘不可能再这样生活下去了。’”谢尔盖·维特如此评价这些年,其间俄国文化带着所有重度精神分裂症的所有特征。这是一个暴力粉碎暴力的时代,而不是和平的时代。有一点是非常清楚的:事情不可能有良好的结局。灾难何时、以什么方式发生还不确定,但是正如《被绞死的七个人》中学生们一再对彼此说的那样:“不会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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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34 晕眩年代:1900-1914年西方的变化与文化 [:1706499800]
1706501335 晕眩年代:1900-1914年西方的变化与文化 七 1906年:无畏舰与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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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37 我们要颂扬战争——世界上唯一的卫生事业——军国主义、爱国主义,那是自由带来的破坏性姿态,是值得为之付出生命的美丽思想,是对女人的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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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39 ——F. T.马里内蒂《未来主义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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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41 香榭丽舍大街和蒙梭公园的大房子几乎都属于犹太人;有时候,透过打开的窗户,孤寂中听得见音乐声:那是某个犹太人在治疗他的神经官能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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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43 ——爱德华·德鲁蒙《犹太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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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45 1906年,朴茨茅斯。随着轻柔而洪亮的“嘭”的一响,一瓶澳大利亚酒掉到了巨大的船体上,不过,它被花环挡了一下,没有摔破。挂在长绳上的酒瓶荡过来,有人抓住它,递给国王。国王爱德华陛下穿着海军元帅制服,戴着羽毛帽子。他刚爬上平台,看得出来还在喘息。他又一次松开了手。这一次,瓶子摔破了,里面的酒溅湿了一大片的灰色钢板——钢板是现场的主角,令随同的人群显得无足轻重。国王宣布:“我把你命名为无畏舰。”然后,他拿起一把小小的槌子,动手敲打系住停泊在干船坞里、新命名的船的最后一根绳子。巨船开始滑下活动梯:“眼前的船一下变小了,”《曼彻斯特卫报》的通讯员报道说,“然后一声巨大的水响刺激了人们的其他感官。人群发出欢呼声,乐队开始演奏《天佑吾王》。拖船拉响了汽笛,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和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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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47 即便对于剪丝带、砸酒瓶和敲礼仪槌老手的国王,这也不是寻常场合。1.8万吨重、527米长、配备了所有大炮的无畏舰的启航代表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它比所有船舰的速度更快、更强大、破坏力更强。为了纪念这个特殊时刻,皇家海军使出了浑身解数:温彻斯特主教主持的礼拜以诗篇107(“他们那些乘船出海的人,那些在大海上讨生活的人;他们目睹了上帝的杰作以及深深的奇迹。”)开始,祝福了无畏舰,男童合唱团唱了赞歌,数千工人、海员和度假的旁观者争先恐后想看一眼这个有四座凯旋门烘托的巨型钢结构物,水面上的军舰和无数的游艇给这个场面增加了魅力与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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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01349 大船的启航总是欢欣鼓舞和振奋人心的景象。虽然,那些挥舞旗子的小男孩儿的激动程度比不上第一海务大臣、海军上将约翰·亚毕诺“杰基”·费舍尔。他站在国王身边,劈头盖脸地报告技术数据,尽展他的热切心情。他给国王介绍最高速度、火力、射程、军备、机动性及其他细节,国王则礼貌地假装听得饶有兴致。对于费舍尔,这是他多年为之努力的活动的高潮,是他改革英国海军的个人之战,他想再次将其打造为如同100年前在特拉法加那样有效、凛然威风的战斗部队。无畏舰是英国海军力量至高无上的象征,他已经为之朝思暮想了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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