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6530399
1706530400
他最初的当选也得力于一位女子相助。查理的姐妹，另一个玛格丽特，帮着分发贿赂，从和蔼的富格尔（＜15）那儿借了100万埃居[5]，其中的一半直接送给了7位选帝侯，其余的分送给有可能出来作梗的王公。后来，玛格丽特作为尼德兰的摄政王又帮了查理的忙。他实在无法处处兼顾。何况与弗兰西斯之间的半永久性交战并不是唯一使他头疼的事情，他还得对付打不垮的土耳其人。在东面，他的兄弟斐迪南守护维也纳和匈牙利的大门，抵挡土耳其人，但是，这些异教徒在海上也造成祸患，他们与以阿尔及尔为基地的著名海盗巴巴罗萨勾结了起来。为了除去巴巴罗萨，查理打算征服北非，并取得了部分的成功。不过，在美国海军于19世纪早期消灭了“巴巴里海盗”之前，海盗对贸易和旅行的威胁一直未能解决。
1706530401
1706530402
看到查理这种种活动后，马德里的观察家可能会惊讶或担心他怎么会忽略了允许异端邪说歪曲真理的德意志各邦国。查理虽虔诚但不狭隘。在宗教事务上，他听从伊拉斯谟的意见。路德在沃尔姆斯会议上以及后来发表的造反性言论并没有让查理改变他的温和态度，反而使他更加相信新教徒与天主教徒温和派在实际做法上没有多大的区别。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认为实现和解，重归一个教会是可能的。唯一不可逾越的障碍是教皇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威。但是，德意志各邦国属于谁，由谁来统治也是个问题，而这个问题必须解决。在接近那个世纪中期的时候，在出卖了新教事业的黑森的菲利普的支持下，查理在米尔贝格的决战中差点儿把新教徒全部歼灭。不久之后，王公们达成协议，在两个教派中任意选择一个，并要求治下的臣民一致归顺，这种做法改变了查理的同情态度（＜20）。他对许多王公为了抢夺土地而改变宗教信仰的做法深恶痛绝。
1706530403
1706530404
马德里人——还有其他许多地方的人——知道查理不仅是一个庞大帝国的元首，他还具有政治家那种能与所有人亲切交谈的技巧。他学会了西班牙文、意大利文和法文，并把他的母语佛拉芒语作了调整，以符合德文的形式。这样，他不论到帝国的哪个地方，都会像是土生土长的人。他体魄健壮，仪态尊贵，但并不英俊。他长了个哈布斯堡家族特有的下巴（提香把它如实描绘了下来），使他的脸看上去像马脸，不是副聪明相。但是，查理精通户外运动，举止高贵（＜92；97），因此很受欢迎。他的正直操行甚至赢得了他的宿敌的尊敬。这方面一个很好的例子是路德对他的仰慕——甚至有一次挺身而出为他辩护。在他统治的初期，西班牙发生了类似德意志农民暴动的起义（＜15），还有其他的地方动乱。西班牙的起义与其他的动乱一样被粉碎了，但是查理对于屠杀起义者这件事痛心疾首。他能够理解起义的原因，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为处决那些人而寝食难安。
1706530405
1706530406
查理有过两次婚外情，一次发生在早期，延续了很长时间，是和一位佛拉芒的贵夫人，她为他生了个女儿。另外一次是和一个奥地利布尔乔亚阶层的女子，她为他生了个儿子。这两个孩子，即（帕尔玛的）玛格丽特和（奥地利的）堂·约翰，比他后来的继承人腓力二世更能干，也更受他的宠爱。腓力认真严格，固守偏见，天生按部就班的官僚脾性。他统治期间建了无敌舰队，西班牙的衰落也从此开始。
1706530407
1706530408
虽然当时无法预知，但是帝国式的国家已经难以为继，尽管查理把巩固欧洲的大帝国奉为自己的使命（他对于统治海外的领土存有顾虑）。这又是一个中世纪式的愿望，是从罗马和查理曼大帝那里传下来的。国王的脑子里刚开始出现一点儿民族国家的新概念的影子，但仍与建立帝国的希望混在一起，而建立帝国似乎更为可行，因为一块块领土就摆在那里，而且帝国的形式比起国家来，似乎与城镇和各省所具有的古老权力更为调和。在查理的时代发生的一件事显示了民族逻辑的明显征兆：世纪中期签署的一个条约把梅斯、图卢和凡尔登三个教区分给了法国，“因为那里说法语”。这种理论能造成任何帝国的解体。
1706530409
1706530410
查理的多语言王国不仅无法维持，也无法治理。虽然他有一套很好的代理人网络以及不错的通讯系统，但是，行政管理和战争费用实在是太昂贵了。财政困难促成了他的退位。为了应付开支，他每年要借200万到400万达克特的巨款。税收不稳定，具体数目得分别与每一个镇和每一个区反复讨价还价。查理不如20世纪的总统神经坚强，经历了6年多的赤字后，精神崩溃了。35年的操劳和严格的自我控制使他心力交瘁。他感到大限将至，于是宣布退位。而一旦卸下了这些重任之后，他就很快恢复了健康。他把西班牙和新西班牙留给了儿子腓力，把中欧留给了兄弟斐迪南，并给了他帝国皇帝的称号。自他以降，这个称号就只传给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的继承人。
1706530411
1706530412
查理退位的消息引起了一阵惊慌，当他在布鲁塞尔发表演讲，总结他统治的情况时，听众的哭声不断。他的讲话（和在那不久之前写的“政治声明”）以及他的书信对于实用政治文学是一大贡献。
1706530413
1706530414
在隐居宇斯特修道院的3年里（它坐落在托莱多附近的圣瑞斯特），查理并没有过修道院式的苦行生活。他享受着宁静的生活，进行自己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园艺和户外运动，欣赏艺术——他对音乐相当精通——和愉快的谈话。他身边围绕着与他趣味相投的一些人。回头看来，他和另一位兢兢业业、思想深刻的皇帝马可·奥勒留相似，但不像他那样克己苦行。
1706530415
1706530416
欧洲的帝国在查理手中结束，这样的说法似乎不确切，因为西班牙在美洲一直保持着存在。至此尚未提到新大陆的发现，显得马德里的观察家似乎不那么细心。哥伦布去美洲的4次航行是在15世纪末进行的，人们可能会认为文化上的影响很快就会显现出来，其实并非如此。本书推迟这个方面的叙述就是为了反映实际发生的延误。1492年10月12日哥伦布在加勒比海的一个岛屿登陆，这件事虽然顿时使欧洲的航海家兴奋不已，但是大多数人没有马上意识到它的意义。直到1513年巴尔沃亚（而不是济慈的十四行诗里提到的科尔特斯）首次看到太平洋以后，人们才意识到在欧洲和远东之间有一个大陆。然后直到1522年——比哥伦布晚了整整一代人——麦哲伦环行地球一圈，才了解到这片大陆的规模和位置。在这之前，美洲被认为是印度，古巴或加利福尼亚被认为是日本。
1706530417
1706530418
“天啊！”我说，“难道有一个新世界吗？”
1706530419
1706530420
——拉伯雷《巨人传》（1532年）
1706530421
1706530422
讨论哥伦布之前一些探险家的登陆没有多大的意义。这方面有几十种可信的和不可信的传说，没有一个算得上是欧洲或者说整个西方发现了新世界。在这之前的几十年里，自从1415年葡萄牙的亨利王子（他被称为航海家，尽管他从未离开过陆地一步）在萨格里什建立了研究中心以后，探险家已经沿非洲海岸向南航行，然后向西到达了亚速尔群岛。在世纪末的壮举发生之前，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和大量的地图。自古希腊以来，人们就知道地球是圆形的，但是哥伦布大大低估了它的周长——幸亏如此。由于这个误算他才如此执着，能够在葡萄牙和法国当局的百般刁难和拖延中坚持下来。确实，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做了他的赞助人，但是，她也曾经像所有其他人一样多次拒绝过他。同时，有关的委员会对这个计划极力反对，说哥伦布是个吹牛的家伙、讨厌的人，要不就是疯子。如果上帝想让人发现新大陆的话，他就不会把它藏这么多年。
1706530423
1706530424
但是，所问到的人中，神职人员比非神职人员（其中包括两个犹太人医生）更加乐观，因为哥伦布的坦荡和虔诚是显而易见的。他的谈吐和尊严给人留下了好的印象。不管怎样，他不是要去寻找传说中沉没于大西洋底的岛屿；他希望能到达远东，和当地人做生意，使他们皈依基督教。谁知道呢？也许会找到传说中祭司王约翰的基督教王国，并实现对异教徒的夹击之势。最后，女王的私人司库说，这个航海家需要的钱还比不上接待一位皇家来宾的费用，因此怂恿女王给他出资。
1706530425
1706530426
毫无疑问，哥伦布（Columbo，又称Colombo，Columbus，Colomb）是个经验丰富的、称职的航海家。他出身于一个富有的热那亚家庭，第一次出海的时候才10岁。他身体结实，有一次他不慎落海，游了6英里回到岸上。他娶了一位葡萄牙的名门闺秀，曾和萨格里什的专家一起绘制地图，甚至说服了西班牙一位自己有船的公爵资助他的计划。但是女王坚持说，如果他要成行，就必须作为皇家的事业去做。哥伦布的计划从提出到实现历经12年，只在女王手里就拖了6年。
1706530427
1706530428
航行的筹备周密精湛，达到了当时的最高水平。选用的多桅小帆船轻快迅捷，操作容易，性能可靠。奇怪的是，直到最近才刚刚发现这种船只的蓝图和残骸。船员都是内行和贵族。称作“grommets”的船上打杂的男孩每月薪水是4.60美元，他们的工作是在翻转沙漏计时器时颂祷告词，唱赞美歌：“五点过后是六点。上帝保佑永不断。”船上有一位医生，还带了一位阿拉伯文翻译，准备同中国人和日本人做买卖，再加上一些犯人和几个被驱逐的犹太人，总共将近100人。［请参阅塞缪尔·埃利奥特·莫里森（Samuel Eliot Morison）所著《航海家克里斯托弗·哥伦布》（Christopher Columbus，Mariner）。］
1706530429
1706530430
整个探险的历程，包括水手们的怀疑和他们领头人的蓄意欺骗，成功和内里蕴含的失败，荣光显耀和第二次航行中的耻辱（昔时的英雄身戴镣铐被押送回国），不屈不挠的执着和后来遭到冷落、穷困潦倒——哥伦布的经历自始至终都极为典型。大多数有成就的西方人所走过的道路都是如此曲折和艰辛，实干的人往往遭到严酷的惩罚。这个“传统”并不是扭曲的心态造成的。它不是愚蠢的人和聪明的人之间冲突的产物。面试哥伦布的人对他提出的去印度行程的计算表示怀疑，他们的怀疑没有错。与实际的10600英里相比，他足足少算了2400英里。的确，提倡新事物的人做事说话往往给人造成的印象是他们患狂想症，错误估计自己的目标。他们常常狂妄自大，或者是因为对思维慎重的人不耐烦而显得狂傲。他们因此而遭受的羞辱和贫困远远超过了他们过错的严重性。但是，这种慎重表现了文化的一种需要，要捍卫合理思维，抵制幻想狂，避免盲目冒进。尚未有证据证明目前由政府或基金会赞助发明的办法比当年帝王们用的办法更加高明：总是有委员会在那里把持着大门。
1706530431
1706530432
在纪念哥伦布登陆500周年之际，美国掀起了一片谴责哥伦布的浪潮，把我们的思绪带回到1540年左右的马德里。事实与公众舆论正好相反。几乎从西班牙在美洲殖民的开始，对于土著人的剥削就引起了关注。伊莎贝拉女王本人就曾谴责对土著人的虐待，并敕令禁止这种行为。查理五世也发布了相同的敕令。对虐待土著人最强有力的反对者巴塞罗缪·拉斯·卡萨斯常有机会向这位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进言，并撰写激烈的文章煽动公众情绪。在“新西班牙”境内，僧侣和各个教派，包括多明我会和耶稣会的修士，都积极反对强制劳动和擅自动刑的做法。虽然根据查理的立法，这种行为是犯罪，有明文规定的惩罚，但执行起来相当困难，完全取决于主管官员的个性。宣传事实真相，说明那些“印第安人”虽然不是基督徒，但并不是红色的魔鬼，而是受到上帝眷爱的人，这是没有多少人理会的。那些背井离乡去闯美洲的男男女女中，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各自怀着不同的目的；参加哥伦布第二次航行的就有“10个被定了罪的杀人犯和两个吉卜赛女子”。
1706530433
1706530434
我代表基督警告你们，你们虐待压迫这些无辜的人，全犯下了大罪。印第安人难道不是人吗？难道他们没有灵魂，没有理智吗？
1706530435
1706530436
——僧侣安东尼奥·德·蒙特西诺斯（1511年）
1706530437
1706530438
征服者的最终目标可总结为“黄金、荣耀和福音”。无论在什么时候，追求黄金和荣耀都不可能注重对人的尊重，而宣扬福音也有时会导致犯下罪过。在一个土地辽阔、人口稀疏、消息不通、管理不严的地方，这三者合在一起，摧毁力可想而知。
1706530439
1706530440
如果我们回顾一下美国西部直到1890年的情况，就会发现当时的状况并不完全是无政府状态，而是肆意毁坏生命和财产的犯罪行为和暴力行为。不少冒险者因此而匆匆逃回相对比较文明的中西部。
1706530441
1706530442
西班牙殖民者出于贪婪和种族主义的蔑视所犯下的暴行是不可容忍、不可饶恕的。但是，把一切怪罪于哥伦布，把账都算在他的头上，这是不公平的。他并不是怂恿一切罪恶的主犯。此外，不能因为土著人是受害者就误以为他们所有人都温和无辜。哥伦布最早碰到的加勒比人就是打败了安那瓦克人，把他们的岛屿占为己有的。科尔特斯所征服的阿兹特克人来自北方，摧毁了那里原来的文明。在北部和东部居住的一些部落之间无止无休地互相交战，弱肉强食。有些部落，包括易洛魁人，拥有奴隶。简言之，近代早期在新发现的半球上所发生的事情都是旧世界行为的延续：在古希腊，外来的部落从北面攻打进来；罗马帝国的建立也属同样的情形；罗马人、盎格鲁人、撒克逊人、朱特人、丹麦人和诺曼人占领英伦三岛；法兰克人、诺曼人、伦巴底人、西哥特人、东哥特人以及后来的阿拉伯人入侵法兰西、意大利和西班牙。在所有这些情形中，无一例外都少不了侵略、屠杀、强奸、掠夺和占领战败者的土地。今天，虽然原则上谴责用死亡和毁灭的手段来造成人和文化的融合或分离，但人们仍然我行我素。非洲、中东和远东以及欧洲的中南部仍然是征服和屠杀的战场。而这一切与哥伦布丝毫无关。
1706530443
1706530444
在人向西迁徙的同时，食物向东推进，动植物则同时双向流动。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西行的原因之一就是希望以比传统的陆上通道更便捷的方式到达香料、丝绸和宝石的原产地——远东。新通道还打破了威尼斯人对这些货物贸易的垄断。常有人说，这条陆上通道由于土耳其人于15世纪占领了君士坦丁堡而被切断了。80年前，一位美国的学者对这种说法进行了嘲讽。土耳其人不会愚蠢到要切断一条可以给他们带来税收的通道。
1706530445
1706530446
提起食物，过去香料怎么会如此抢手，商人和水手居然为之不辞劳苦地穿越沙漠，横渡大海，这至今还是个谜。据说一张旧地图上卡利卡特的附近标着黑点，旁边的评注启发了瓦斯科·达·伽马加入了探险的行列。评注写道：“这是胡椒的诞生地。”通常的解释说香料能遮盖肉的腐烂味道，能给乏味的食物增味儿，但这样的解释似乎并不能够服人。虽然我们了解到16世纪马德里的菜肴种类贫乏，味道不佳，然而样样菜里都加胡椒也是会令人厌倦的。况且，在卷心菜里加进高级的桂皮似乎也不合适吧。此外，欧洲本地也出产许多香料，但对它们却从未有所提及。
1706530447
1706530448
若有当时的食谱，也许会帮我们解开这个谜，可惜烹调的食谱当时尚未出现。常常被归功于16世纪的“烹调革命”其实发生于下一个世纪（183＞）。不过，从美洲进口的货物倒是有可能起了推动性的作用。土豆、西红柿、南瓜、豆类（白豆、菜豆和利马豆）、香草、鳄梨、菠萝、菰米和玉米，这些作物的引进丰富了17世纪的菜谱。另外从美洲来的一种禽类被误称为土耳其鸡[6]（法文中称为d’inde，意思是来自于印度，在英国也曾一度称之为印度鸡），这些名称又一次说明了人们长期以来对于美洲的无知。
[
上一页 ]
[ :1.706530399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