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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之下无新事。当年,亚历山大大帝所爱的赫菲斯提翁也遇到了相同境况。亚历山大迅速卸除反对者的权力,让他们告老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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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二世怎会有亚历山大的魄力?无奈之下,他将自己心爱的人放逐到爱尔兰[2],后来又将他召回。这时候的爱德华,围绕着改革的事,跟本国贵族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伊莎贝拉呢?她不是个无所事事晒太阳睡大觉的王后,在这敏感时期,她始终记得自己的使命,默默地支持丈夫,也尝试跟骄傲的加弗斯顿维持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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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时候的她,孩子尚小,爱德华二世权力在手,她对政治的影响力微乎其微。爱德华也许是个完美的情人,却是个蹩脚的治国者。他反对改革,跟贵族彻底撕破脸,甚至在这种敏感时期召回了加弗斯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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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极爱德华的贵族捉住了他的情人,将加弗斯顿杀死。自己所爱的人死了,爱德华几乎陷入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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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一部同性恋题材作品,伊莎贝拉只会是个可怜或可恨的炮灰角色。英国戏剧史上的“奇葩”克里斯托弗·马洛[3]首次描写了这两人惊世骇俗的爱恋,伊莎贝拉在舞台一隅,用灰色的眼眸遥遥看着他们,是孤清冷落的一抹影子(跟深受他影响的莎士比亚一样,马洛本人性取向可疑,为人神秘,只留下一张俊美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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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弗斯顿死了。伊莎贝拉以为,丈夫的目光终于会落到自己身上。为什么不呢?在法国宫廷中,她就是以美貌与智慧闻名的。在加弗斯顿被流放的那些日子里,爱德华明显对她更为体贴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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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伊莎贝拉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天真——爱德华身边又出现了新的男人。她美丽聪明而忠诚,一路支持丈夫,为了他与加弗斯顿修好,为了他与英国贵族周旋,为了他与娘家法国说尽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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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段放低,好事做尽,但在丈夫眼中,这都毫无用处。一个人不爱你,就是不爱你。伊莎贝拉已为人妇人母,却连一次恋爱都没有过。她在英国的土地被收,她被爱德华的反对者视为眼中钉,她的孩子都不在她的身边。这时候,英法两国的关系越发紧张起来,伊莎贝拉以外交使者的身份回到了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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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她遇上了此生唯一的恋人——莫蒂默(Roger Morti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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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蒂默曾经是爱德华二世的忠实追随者,但跟其他贵族一样,后来他成为了这个昏庸国王的反对者。他跟叔叔一同被囚禁在伦敦塔内,他的叔叔死在狱中,他却在石墙上凿出洞,逃到屋顶,渡过泰晤士河,一直逃到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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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在法国,遇到了英国王后伊莎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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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充满政治手腕的王后,在感情上还是雏鸟;也许是他们拥有共同的敌人——爱德华二世跟他的新男宠;也许只是两个政治困境中的人走到了一起,堂堂英国王后,成为了他的情妇。在中世纪欧洲,贞洁是大事,但她什么都顾不上,公然与他出双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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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各位怎么看待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但我想为她鼓掌。在最开始,她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即使只是一枚政治棋子,也努力履行棋子的职责,直到棋手日渐失控,整个棋盘即将崩坏。既然安守本分也无济于事,何不自己当棋手,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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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日后,那些言简意赅的史书将她塑造成一个道德败坏的女人,但她原本只是个受了委屈的媳妇,一个不被丈夫爱的妻子,一个默默支持国王的王后。有件事可以说明她的道德观——她曾经将刺绣品送给自己两位嫂嫂。有一次她发现,那刺绣品竟然在两位武士的身上。她知道,自己的嫂嫂跟这两人必定有奸情。她将此事告诉了父亲,奸情曝光后,她的嫂嫂受到了惩罚,但“多管闲事”的伊莎贝拉也受到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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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认识莫蒂默前,伊莎贝拉的很多细节都体现出她的理智忍让,但跟莫蒂默一起后,这个原本就极度聪明的女人,终于迸发了小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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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被爱德华跟他那嚣张的新男宠压迫的委屈王后,准备逆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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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儿子安排了一桩婚事,用获得的大笔嫁妆,在亲家资助和法国王室的支持下,筹建了军队,向英国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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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二世和他的男宠太不得人心了。伊莎贝拉王后和王储登陆英国的消息一传开,贵族们纷纷倒戈,爱德华的军队节节败退。他的男宠很快被抓住并处死,爱德华则被囚禁起来。传闻说,伊莎贝拉实在太恨自己的丈夫了,她命人用烧红的烙铁直捣爱德华的“菊花”,他阵阵惨叫,痛苦致死。这个被部分现代历史学家认真洗白了的故事流传极广,跟多年后美国电影《勇敢的心》中安排的伊莎贝拉与威廉·华莱士的恋情一样,并列为伊莎贝拉生平两大奇闻(这两大奇闻的评选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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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障碍,这对恋人成为了英国真正的执政者。但好日子只过了四年。四年后,伊莎贝拉的儿子爱德华三世[4]长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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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临的情境,就跟当年嬴政初长成人后,面对母亲赵姬与情人嫪毐把持朝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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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嬴政一样,爱德华三世在母亲和情人没有警戒的情况下,骤然出手。莫蒂默成了阶下囚,伊莎贝拉失去人身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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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势已去,大局初定。伊莎贝拉没有愚蠢地反抗,她再次放低身段。这一次,是在自己亲生儿子跟前;这一次,是为了自己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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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谁让爱德华三世更像他那头脑清醒的母亲,而非像那个让个人私情影响判断的父亲,他不会让威胁到自己政权的人存在,更何况,这个男人与母亲那层关系……爱德华三世咬牙切齿,判处莫蒂默死刑。没有经过任何审讯,他被直接绞死,垂挂着的尸身在公众前展示了整整两天。伊莎贝拉默默地派人为他收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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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伊莎贝拉以“国王的母亲”的身份活下去,生活波澜不惊。她开始笃信宗教,闲时跟前来拜访的儿子、媳妇聊天,也疼爱孙儿,尤其是后世被称为“黑太子”的小小爱德华。也许她在这个孩子聪明果敢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过去。没有人关心她的感情生活,因为她是前任国王的王后,是现任国王的母亲,她不该有任何感情。但有人留意到,在经常拜访她的人当中,还包括了莫蒂默的女儿和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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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蒂默死后,他的遗孀向爱德华三世请求,要回了他的尸身,将他改葬到修道院,在她死后,她与丈夫埋葬在了一起。而伊莎贝拉死后,人们按照她生前的要求,将她丈夫爱德华二世的心脏与她一同埋葬。入殓时,她身上披着一件美丽的斗篷,那正是她十六岁那年婚礼上所穿着的那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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