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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51 那些天,奥地利大公夫人伊莎贝拉家里忙碌得很,因为年轻的奥匈皇储斐迪南(Franz Ferdinand)要来拜访。她下令家里的八个女儿好好打扮,务必要在皇储面前露出最动人一面。她心中认定,皇储是前来追求自己女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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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53 但谁知道,皇储看中的竟是大公夫人身边的女官[3]苏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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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55 斐迪南身为哈布斯堡王室中人,他的妻子必须出身欧洲王室,更何况他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尽管苏菲出身贵族,但她的出身阶层较低,跟斐迪南有云泥之别。宫廷一片哗然,贵族们认为,斐迪南身为皇储,应该履行他的职责,跟其他欧洲国家的公主联姻。斐迪南和苏菲的爱情,步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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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57 不要以为只有普通人才需要贵人,大人物一样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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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59 当时,身为帝国皇后的茜茜公主因为受到儿子自杀打击,已经不怎么管宫廷中的事了。当时代替她管事的,是斐迪南皇储的继母,眼看斐迪南跟苏菲的爱情遭到一片反对,她跳出来给予支持。当时,她亲自将苏菲接到自己屋里住,还代表苏菲跟皇帝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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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61 在这位“贵人”的鼎力相助下,斐迪南跟苏菲终于成婚。不过,灰姑娘的故事并不是以嫁给王子作为美好结局,对她们来说,故事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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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63 历史上也有其他灰姑娘成功嫁入皇室,最后成功让那些贵族闭嘴的(起码是当面闭嘴,背地里的管不着)。这些要不就是灰姑娘本身强势,要不就是她老公强势,尤其在中世纪,以武力论英雄,谁的刀剑好使战马腿快,谁说的话就更有分量。但斐迪南和苏菲不同,时代过去了,他们处在一个完全以出身论英雄的年代,斐迪南也还不是皇帝,只是要看皇帝脸色行事的皇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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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65 当日,为了争取娶到苏菲,斐迪南做出了极大的让步。1900年6月28日,他签署了文件,声明日后当他成为奥匈帝国皇帝时,妻子苏菲不能相应地获得王后、皇后、大公夫人的身份,而他们未来的孩子也无法继承帝国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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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67 两天后,这对恋人终于如愿举行了婚礼。在他们的婚礼上,皇储的伯父、茜茜公主的丈夫、帝国的皇帝没有现身,其他贵族也无一出现,包括斐迪南自己的亲兄弟。唯一参礼的王室中人,只有斐迪南那位继母和她的女儿。此后,斐迪南皇储跟皇帝的关系从未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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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69 婚后,苏菲也没有得到皇储妃的相应封爵。奥匈帝国里的其他贵族女子,爵位、阶层竟都在她之上。人们依然将她视为那个出身低下的侍女,没有人把这位皇储妻子当回事,更没有人向她行礼,这尴尬的身份,微妙的局面,一下就是十几年。由于他们属于贵贱通婚,因此虽身为堂堂皇储,斐迪南跟苏菲的孩子竟然被剥夺了皇位继承权,甚至就连一般的国事外出,或者在公众场合露面,苏菲都不能以皇储妃的身份陪同在丈夫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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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71 可怜的苏菲,从来就没有享受过一个皇储妻子应有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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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73 但她有一个足够爱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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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75 1914年,斐迪南大公受邀参加波斯尼亚的阅兵仪式,仪式在6月28日举行——那正是十四年前他为了娶她为妻,签署文件做出让步的日子,是他们宣誓成婚的日子,意义重大。尽管事前他就清楚,以帝国代表到这个几年前被吞并、浸染着仇恨的地方,将会十分危险,但这也是唯一一次机会,苏菲可以以夫人的身份陪伴在侧,向民众招手,接受人们的注视甚至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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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77 他们不知道,后世会以另外一种方式铭记这个特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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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79 那天没什么先兆,天气很好,两人检阅完后,心情愉悦地乘坐敞篷汽车进入萨拉热窝。车子经过市中心时,一个暗杀者冲出来向车上的二人投掷炸弹,却被弹到另一辆车上,这辆车上的人受了伤,两人逃过一劫。斐迪南和苏菲继续参加市政厅的活动,活动结束后,斐迪南坚持要去医院探望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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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81 跟“死神来了”一样,逃过的那一劫,还是要在后面的时候还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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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83 车子驶向医院时,没人告诉他们的司机,路线已经发生变化。当司机发现走错路时,他只得转头改行一条小路——未来的凶手正在那条街上。凶手看到皇储夫妇的汽车经过时,马上奔出来,掏出手枪,瞄准斐迪南和苏菲,扣下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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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85 子弹首先穿过苏菲的腹部,而后击中斐迪南的颈部。尽管自己也中了弹,但斐迪南仍用尽力气对大出血的妻子喊道:“苏菲!苏菲!亲爱的!别死!为了我们的孩子活下去!”但苏菲因为出血过多,在送往医院途中就死了。意识模糊的斐迪南也很快跟着妻子去了。那天,是1914年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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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87 当天傍晚,德皇威廉二世下令德国海军降半旗以示哀悼。英王乔治五世和沙皇尼古拉二世也相继宣布为斐迪南大公致哀。(正是这几人所代表的国家,在“一战”中打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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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89 但死亡并没有为苏菲带来尊重与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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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91 在他们的葬礼上,苏菲的棺木比斐迪南的要低18英寸,在其身上放了一双手套,以象征她曾经是侍从女官的身份。随后,按照斐迪南生前的意愿,两人棺木被移到皇家别墅阿特坦城堡(Artstetten Castle)的教堂地下室中长眠——只因苏菲的身份无法进入皇家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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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93 那年7月,斐迪南和苏菲结婚14周年。28日,奥匈帝国向塞尔维亚宣战,随后其他国家纷纷加入战场。贵族子弟亲吻未婚妻的脸颊,微笑道别,他们争先恐后上战场以求像骑士一样战斗,像先辈一样立功,都生怕还来不及参战,战争就结束了。当时的人们普遍认为,他们四个月就能够从战场上归来,在温暖的壁炉旁过上圣诞,没想到这场战争一打就是四年,成为人类史上首场“世界级”大战。战场跨海越洋,从印度、欧洲直到北美,壕沟、重炮、坦克、飞机、潜水艇纷纷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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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95 从此,欧洲的灯光全灭了。这个世界不再以欧洲为中心,牛津、剑桥的子弟纷纷成为白骨,贵族文明在战火中灰飞烟灭。那些离开妻子、未婚妻奔赴战场的贵族青年,跟穷人的孩子一样,埋在灰白色的墓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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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97 不过对这篇文章的主角来说,他俩的人生已经走完,故事已经结束。在历史长河中,他们的故事,只是茜茜公主的美丽传奇或是惨烈“一战”的注脚,但这完全无阻它成为我心目中“欧洲史上男欢女爱排行榜”的首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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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39099 “别死!为了我们的孩子活下去!”是欧洲史上最美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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