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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头与石头将费森砸得头破血流，他奋力反抗，在一片混乱中，他看到本该上前守护他的侍卫却站在远处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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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森知道，这些人打算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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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脑海中，也许闪过了当年路易十六说过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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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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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挣扎起来，朝最近的一扇门奔过去，但人群朝他拥去，他再次被拖到外面的广场上，被打得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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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视野跟他的意识一样开始模糊泛白，耳边，暴民的兴奋呐喊似乎在远去，幻化成舞会的乐声。渐渐地，他听到了法语，是许多人在说法语，人们窃窃私语，“看，他居然敢跟她一块儿跳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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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十八岁那年，在巴黎。他在德国和意大利学习后，来到了法国，当时欧洲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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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场假面舞会上，一个戴着黑色天鹅绒面具的高挑女子主动邀请他跳舞。乐声中，二人起舞，他注视她面具下的双眼，好奇面具下是怎样的一副面孔。直到他开始纳闷，因为人们都在注视着他们，且不自觉地与他们保持一定距离，还用扇子捂着嘴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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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人朝那个女子喊：“储妃！”那女子回过头去，摘下面具，周围的人纷纷行礼。费森怔住了。那女子像被揭穿身份的灰姑娘一样，急匆匆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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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电光火石间，鸿蒙初开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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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那个女子成为了法国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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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费森之间是否存在超乎精神之上的关系，一直是后世人们猜测的焦点。啊，就让他们去猜吧。他如此小心谨慎，努力压抑自己不要摘取法兰西宫廷这朵最高贵的玫瑰。他曾经写道：“我永远不可能娶妻。我深爱的女子也深爱着我，可是我却不可能成为她的丈夫。”而人们也都看得出来玛丽王后对他与别人不同：她会为了一点小事而向他道歉，又要求他身穿瑞典军服入宫，不理会是否合乎礼仪，只想看他身着军装的模样。当费森前往美国参加独立战争前夕，谁都看得出来王后眼底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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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离开了法国宫廷，反倒让他意识到，谁是自己最爱的人。四年后回到法国，人们发现，费森和王后走得更近了。有他俩在的地方，空气仿佛都在灼热燃烧，“嘶嘶”响着，蔷薇都被灼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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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很刺眼……舞会上的乐声和法语，又模糊起来，费森回到了现实，闻到了血腥味。多熟悉的味道呀……法国大革命的那段恐怖岁月里，巴黎的大街小巷都是这个味道。那真是噩梦般的日子……他依稀又听到了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是她吗？是她坐在马车上，偷偷出宫吗？她多么率真又愚蠢，即使逃亡，也不忘带上最美的礼服。她是天生的公主，命中注定的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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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被送上断头台后，他曾经多少次在睡梦中惊醒，痛哭自己失去的一切，懊悔自己做错的事情。大革命的浪潮突如其来，这从未发生过，他协助路易十六跟玛丽逃出巴黎。为了让心爱的人享受更舒适的环境，他举债为她安排了最好的行程，最舒适的马车。正是这豪华张扬的马车队列，引起了沿路民众的侧目与怀疑，成为了让她落入深渊的第一双无形之手。路易十六一家被活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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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瑞典人，为了解救法国王后一家而大量借债，四处奔走。即使在这种情形下，她仍然禁不住相思，私下给他写信。无法相见的痛苦扼住了费森，他偷偷前往巴黎，只为见她一面，即使明知这趟旅程危险——只要他的身份一败露，将会马上被判处死刑，但他顾不上那么多了，临行前，他为她写下书信：“我的生命只是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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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中世纪的勇敢骑士，九死一生只为见心仪的女子一面。没有女人能够禁得住这种热情，即使贵为王后。一番惊险后，费森终于见到了被软禁的玛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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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的人说，即使在此之前两人只存在精神关系，但在这一夜，巴黎的月色惨淡如白骨，这对恋人彼此心照不宣：这将是永别。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他们握住彼此的手，奇怪，月亮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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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之后，他们不是没有再见面的机会，她大可以逃亡，但是跟丈夫一样，她拒绝出逃，无论情人和朋友如何积极为她提供帮助。她说：“我必须承担起应有的责任，我的余生要和我的家人共同度过。不管别人的评价如何，我们要勇敢地维护我们的地位和声誉。我残存的希望是我们的努力能为孩子们换来以后的幸福。”这朵曾经骄纵的法兰西玫瑰，在灾难中终于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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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森仍在为她奔走，只是在时代洪流跟前，所有个人的行为都成了微弱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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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十六上了断头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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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玛丽王后也上了断头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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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国外的亲人，没有为他们惋惜，反倒觉得释然。人们为处死了国王、王后而呐喊欢呼，没有意识到这个国家随之而来的动荡。路易十六流亡国外的弟弟，现在只盼着自己的小侄子也被砍头，那他就成为法国王室的代表了。奥地利皇宫中，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名字成为了禁语。也许没有人下过禁令，但人们出于高度的默契，绝口不提这一名字，仿佛她不属于他们的家族，皇帝的良心也并未因没有营救自己姑母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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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悲恸的，只有既非血亲又不是法籍的费森。法国人失去了他们憎恶的王后，而他失去了最爱的恋人。他写道：“除了回忆，我一无所有。”为了留住跟她有关的回忆，他叫人到巴黎搜集一切能够找到的玛丽王后的遗物，花大价钱将它们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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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革命像把利刃，暴烈地割开了法国的脉管，绛红的血染红了大地，震动了整个欧罗巴。路易十六死了，玛丽死了，路易十六的妹妹死了，小王储据说也死了。后来，丹东、罗伯斯庇尔、埃贝尔……那些直接或间接将他们送上断头台的革命党人也都死了。只有费森，带着那个时代的印记，活了下来，承受新时代的冲击与耻辱。拿破仑上台后，在一次会议上拒绝与费森同席，因为他是“玛丽王后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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