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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21 故事终结于约翰的死。约翰的头被人从地牢里提上来,放到盘子里,给了那个少女,少女再拿去给她母亲。这一段本该骇人血腥,却被处理得波澜不惊。少女像机器人,执行使命,然后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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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23 这就是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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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25 莎乐美的前身,在《圣经》中惊鸿一瞥,无情无爱,只跳了一段舞,便拿下了圣人的头颅。除了端着盘子上的人头,她跟约翰再无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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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27 后世艺术却不愿放过她。“施洗者”约翰殉教的一幕太过单调,须让他的头颅放在盘子上,由那个女子拿着,才足够触目惊心。于是,文艺复兴时期大幅大幅的“施洗者”约翰作品里,跳舞的少女身着西方服饰,神情淡漠地或跳舞,或提着约翰的头颅,那时候的她,还只是个冷漠的少女。那时期的画作,大多取名为“莎乐美和施洗者约翰”,约翰是主角,莎乐美是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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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29 她跟王尔德的莎乐美之间,还隔着一个时代的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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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31 经历过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的欧罗巴世界,基督教道德观对世俗的约束渐渐松散,莎乐美慢慢变回她自己——她不是母亲的政治工具、杀人助手,也不是西方女子,她是有血有肉的莎乐美,一个近东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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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33 1876年,法国画家古斯塔夫·摩罗(Gustave Moreau)以莎乐美为主题,画了《幽灵》和《莎乐美的舞蹈》。约翰不再是主角,莎乐美,才是吸引众人目光的那位。这些画作当时引起了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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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35 真正让她成为闻名全球的妖女的,是那个将男人和女人同样看得透彻的男人——王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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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37 王尔德笔下的“施洗者”约翰,是个“宛如一尊瘦瘦的象牙雕塑”“头发比漆黑的长夜还要黑”的年轻人。跟希律王比起来,他无疑更年轻迷人。只是,他是先知,他接近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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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39 王尔德笔下的莎乐美,爱上了这个充满神性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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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41 “他就像是一尊洁白的象牙雕像。他身上映着银色的光辉,我确信他与月光一般贞洁,如同银色之箭。他的肉体必定如象牙一般冰冷。”喃喃自语着的莎乐美,无可救药,在这象牙般的冰冷肉体上碰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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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43 她不是深宫中的单纯少女,什么都不懂。不,她对自己的魅力清楚得很。她留意到希律王注视自己的目光:“为何陛下总是用那对鼠辈的眼睛看着我?我母亲的丈夫如此奇怪地看着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说实话,我心里其实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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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45 她也善于利用自己的女性优势,那个迷恋她的叙利亚士兵,目光总离不开她。她对这位士兵求助时,特意说:“你会替我办这事的。你知道你会的……纳拉波特。你要是办了,明天我的轿子经过那大桥时,我会透过面纱望着你,我会看着你,纳拉波特,我会对你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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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47 她这样美丽,剧中所有男人都被她迷倒——除了她所爱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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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49 因为,他是先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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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51 但大逆不道的我们,总爱看这些禁欲禁得要死、近乎于神的男人与自己的本性做斗争。在莎乐美好奇地张望着牢中的约翰时,他大叫:“退开!巴比伦之女!不准靠近主所选择的人。你的母亲将不义染满了大地,她的罪孽已经传到神的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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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53 他从来没有直呼她的名字,只是以“巴比伦之女”“索多玛之女”来称呼她,斥责她为“世间最邪恶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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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55 当然要狠狠地骂她,声音越大,越显示对她的不屑,和鄙视。声音再大一点,再响一点,很快就连自己内心深处那点声音,都听不到了。最后,他索性切断了与莎乐美的交流,将自己像孩童一样紧紧包围起来,投入神的怀抱,“我只听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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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57 莎乐美多么委屈,多么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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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59 原本她也跟世间其他少女一样天真稚嫩呀!在戏剧一开始,她煞有介事地评价天上的月亮:“我确信她是位处女,她有处女的美丽。是的,她是位处女,她从未受到玷污。她从未像其他的女神那样委身于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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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61 然后,她遇见了约翰。尽管他身困地牢,她却爱上了他,对他产生了欲望。情欲一起,她便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天真贞洁的莎乐美了。她天真地向约翰发问,问上帝之子是谁,是否也像他如此漂亮。少女体内的欲望萌生,她毫无顾忌地说出“约翰,我渴望你的身体!”他的身体,就是犹太山中的雪,阿拉伯皇后花园里的玫瑰,落日的余晖,海面上月亮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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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63 这些都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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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65 在这尘世间,莎乐美只渴求约翰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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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67 在保守与性压抑的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王尔德安排《圣经》里的莎乐美,在他的舞台上惊世骇俗地用法语说:“让我抚摸你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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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40469 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禁忌、更绝望的爱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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