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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迪斯与西班牙南部其他腓尼基殖民地的区别之处不仅在于城市的规模和人口数量,也在于它是唯一一个拥有公共建筑的中心城市。该城似乎成为泰尔人在伊比利亚半岛的手工业中心,它甚至在北非和今天的葡萄牙处建起了一些诸如渔场、运输站和贸易点等形式的次级定居点。[120]与基提翁不同,这些位于地中海西部的新定居点并不由泰尔派出的总督来管理。它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以致紧密的控制是不可能的。与之相反,看起来更实际的做法是,由泰尔国王从泰尔的商业精英中指定一名商业代理人前去监督这些定居点的贸易活动,并担负起管理之责。[121]随着他们的私营行为在对外贸易方面取代了王室的垄断行为,泰尔人的商业帝国扩展到遥远的西方土地之上,这些商业巨子的影响力,在以牺牲国王的个人权威为代价的情况下与日俱增。[122]由于国王无法通过直接统治的办法来捍卫他自己的利益,他要找到另一个办法——用来在一座数千公里以外的城市维护他的权威——就变得越来越重要。在这些困难的情况下,宏伟壮观的麦勒卡特神庙将在这座城市中拔地而起,并将成为泰尔王室在加迪斯的权威的化身。神灵和国王合二为一,成了自对麦勒卡特的崇拜在海勒姆统治时期兴起以来的至关重要的因素,这意味着在加迪斯,对神灵的膜拜等同于对泰尔王室权威的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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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勒卡特屹立在这个不断处于变化之中的新定居点的中心。它的圣殿将占去它所坐落岛屿的整个东半部。它那座巨大的闪闪发亮的平台的基座令后世访客们心生敬畏。[123]著名的甜水泉就位于这片圣地之中。[124]加迪斯的圣殿中那华丽装饰与泰尔的麦勒卡特圣殿的华丽装饰一样著名,它凸显了将殖民地与宗主城市联系在一起的神圣纽带。实际上,加迪斯的麦勒卡特圣殿,可能象征着这座城市在地中海西部的泰尔殖民社会中处于中心地位。[125]圣殿中立有一株纯金的橄榄树,树枝上挂着的水果是用闪闪发光的翡翠制成的——无疑参考了那个著名的建立泰尔的神话。这座圣殿中还立有两根一模一样的柱子,它们直立起来高度超过1腕尺(45厘米),形状为正方形,由融合成一色的黄金和白银制成,表面写满了文字,文字大意为这一切终将失去。[126]据说在梦中得到指令后,加迪斯人将神的遗物从泰尔带到他们的新圣殿之中。[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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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加迪斯,神圣仪式是按照腓尼基人的传统进行的。女人和猪被禁止进入圣殿区的内室。赤脚的祭司身穿亚麻布长袍,剃光的头上用一根埃及亚麻纤维制带子围着,他们还被要求保持单身。当在圣坛上烧香供奉的时候,他们会解开自己的长袍,当献祭的时候,他们身穿一件带有宽大条纹刺绣的外衣。圣殿中是没有雕像或者其他神的肖像的。最重要的是,神圣祭坛上的火焰应该是一直燃烧着的。[128]艾格赛斯节的神圣仪式亦会在加迪斯举行。[129]后来的作家们将会讲述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在伟大的神圣仪式进行期间,外国人被勒令离开这座城市,回来后“他们发现一个人被海浪冲上岸,这个人的体形约有5个圣像那么大,正在熊熊燃烧,因为上天用一道霹雳猛烈地击中了他”——这显然是对将伟大天神的雕像放在一个筏子上,点燃并推向大海的过程的糊涂描述。[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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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交易活动是以向天神起誓结束的,加迪斯的麦勒卡特圣殿还在财富从西班牙流向腓尼基的过程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脐带作用,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财政担保人的角色。由于早期腓尼基人并无货币制度,麦勒卡特亦通过特别的圣殿印记来为金属铸块和铸条的重量和纯度做担保。这位守护者还将公库财富的十分之一作为意义重大的年贡,交给泰尔的麦勒卡特圣殿。[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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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太基必须毁灭:古文明的兴衰 关于供求的残酷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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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公元前8世纪的最后数十年间,泰尔似乎已成为伟大的腓尼基人地中海西进运动中的明显赢家。他们在确保不断满足亚述猛虎对贵重金属的贪婪欲望的渠道方面取得的成功,是毋庸置疑的,因而他们获得了脆弱的政治独立地位,而其他成就较差的邻国则早已失去了这一地位。此外,他们对原材料的不懈追求,直接导致了一个覆盖从塞浦路斯向西班牙延伸的商贸中心和殖民地的网络的建立。然而,在这一实例中,表象是具有欺骗性的。在公元前8世纪30年代,亚述国王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Tiglathpileser Ⅲ)破坏了前一任国王的政策——只要腓尼基人继续缴纳沉重的贡赋,就听任他们自由发展——攻占了包括泰尔在内的一些城市。在这种情况下,泰尔人最初与一些叙利亚人和其他腓尼基城邦参加了一个反亚述联盟,由于他们很快就投降并缴纳了150塔兰特金子的巨款作为贡赋,他们所遭受的惩罚比其他大多数人都要轻。这一宽大之举对于亚述人而言是不常见的,但无疑与泰尔人继续扮演的,将贵金属与其他商品输入近东的供应线的维护者这一重要角色有关。然而,泰尔人的商业活动如今确实开始受到亚述人比以前严厉得多的监督、管理。泰尔人小心翼翼守护了数百年的自由逐渐遭到侵蚀,因为负责征收关税的亚述官员们越来越积极地参与到对著名的双子港的管理中去,对诸如木材之类的产品强制性征收高额关税,并确保腓尼基商人不去违反已加诸伟大国王之敌——埃及头上的破坏性贸易禁令。[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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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明显衰落的迹象可能直接导致了泰尔在腓尼基和塞浦路斯的附属地发动的一连串叛乱,并致使塞浦路斯最终为亚述人吞并,使得泰尔一度更加依赖于其在西边的商业活动。一场由泰尔人所掀起的反对亚述人统治的起义,导致泰尔的统治者卢利(Luli)被迫逃出该城,流亡塞浦路斯——这一幕为来自杜尔舍鲁金(霍尔萨巴德)的亚述王室浅浮雕所完美再现,它描述了这位国王与他的家人、仆从一道挤进一艘船里,而此时,前来复仇的国王辛那赫里布(Sennacherib)率领的亚述军队在历经五年的围困之后即将攻入该城。看起来一些之前为泰尔所统治的腓尼基城邦向亚述人提供了60艘船,以便让他们有能力封锁这座岛屿城市,这进一步显示了泰尔的没落。毫无疑问的是,西顿不再处于泰尔的控制之下了,而泰尔在黎凡特大陆的绝大部分前领土亦是如此。尽管泰尔在名义上仍是一个独立自主的王国,其君主的权力如今遭到了严重削弱。在公元前7世纪70年代后半期某个时间点签署的新“协定”限制了泰尔的贸易对象,它那闻名于世的港口如今也处于亚述官员的直接管理之下。此外,一位总督驻于泰尔,负责监管亚述人在该地的利益。泰尔国王如今在没有亚述官员在场的情况下甚至无权打开一份政府公告。[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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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便经历了公元前7世纪那几场更为失败的起义后,亚述还是按捺住了将泰尔与亚瓦底、比布鲁斯城一道并入以其余腓尼基领土划分而成的三个行省中的一个的想法。为实用主义所支配的亚述人,不可能去冒令泰尔在地中海西部的贸易网络瓦解的风险,这一网络如今提供了大量白银和其他金属,靠着这些金属,伟大的亚述国王得以维持对自己那星罗棋布的领土的统治。对泰尔的吞并绝对无法保证能得到它那些位于大海另一侧数千公里以外的殖民地的默许。[134]此外,泰尔人发展出的控制西部殖民地的模式的中心,在于国王本人的雕像以及他和麦勒卡特之间的关系。因此,对亚述人而言,继续对泰尔君主政体进行严密控制但让它保持名义上的独立收效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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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反过来说,泰尔在公元前7世纪时面对的日益增长的压力,无疑在为越来越多的西部殖民地创造有利条件方面起到了一些作用。由于殖民地缔造者的注意力经常为一场持续不断的为了政治生存而爆发的战争所分散,且处于迄今为止政治食物链上尚无大的掠食者存在的环境中,这些新建的社会得以走上令近东的旧世界简直无法想象的发展道路。此外,腓尼基人和希腊人对地中海中部和西部地区的商业开发和殖民活动,以及他们日后与土著居民的交流,都是建立在二者既相互合作又相互竞争的基础上的,这为这个新世界日后的发展创造了一个重要的先例。的确,泰尔最伟大的遗产并非加迪斯、白银之路或对亚述走钢丝般的外交关系,而是一片位于如今被称为突尼斯的北非沿海地区的殖民地,它的名望很快就要远远胜过它的腓尼基父辈那已褪色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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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rayson,A. 1991 Assyrian Rulers of the Early 1st Millennium BC,vol 1. Toronto,193-223.(Tr.in Melville,S.,et al. 2006 ‘Neo-Assyrian and Syro-Palestinian Texts I’,in M. Chavalas(ed.)2006 Historical Sources in Translation:The Near East. Oxford,288-2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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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亚述国王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一世(约公元前1114~前1076)已进入过腓尼基地区,并从当地各城的统治者那里收到了大量贡品(Moscati,S. 1968 The World of the Phoenicians,tr. Alastair Hamilton. London,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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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uhrt,A. 1995 The Ancient Near East c.3000-330 BC. 2 vols. London,483-4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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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uhrt,A. 1995 The Ancient Near East c.3000-330 BC. 2 vols. London,第473~478页中关于亚述编年史及其他历史文献的章节。Liverani,M. 1979 ‘The Ideology of the Assyrian Empire’,in Larsen(ed.)1979,297-317与Reade. J. 1979 ‘Ideology and Propaganda in Assyrian Art’,in Larsen(ed.)1979,329-43中关于亚述艺术中蕴含的思想意识与宣传活动的章节。Kuhrt 1985,501-523中关于亚述帝国意识形态及帝国的章节。Oded,B. 1979 Mass Deportations and Deportees in the Neo-Assyrian Empire. Wiesbaden中关于亚述统治者普遍使用的放逐手段的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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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公元前15世纪时的档案记录了这么一件事,埃及法老图特摩斯三世(Tuthmosis Ⅲ)发现本国缺少大型树木,于是遣军进入腓尼基地区,并着手将一年生的树木用船运回埃及(Markoe,G. 2000 Phoenicians. Berkeley,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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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ubet,M. 2001 The Phoenicians and the West:Politics,Colonies and Trade. 2nd edn,tr. M. Turton. Cambridge,6-13;Huss,W. 1985 Geschichte der Karthager. Munich,5ff.;Gubel,E. 2006 ‘Notes on the Phoenician Component of the Orientalizing Horizon’,in Riva,C.,& Vella,N.(eds.)2006 Debating Orientalization:Multidisciplinary Approaches to Processes of Change in the Ancient Mediterranean. London,86-87.希腊语中的“腓尼基人”很可能不仅指黎凡特沿海地区的居民,还包括了叙利亚北部各国的人民(Rollig 1992,93)。关于近年来为将北部的腓尼基/叙利亚的商业活动同南部的腓尼基/叙利亚的商业活动区分开来所做的尝试见Fletcher,R. 2004 ‘Sidonians,Tyrians and Greeks in the Mediterranean:The Evidence from Egyptianising Amulets’,Ancient West and East《古代的西方与东方》,3,1:51-77;Fletcher,R. 2006 ‘The Cultural Biography of a Phoenician Mushroom-Lipped Jug’,Oxford Journal of Archaeology《牛津考古学杂志》,187-192;Peckham,B. 1998 ‘Phoenicians in Sardinia:Tyrians or Sidonians?’,in Balmuth & Tykot(eds.)1998,347-54。我相信叙利亚北部的沿海诸城邦也和黎凡特地区各国一样,参与了海外贸易,因而我将它们并入了腓尼基共同体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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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ubet,M. 2001 The Phoenicians and the West:Politics,Colonies and Trade. 2nd edn,tr. M. Turton. Cambridge,144-158;Moscati,S. 1968 The World of the Phoenicians,tr. Alastair Hamilton. London.一些专家认为,北部城市比布鲁斯和亚瓦底土语的书面语和口语,与在南部沿海地区占统治地位的泰罗-西顿(Tyro-Sidonian)土语有着明显的不同(Krahmalkov,C. 2001 A Phoenician-Punic Grammar. Leiden,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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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iverani,M. 1990 Prestige and Interest:International Relations in the Near East ca. 1600-1100 B.C. Pad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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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orden,P.,& Purcell,N. 2000 The Corrupting Sea:A History of Mediterranean History. Oxford,10-11.Harris,W. 2005 ‘The Mediterranean and Ancient History’,in Harris(ed.)2005,15对这一称呼是否普遍存在于近东地区表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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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Ezekiel 2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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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Frankenstein,S. 1979 ‘The Phoenicians in the Far West:A Function of Neo-Assyrian Imperialism’,in Larsen(ed.)1979,2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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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Kochavi,M. 1992 ‘Some Connections between the Aegean and the Levant in the Second Millennium BC:A View from the East’,in Kopcke & Tokumaru(eds.)1992,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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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Aubet,M. 2001 The Phoenicians and the West:Politics,Colonies and Trade. 2nd edn,tr. M. Turton. Cambridge,105-114;Frankenstein,S. 1979 ‘The Phoenicians in the Far West:A Function of Neo-Assyrian Imperialism’,in Larsen(ed.)1979,264-2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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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Isaiah 23:8;Ezekiel 26:16.Aubet,M. 2001 The Phoenicians and the West:Politics,Colonies and Trade. 2nd edn,tr. M. Turton. Cambridge,145-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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