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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了协议条款的希腊和罗马文献表明,诡计多端的阿加托克利斯愚弄了哈米尔卡。一个更为实事求是的解释是,让西西里的暴力和动荡继续蔓延下去,可能对迦太基军队和阿加托克利斯都有好处。西西里局势的动荡不安表明,迦太基对自己的军队控制不力,并对西西里驻军与它的叙拉古敌人彼此勾结的情况缺乏了解。迦太基议会的反应揭示了这一点:议会并未召回哈米尔卡并在大庭广众之下质询其叛国之事,而是对此事进行了投票表决,但在他们认为自己有把握与哈米尔卡对抗之前,他们决定将相关决议引而不发。[39]西西里的迦太基军队开始成为一支半独立的力量,而它名义上的主子迦太基几乎对其毫无约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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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哈米尔卡在对他的判决得以执行之前就死掉了,因此令迦太基议会感到恐惧的对峙局面没有出现。议会做了一次意在夺回主动权的尝试,它从迦太基城直接派出一个使团,前去警告阿加托克利斯:他应尊重两国之间已有的协定。然而,为了重建议会在西西里驻军中的权威,一支由一位新任命的指挥官,基斯戈之子哈米尔卡统率的生力军被组建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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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米尔卡出师不利。当军队向西西里直驱而来的时候,一些载着迦太基贵族的船只在一场风暴中沉没了。[40]然而,当哈米尔卡于公元前311年来到西西里岛的时候,他立刻展现出了出色的指挥才华。在赢得了一场全面胜利后,迦太基人成功地将阿加托克利斯和他的残部封锁在叙拉古。[41]哈米尔卡随后又在军事成果之外,与众多西西里希腊城邦结交取得了外交主动权,从而将阿加托克利斯日益孤立。与前任的路线明显相左的哈米尔卡打算彻底打败阿加托克利斯,攻占叙拉古,从而终结这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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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太基必须毁灭:古文明的兴衰 入侵非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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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临绝境的阿加托克利斯制定了一个极为大胆且确实鲁莽的行动方案,这一方案令迦太基人结结实实地大吃一惊。他将把战火引向迦太基人最不希望发生的地方:迦太基的非洲腹地。[42]阿加托克利斯再度展现了他对迦太基及迦太基人的充分了解。他知道大部分迦太基人根本没有经历过战争。他们的军队大多由雇佣军组成,迄今为止他们从未在自己的北非故土进行过被动性的重大战役。借助一场对北非的突然袭击,他可以迅速获得补给和战利品,并利用这片与西西里截然不同的从未遭受过战火蹂躏的土地来支付其军队的薪饷。他也希望那些对自己从迦太基人那里得到的待遇不满已久的利比亚人会发动起义,并加入他的队伍。他判断,在面对本土陷入这样一场危机的情况下,哈米尔卡和他的军队将不得不迅速撤离西西里岛。[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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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加托克利斯迅速征召叙拉古服役士兵、雇佣军乃至奴隶加入他的军队。他谋害了那些当时仍在世的贵族对头,查抄了他们的家产,抢走了孤儿们的遗产,将神庙的供奉与妇女的珠宝据为己有,并进行强制性借贷,从而筹得了这次远征行动的军费。[44]在组建了一支由60艘船组成的舰队,与一支由13500人组成的规模极为有限的军队之后,阿加托克利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越过了迦太基人的封锁线。这支远征军小心翼翼地掩盖了自己的行动路线,确保迦太基人仍无法察觉他们真正的目标。公元前310年,经过六天的航程,这支叙拉古小型舰队在距迦太基仅110公里处的卡本半岛登陆。阿加托克利斯知道,一旦这次冒险行动失利,他就完了。[45]他纵火烧毁了船只,从而断绝了任何逃跑的念想。他将他们奉献给得墨忒尔和科莱女神——这无疑是将此场战争宣扬成对之前迦太基人在西西里岛所犯下罪行的复仇之战的手段。[46]在对他的军队做了最后一次激励性的演说后,他们朝迈加洛波利斯(Megalopolis)和图内斯(Tunes,即突尼斯)地区的城镇进军,并轻而易举地拿下了它们。[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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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些轻轻松松就获得的胜利的鼓舞下,阿加托克利斯的军队随即扎营于离迦太基城不远的地方,这座城市的公民们开始惊慌失措,因为他们错误地认为既然阿加托克利斯在非洲出现,那就意味着在西西里的迦太基军队必定被全歼了。[48]男性公民如今被征入由两位在政治上相互敌对的人——波米尔卡和汉诺共同指挥的军队。[49]这场战役的开场对于迦太基人而言是一场灾难:他们惨败,最有才能的指挥官汉诺战死。波米尔卡将汉诺的死视为自己夺取政权的一次良机,于是他率军撤进了迦太基城。[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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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奥多罗斯详细描述了这样一幅场景:迦太基城被围,最好的将军却远在隔海相望的西西里;迦太基人向泰尔的麦勒卡特神庙送去了一大笔钱和价值连城的供品——他们相信自己当前的不幸,是因为这位神灵对他们近来在什一税问题上表现出来的锱铢必较的厌恶所致。此时,惊慌失措的迦太基人据说还用200名出身高贵的孩童,向这位睚眦必报的天神献祭,以平息它的怒气。根据记载,随后又有300名被认为犯下渎神重罪的公民心甘情愿地踏入火海,牺牲了自己。[51]一段年代可追溯到大约这一时期的铭文所提到的事,可能进一步体现了迦太基人这种因触怒神灵而战战兢兢的心理:一座崭新的献给女神塔尼特和阿施塔特的神庙拔地而起,里面摆满了装饰品、金质雕像和家具。引人注目的是,这段铭文还提到一段环绕着神庙,可能还将神庙所在的山峦包围起来的防御墙被修建了起来。[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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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灾难性的消息很快就从西西里传到了迦太基。哈米尔卡将军在攻打叙拉古的时候被俘并被杀死,其结果是西西里的迦太基军队分裂为几个相互敌对的小集团。[53]据说阿加托克利斯小心翼翼地在士气已然大跌的迦太基人的视线范围内,展示着从西西里送来的哈米尔卡的脑袋。[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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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一场辉煌胜利仅有一步之遥的情形下,阿加托克利斯的亚历山大情结变得更加强烈,这几乎不能算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他在这一时期所发行的货币,明显带有模仿那位马其顿君主的风格,特别是用雷电作为货币基本图案的手法。[55]然而,他的军队起来造反了,混乱的根源在于他们那位将军的自负和越来越专横的行径,更重要的是他未能支付他们的军饷。[56]此时迦太基人立刻利用了阿加托克利斯的困境,他们向叛军领袖们支付了更为丰厚的军饷,还提供了一笔奖金——如果叛军领袖能说服西西里的希腊军队站到迦太基这边的话。阿加托克利斯在军中仍享有很高的威望,他只导演了一出威胁要自杀的戏,就避免了这一情形的发生。[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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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加托克利斯在击败了一支迦太基军队从而再一次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后,没有再信任当地的利比亚人和努米底亚人,而是试着寻找另外一支盟军,他坚信能与之一起赢得他所认定的最终胜利。他用事成之后以迦太基在北非的全部土地相酬的诺言,成功地诱使欧斐尔拉斯(Ophellas)——希腊城市昔兰尼的统治者,一位真正与亚历山大有渊源的人(他曾在这位马其顿国王的军队中效力)——与他联手作战。然而,阿加托克利斯按照自己一贯的风格,很快就谋害了他的新盟友,并吞并了其庞大且装备精良的军队。[58]不过,对于迦太基人而言,最大的危险来自那些受他们之托镇守防御工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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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太基将军波米尔卡长期怀有成为独裁者的野心,至少现在他认为采取行动的时候到了。他先派了一支由许多最为高贵的迦太基公民组成的军队,前去与努米底亚部落作战,从而从该城调走了许多可能对他的政变持反对态度的人。他随后在城中一片被称为新城(New City)的地区,召集了自己麾下那支由公民和雇佣军组成的军队。关于接下来发生的事,狄奥多罗斯留下了一篇生动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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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自己的军队分为五个小队,然后吹响进攻的号角,在街道上大肆屠杀那些反对自己的人。由于一场大乱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爆发,迦太基人起初以为是敌人打进来了,而这座城市被出卖了。然而,当真实情况被弄清的时候,年轻人集结成一支支队伍,前去与这位篡权者作战。然而,波米尔卡将他们歼灭在街道上,迅速朝着集市推进。他在这里发现了许多没有武装的公民,于是对他们加以屠杀。然而,迦太基人占领了集市四周的高层建筑,用如雨点般的矢石打击叛军。陷入困境的阴谋家让自己的队伍靠拢在一起,强迫他们穿过新城的狭窄街道,在这一过程中,他们一直遭受着来自沿途的房屋上方的投掷物的打击。等到他们占据了更高的地点时,已将全体公民集结起来的迦太基人重整队伍,与叛军交战。最后,迦太基人派出年长的公民前去谈判,并表示可以赦免对方的罪行,双方敲定了投降的条件。由于这座城市此时正面临着威胁,迦太基人并未要求叛军做出任何补偿。然而对波米尔卡,他们将自己许下的誓言抛到了九霄云外。波米尔卡遭到了残酷折磨,而后被处死。陷入巨大危机之中的迦太基人就是以这种方式来维护自己祖先的法度的。[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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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奥多罗斯一贯以仇恨的笔触来记载迦太基人,在这段记录的末尾,他忍不住着重强调了一番迦太基人的背信弃义,即使这一次的受害者是一个叛徒。然而,对他的这段关于以失败告终的政变的记载提出质疑,是丝毫没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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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今阿加托克利斯意识到他正控制着一大片迦太基的北非领土,然而此时他也收到了关于西西里战火再起的告急信息:几座附庸城市利用叙拉古军队长期不在岛上的机会,宣布独立。阿加托克利斯被迫回师以挽回局势,他留下自己的儿子阿奇埃加瑟斯(Archagathus)——此人几乎丝毫未继承其父的政治或军事才干——来统领军队。[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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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碎了政变,神一样的对手也消失了,迦太基人显然因此再度振作了起来,他们明智地调整了己方军事战略的重点,避免进行自己极度不擅长的预先安排好的战役。他们现在将自己的军队分为三个作战集团,这几个集团均拥有明确的作战区域:海岸、内陆及腹地。面对这一全新的挑战,阿奇埃加瑟斯做出了一个灾难性的决定:针锋相对,将他的军队以相同的方式拆分。很快,两个被派去内陆地区搜寻迦太基敌人的军团遇伏并被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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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反复无常的利比亚盟友所抛弃的阿奇埃加瑟斯,在图内斯集结了自己的余部,并朝其父送信,请求紧急支援。[61]尽管阿加托克利斯赶了回来,但他发现局势已无可挽回。在迦太基人手里再度吃到一场败仗后,一场可怕的火灾随之而来,狄奥多罗斯就此事宣称——显然是出于臆想——迦太基人着手将最英俊的希腊战俘当作向神灵献祭的牺牲品,烧成灰烬。许多西西里希腊士兵战死,使得这位叙拉古将军决定离开非洲。由于知道大规模的撤军行动很快就会为迦太基人所察觉,从而引发他们的进攻,在一次逃跑尝试失败后,阿加托克利斯最终成功遁去,丢下了自己的军队和至少两个儿子。[62]这一或许来源于蒂迈欧——对阿加托克利斯的憎恶感驱使他竭尽全力地将此人描绘成一个鼠目寸光的人物——的最后细节很可能并不是事实。一份明显使用了其他材料的罗马文献提到,阿加托克利斯打算把阿奇埃加瑟斯带在身边,但他们在夜间走散了,后者被俘并被带回了叙拉古军营。[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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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杀死了昔日统军将领的后裔后,为阿加托克利斯所抛弃的军队迅速与迦太基人协商投降事宜。后者向他们开出了宽大的条件:所有军人都会收到一笔现金作为赠礼,如果愿意也可被编入迦太基军队;剩下的人则通过海路被运往西西里,并获准定居在迦太基城市索拉斯。那些为忠于旧主思想所蒙蔽,拒绝与迦太基人合作的人被遣去从事土地——在这些人还是士兵的时候被他们变成了一片废墟的土地——的重建工作。反抗最激烈的人则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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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解决了阿加托克利斯的军队以后,迦太基人随即与阿加托克利斯本人缔结了一份和平协议,他们在表面上提供了一些宽大得令人吃惊的条款。迦太基人同意向阿加托克利斯支付大量黄金和谷物,而作为交换,后者将承认迦太基对其先前控制的所有西西里土地的统治权。[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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