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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太基必须毁灭：古文明的兴衰 第7章 第一次布匿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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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霸主迦太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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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迦太基那地中海中部强国的名望正日薄西山之际，它麾下那支军事武装所拥有的杰出声誉仍未受损。希腊王国的君主们可能已建造出体积更为庞大、更加无用的舰只，但在公元前3世纪初的地中海，人人都知道迦太基才是海洋的统治者。不过，作为一个海上强权的迦太基已经很久没有遭受真正的考验了。除了零星的几场小战斗外，整个西西里战争中几乎没有爆发过海战。罗马——一个实际上没有属于自己的舰队的陆上强国——对迦太基海军的威胁可以说是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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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击败皮洛士后，罗马显然认为自己处处都能和迦太基平分秋色。它认为自己无法与后者匹敌的领域只有一处：海洋。波利比乌斯对迦太基在第一次布匿战争初期时的处境的描述中，有这么一句：“（它）对大海的控制是毋庸置疑的。”[1]在整个公元前4世纪，迦太基人始终走在航海技术革新领域的最前列。他们首先发展出了四桨座战舰，它在大小及战斗力上均强于三桨座战舰。这种战舰在之前两百年间一直是海战世界的王者。毫无疑问，由于地中海各国相互较劲，军舰被设计得越来越大，从而演变成了一场实实在在的军备竞赛。这些舰船的体积发展到如此之大，以至于它们在海战中全然无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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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四桨座战舰很快就为更为巨大的五桨座战舰所取代，后者是在迦太基的宿敌、叙拉古的戴奥尼索斯支持下诞生的。五桨座战舰（quinquereme，其名字来源于拉丁语quinque，意思为“五”）的罗马名字源于这种船只各个部分所必需的划桨手人数：两对（四名）桨手操纵位于上方的两排船桨，与此同时，一名桨手负责操纵位于下方的船桨。尽管五桨座战舰并不是迦太基人的发明，但他们很快就对其加以应用，并对它的原始型号做了很大改进。有人认为一座从船体延伸而出，将所有三排船桨及划桨手都覆盖于其下的桨棚正是这些改进措施之一。这意味着船体是异常宽大的，并且能够被加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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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改进对该时期的海上战争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当时海战的两种主要进攻性战术为跳帮和撞击。后者包括将冲角——一种带有长钝头的金属工具，与龙骨固定在一起——击向敌船的侧面，从而使对方船只进水，进而被敌人抛弃，或被占领，或沉没。迦太基四桨座战舰那经过加固的船体使它们在面对撞击战术时具备了额外的防护能力，但这样一来，本就不易驾驶的军舰，单凭自身想要成功地完成机动动作就变得更加困难了。事实上，四桨座战舰的体型决定了它作为撞击用船时会过于笨拙，以至于无法真的将这一战术付诸实践。[4]战舰越来越多地依靠抓钩将自己与敌舰固定在一起，而后由负责跳帮作战的人员发动进攻，尝试着打垮敌方船员。在这种作战模式中，四桨座战舰再度占据了上风，因为它那宽大的甲板足以容纳大批用于肉搏作战的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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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考古学家已经发现了几艘源于这一时期的迦太基舰船的残骸，特别是其中那具被发现于西西里西海岸港口城市马沙拉（Marsala）附近海床之上的残骸，引发了学者们的极大兴趣。这是一艘约在公元前3世纪中期被投入使用的小型军舰。[5]在近距离检查的过程中，考古学家们惊讶地发现，这艘船的每一块船板上都仔细地刻有一个字母，以确保这件结构复杂的设计作品能够被轻松、迅捷地组装起来。马沙拉残骸实际上是一艘标准的以拼装形式建造的军舰。发掘一方亦得以了解关于船员饮食方面的极为珍贵的信息，它似乎是由易于保存的食物如肉类（马肉、牛肉、鹿肉、禽肉、猪肉和山羊肉）与坚果（杏仁和胡桃）组成的。酒类似乎是用于应对当新鲜淡水告罄时的状况。[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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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尽管罗马并不像波利比乌斯（此人对罗马人的事业大体抱有同情）想方设法描写的那样，从未涉及航海事业，但它在海战方面的经验确实少得可怜。[7]毕竟罗马军队从未在意大利半岛范围以外的地区作战过。虽然在公元前4世纪末时，罗马人曾任命过一些官员负责建造、维修为数不多的军舰，但这支舰队在公元前282年参加对塔伦图姆人的战争时就被彻底击溃了。在蒙受了这次耻辱之后，罗马人宁愿依靠他们的盟友所提供的船只来运送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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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太基必须毁灭：古文明的兴衰 西西里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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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程度上说，双方在海军实力上的严重失衡是迦太基人对战事持乐观态度的原因所在，尽管近来他们的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变。倘若西西里的陆战与历史上的其他西西里战争模式如出一辙的话，那么它就将被证明是一场不具备决定意义的血腥厮杀，而迦太基将继续控制着海洋。后者将继续作为一个繁荣昌盛的政权无限期地存在下去，与此同时，它的商船也将继续自由自在地航行于地中海上。只要迦太基人手里还有用于充当军饷的金银，那么自愿进入迦太基军队服役的雇佣军将源源不绝。因此，在公元前263年遭叙拉古背叛后，迦太基人仍自信自己可以雇用一支新的军队并将其运往西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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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拉伽斯被选作迦太基军队的新总部，原因在于它拥有作为交通枢纽的战略位置，且经由此地，可轻而易举地进入为敌方所占据的西西里东部。迦太基人占据了阿克拉伽斯，这让罗马人嗅到了威胁的味道，该岛的罗马指挥官迅速指挥部队包围了这座城市。五个月后，在守军的处境变得越来越危急的同时，一支庞大的，据记载由5万名步兵、6000名骑兵和60头大象组成的迦太基援军在西西里登陆。这支部队的指挥官，汉尼拔之子汉诺立刻率军向阿克拉伽斯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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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切可能对阿克拉伽斯守军命运起着决定性作用的希望都迅速烟消云散了。在与罗马军队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接触后，汉诺——他似乎对自己指挥的这支至今未经实战检验过的军队毫无信心——草草驻营于战场附近的高地之上并等待着。接下来的僵局持续了两个月之久，直到最后汉诺再也拖不下去了，准备与罗马人正面开战。另一件事也明显地体现了他对自己的士兵缺乏信心：在排兵布阵的时候，他将战象排在步兵的后方。这意味着一旦罗马军队成功地迫使迦太基人后退，那么大象将陷入恐慌之中，并大肆践踏自己人。在这场以失败告终的战役中，迦太基人不仅失去了大批人员和大象，还丧失了所有辎重车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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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拉伽斯迦太基守军的指挥官如今别无选择，只能尝试着突围。在战役落幕后的当天晚上，他与手下的雇佣军蹑手蹑脚地溜出了这座城市，逃走了。根据波利比乌斯和狄奥多罗斯的记载，迦太基人是这样做到的：他们巧施妙计，用稻草和泥土填平了罗马人的堑壕，从而安全地越了过去。绝大多数迦太基人离开了；然而，不幸的阿克拉伽斯市民被留给了命运。罗马人迅速占领了这座不设防的城市，并立刻洗劫了它，而后将2.5万名市民卖为奴隶。[8]狄奥多罗斯后来记载道，汉诺因救援行动失败，最终不光彩地被迦太基召回。作为惩罚，除了被免去指挥官职务，他还丧失了自己的公民权，并被课以6000金币的罚金。[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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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太基必须毁灭：古文明的兴衰 罗马建造一支舰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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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波利比乌斯而言，此事是这场战争中一个实实在在的转折点，他日后宣称，攻占阿克拉伽斯令罗马元老院第一次意识到，他们有可能迫使迦太基人彻底退出西西里。[10]按照波利比乌斯的说法，这一点能否实现，完全取决于罗马人能否成功地挑战迦太基人对海洋的统治。事实上，罗马人已经意识到没有海军是他们的一大劣势。到了公元前260年，战争进行到第四个年头时，他们决定打造一支由100艘五桨座战舰和20艘三桨座战舰组成的舰队。可能是以萨丁尼亚为基地的迦太基舰队于前一年开始袭击意大利沿海地区的事实，促使罗马人做出了这一决定。某些情况也表明，迦太基人对海洋的统治是许多西西里沿海城市倒向罗马人一方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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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人那可能是模仿迦太基工艺设计出的五桨座战舰，在战争的初始阶段就搁浅并被俘获。关于由贫穷的罗马公民与意大利盟友新组建而成的水手队伍在岛上接受非正统式训练的情形，波利比乌斯是这样描述的：“让他们坐在摆在干燥地面之上的桨手用长凳上，其队形和他们坐在船上的长凳上时是一模一样的。他们被训练得习惯于同时回撤，将手收向自己，然后又一次向前将手推向前方，这些动作都在桨手长的口令之下开始，又在桨手长的命令之下完成。”[11]这些船只本身的建造速度是惊人的，只用了60天时间，这或许是照搬了迦太基人大批量造船那一套方法的缘故。[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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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舰队甫一建成就在大海上接受考验，以便让水手们在被征召参战之前能够获得一些关于海洋的经验。但是，新上任的海军将领，执政官格奈乌斯·科尔内利乌斯·西庇阿（Gnaeus Cornelius Scipio）像所有的罗马贵族那样迅速渴望立下战功，不想再等下去了。公元前260年，与一支由17艘船组成的先头部队一道驻扎在墨西拿的他得到消息称，伊奥利亚群岛的重要城镇利帕拉（Lipara）的市民准备举城向罗马人投降。然而，迦太基人也立刻得知了这一情况，并向该城派去一支军队，在那里，他们将西庇阿和他的舰只困在了海港之内。惊慌失措的罗马水手们很快就暴露了他们毫无经验的一面：他们抛弃了自己的船只，逃向海岸。在那里，他们很快就与他们的指挥官一道被俘虏了。[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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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些因打了这样一场大败仗而受到严厉训斥甚或残酷惩罚的迦太基同行不一样，西庇阿的职业生涯似乎并未受到影响。在他被赎回之后，一个传闻散播了开来：导致他失败的原因其实并非他的鲁莽，而是被人出卖了。随后，他于公元前254年第二次担任执政官。然而，当公众的正义感仍在继续的时候，越来越多以冷嘲热讽为乐的罗马人私下里给他起了一个恶作剧式的新绰号——“阿希娜”（Asina，母驴之意）。[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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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迦太基海军将领，另一个汉尼拔而言，这显然是一个好的开头。然而，当他率领一支由15艘船组成的侦察分遣舰队前去寻找罗马舰队残部时，在前往墨西拿的途中爆发了一场遭遇战。结局是不幸的，寡不敌众的迦太基人损失了许多战舰，不过汉尼拔本人得以逃生。[15]鲁莽的西庇阿的失利如今看起来几乎是一个胜利，因为那不仅导致了他为更能干的执政官同僚盖乌斯·杜伊利乌斯（Gaius Duilius）取代，而且在等待杜伊利乌斯来到墨西拿的过程中，缺乏经验的罗马舰队得到了更多的训练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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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备战期间，罗马人越来越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草草建造的军舰构造和性能都很低劣。波利比乌斯记载道，为了克服这些短处，一个别具创意的名为“考乌斯”（corvus，“乌鸦”之意）的新式装置被发明了出来。考乌斯是一种1.2米宽、11米长，两边均带有低矮栏杆的木板制桥梁。桥前端3.6米长的一段由用沟槽分开的两个分叉组成，甲板上一根垂直竖起的高大桅杆插入沟槽内，这样桥梁就能在一个滑轮装置的操作下被抬起，与那根桅杆形成一个相对的角度。战斗期间，这座桥梁将向外伸出，以便它落在敌舰的甲板上。一个安在桥梁下方的尖钉将洞穿敌舰木制甲板，如此一来，两艘船当即被牢牢地固定在一起，而后，罗马海军就能利用这座桥登上敌舰。该装置的优点在于它能让罗马舰队的诸多短处消弭于无形，特别是其较差的可操作性、缓慢的速度以及水手们经验的缺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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