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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太基必须毁灭：古文明的兴衰 哈米尔卡·巴卡与迦太基在西西里之统治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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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同一年，为了打破僵局，一位新任指挥官被迦太基派去接管在西西里的军队。哈米尔卡将证明他的绰号“巴卡”——这个绰号似乎是“闪电”或“闪光”的意思——绝非浪得虚名。摆在他面前的形势是严峻的。迦太基在西西里的势力仅剩下两个要塞，而该岛的其余地区都掌握在罗马及其盟友手里。更糟糕的是，哈米尔卡的人马寥寥无几，也没有钱来雇用一支新的雇佣军。正如最近一位历史学家所写的那样：“当时的现状是，他（哈米尔卡）的使命与其说是赢得战争的胜利，倒不如说是避免战败。”[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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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米尔卡首先通过处死暴动的主谋使叛军重新恢复了秩序，在这之后，哈米尔卡准备让敌人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他的第一仗目标是德雷帕纳附近的一个岛屿，在这次攻势被轻而易举地挫败了之后，他明智地将目标转向那些较易下手的地方，以此作为夸耀其名声、提高部队士气的资本。他通过海路，朝没有罗马军队驻守的意大利半岛南部足尖地区发动了一次突袭。但是，哈米尔卡·巴卡的真正才能并不在战场上。在战场上，他似乎只是一个经验丰富但并不高明的战术家，但他很清楚如何为自己树立一个适宜的公众形象。面对在军事上占有压倒性优势的敌人，采用打了就跑的战略在某种程度上对哈米尔卡来说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但即便如此，对一个似乎极为重视通过一系列引人注目的——尽管在战略上并无意义——突袭战来获取象征资本的人而言，这一战略刚好合适。[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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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远征虽然取得了成功，但对战局毫无裨益，在归途中，他占领了赫克特（Heircte）高地——如今大部分学者认为该地是以蒙特卡斯泰拉诺西奥（Monte Castellacio）为中心，并向西延伸至为罗马人占据的帕诺尔莫斯城的一大片山地。[45]利用这一易守难攻且通向淡水水源、牧草草场和大海的地方为跳板，哈米尔卡策划了一系列以敌占领土为目标的闪电般的袭击。对意大利本土的首次突袭带来了战利品和战俘，从而振奋了全军士气。打那以后，战争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猫抓老鼠”般，目的在于消耗当地罗马军队有生力量的游戏。依靠从山区的藏身之地发动的一次次快速突袭战，哈米尔卡成功地使罗马人的后勤补给线陷入混乱，并牵制住了大批本可在其他地方大展拳脚的罗马士兵。然而，这一战略同样牵制住了迦太基军队，使得他们无法被投入迫切需要他们的西西里战场。因此，在哈米尔卡的领导下，迦太基人远未能实现收复西西里故土的目标，更遑论攻占新的地区了。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哈米尔卡于公元前244年从赫克特撤走，并策划了一个更为大胆的冒险计划：收复厄律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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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幕的掩护下，哈米尔卡率军自海路抵达该城，屠杀了当地的罗马驻军，平民百姓则被驱逐至附近的德雷帕纳——迦太基人手中最后的前哨基地之一。但奇怪的是，哈米尔卡起初并未打算夺取位于厄律克斯山顶峰的第二座罗马要塞。这座紧挨着德雷帕纳内陆地区的城镇无疑具有自己的战略意义：由于其所处位置的海拔超过600米，该地提供了一个无与伦比的，俯瞰沿海平原和海洋的视角。然而，攻占该地是一个奇怪的决定，因为这样一来，位于半山腰的哈米尔卡及其麾下的军队，就被夹在驻扎于山顶的与驻扎在帕诺尔莫斯的罗马军队之间了。一条狭窄、曲折的小道是唯一一条通往哈米尔卡舰队锚地的道路，但这样只会令他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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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战略层面而言，在厄律克斯的军事行动与在赫克特的军事行动一样，对西西里战局无关痛痒。尽管哈米尔卡频频袭扰着围攻德雷帕纳的罗马军队，但他自己一方所遭受的损失并不比对手小。哈米尔卡的军事战略再度为自己塑造了勇猛将领的高大形象，结果却喜忧参半。他甚至一度被迫向罗马敌人求和，以埋葬己方的死者。在这之后，军中一支1000人规模的高卢雇佣军因受够了他们所从事的一无所获的消耗战，企图将厄律克斯城和迦太基军队出卖给罗马人。[46]厄律克斯城本身并没有太大的战略意义，然而，它极易令人联想起昔日的盛况——在那段美好的时光中，迦太基人一直是左右西西里局势的力量——而不是绝望地坚守着最后几个孤立据点的战争输家。夺回它足以弥补这一缺憾。因此，对于这位声名日盛、雄心勃勃的年轻将领而言，还有什么能比夺回一座迦太基人曾长期统治并投入深厚感情的城镇更有价值呢？厄律克斯可是女神阿施塔特的圣地，她在她的天神丈夫麦勒卡特的庇护下，统治这座城市数百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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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事态很快就超出了哈米尔卡的控制范围。罗马方面做出决定，打破僵局的唯一办法是重建舰队。由于国库中的资金实在是太少了，罗马不得不向私人借贷了大笔款项作为这次造船计划之用。其结果是：利用“罗德岛人”汉尼拔的指挥舰的杰出设计工艺，仿造出了200艘五桨座战舰。为了引诱迦太基人来战，利利贝乌姆和德雷帕纳的封锁线被有意收紧，这样迦太基人就不得不出击了。迦太基人花了九个月时间，集结了一支拥有250条船的舰队。尽管他们拥有数量上的优势，但舰队的准备工作不足，船员也没有经过训练。此外，这支舰队的主将汉诺在与罗马人的交手中，不仅几乎没有一次光彩的表现，而且对阿克拉伽斯和埃克诺穆斯之战的失败也负有责任。[47]因此，计划是先削减对西西里军队的补给供应，然后将他们转为海军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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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41年，这支舰队穿过西西里岛西面的埃加迪群岛（Aegates Islands），等待着一阵顺风将它们带到西西里。但罗马舰队已经得知了它们的位置，在它们正准备穿越群岛的时候追了上来。对罗马舰队而言，他们头一次不再需要“考乌斯”的帮助了，因为此时他们在从航海技术到海战实力的各个方面均已占据上风。迦太基船员——训练不足，且队伍中的水兵太少，还要携带补给物资——可谓是毫无胜算。罗马人击沉了50艘迦太基战舰，并在残余舰只逃掉之前俘虏了其中的70艘。[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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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惨败摧毁了迦太基人的决心，他们提出议和。于公元前241年达成的协议的条款相当苛刻，但在意料之内。迦太基人将撤离西西里全境，释放所有罗马战俘，并出钱为他们的战俘赎身。利利贝乌姆的坚持不屈以悲剧收场，它被交给了罗马人。2200塔兰特的巨额赔款将在二十年之内支付给罗马。最后，无论是迦太基，还是罗马，都不得干涉其他盟国的国内事务，也不得在他国的领地内招募军队，或筹款修建公共建筑。当这份条约被提交给罗马公民大会以获得批准的时候，它的条款变得更加苛刻了。赔款提高到了3200塔兰特，其中1000塔兰特必须立即支付，剩余部分则在十年内付清。迦太基还必须从位于西西里和北非之间的全部岛屿上撤走，但可以保有萨丁尼亚。如果战争持续下去，那迦太基就完蛋了，在这种情况下，迦太基人别无选择，只能接受这份协议。[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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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令人信服的证据表明，迦太基已经开始准备面对失去西西里的事实。令人惊讶的是，迦太基后期无力将对罗马的战争继续下去的原因之一竟是它在两线作战——此时迦太基正在北非与努米底亚人交手，并取得了比西西里战争辉煌得多的战果。公元前3世纪40年代的某个时间段，迦太基将军“伟人”汉诺占领了距迦太基城西南约260公里的努米底亚重镇赫卡托派隆（Hecatompylon，今特贝萨）。[50]德克斯特·霍约斯（Dexter Hoyos）认为对赫卡托派隆的占领是汉诺指挥的大规模开疆拓土战役的一部分，这一战役的目标还包括对另一努米底亚重镇，距迦太基西南约160公里的西卡（Sicca）的征服。[51]这一战役是部分迦太基统治精英经深思熟虑后所做出的政策调整的一部分吗？它是否体现了全力经营北非一派对继续经营西西里一派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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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迦太基人的乡村经济发生了有趣的变化。公元前3世纪时，迦太基内陆地区的人口和农业生产水平均经历了一次急速增长。在做了一次考古调查后，约瑟夫·格林（Joseph Greene）认为这是丧失了产业的农民离开西西里和萨丁尼亚移居北非的结果，但也有理由认为，迦太基农村地区的重组过程是作为对努米底亚人的军事行动的一部分，因为看起来某些迦太基精英阶层的成员最终认定，向北非扩张比保有西西里西部港口更容易实现。[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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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里各个城市之间的贸易活动几近完全停止。在罗马控制期间，先前统治市场的，由当地出产的酒和农产品为来自坎帕尼亚的进口商品所取代；然而即便如此，考古记录显示，大量来自迦太基的双耳细颈椭圆土罐亦同时开始出现。[53]看来迦太基人如今正将自己的农业剩余产品大量输出至西西里，从而导致了有些自相矛盾的结果：迦太基人的失败反而造就了更便于他们从西西里获利的局面，而且问题也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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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在第二次布匿战争期间一段为期三年的短暂插曲外，迦太基再也没能恢复它在西西里的据点。迦太基被击败了，而击败它的敌人完全拒绝遵守长期统治该岛的战争交战规则。生灵涂炭的西西里战争贯穿了一百三十年来的大部分时间。但战争进程不时为断断续续的和平插曲所打断，在和平时期，迦太基人和叙拉古人均得以重新整合自己的力量。然而，拥有非同寻常的能够迅速消化被征服地区人力、物力的实力的罗马，被证明是一个全然不同的存在。这就是为什么罗马能够在持续数十年的战争中支撑下来，能够一刻不停地在高速发展的道路上奔走，以至于它成功地将迦太基——古代地中海地区资源最为丰富的政权之一——耗得筋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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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在战争的头一年之后，任何形式的分割西西里的方案都完全不可能为罗马人所接受了。相对满足于维持战略平衡局面的叙拉古为一个毫不退让的扩张主义者所取代，罗马人除了让迦太基人彻底滚出西西里岛外别无他求。尽管迦太基人最初占有优势——特别是在海军力量方面，却完全无法适应新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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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太基必须毁灭：古文明的兴衰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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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其他方面来看，第一次布匿战争与过去之战争的差别并不像日后希腊与罗马史学家——他们知道这只是迦太基与罗马之间爆发的一系列冲突中的第一次而已——所描述的那么大。近年来，一批青铜铭牌为我们提供了出自当地人之手的生动证词，它们曾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那极为黑暗的环境下引起了学术界的注意。[54]所有的铭文均与西西里内陆城镇，距今科莱奥内约19公里的恩特拉（Entella）有关。尽管铭文是用希腊文书写的，但记录在这些铭牌——它们是西西里战争期间爆发一场残酷的骚乱的产物——上的市民姓名表明，他们显然具有意大利血统。公元前404年，该城的男性土著居民遭到受迦太基人雇用的一队坎帕尼亚雇佣军的屠杀，这些雇佣军旋即占领了这座城市。铭牌中提到的恩特拉市民是他们的后裔。铭牌上记录的是一系列关于承认并授予那些在这一最为黑暗的时期给予恩特拉人帮助的人及其子女荣誉市民身份的法令。这些法令可能是在第一次布匿战争末期的某个时间颁布的，仅仅实行了三十六天，它们标志着恩特拉历经劫难后的重新崛起。战争爆发之初，恩特拉人齐心协力与迦太基人作战，后者后来攻占了这座城市。许多恩特拉市民——有男有女——再度沦为战俘或遭到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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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正义感，一些邻近城市以提供军事支援、谷物和避难所的方式向恩特拉施以援手，有时它们还会出钱给战俘赎身。其中包括某些个人，如一位叫马梅尔丁（Mamertine）的人，甚至有一位罗马官员［安提乌姆的提比留斯·克劳狄乌斯（Tiberius Claudius of Antium）］。值得注意的是，尽管罗马很快成为该岛的统治者，这些铭牌仍巧妙地勾勒出了这样一幅画面：这座西西里小城是一个独立的城邦，它拥有自主决策权，授予帮助过它的朋友们荣誉市民的身份（在荣誉市民的名单中，那位罗马官员的名字并没有被特别安排在前列）。可以肯定的是，这份铭文表明，我们其实只是在见证在先前的两个世纪里爆发于西西里岛的战争大戏那最后插曲中夹杂的一段悲伤余音而已，而恩特拉由于在两个大国的冲突之中不得不选择拥护其中一方，只能无奈地承受了这个历史上并不鲜见的悲惨结局。恩特拉人所不知道的是，这段插曲标志着将在西西里历史上持续数百年的罗马独占阶段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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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asson，L. 1971 Ships and Seamanship in the Ancient World. Princeton，10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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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rrison，J.，& Coates，J. 1986 The Athenian Trireme：The History and Reconstruction of an Ancient Greek Warship. Cambridge，259-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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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oldsworthy，A. 2000 The Punic Wars. London，10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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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rost，H. 1989 ‘The Prefabricated Punic Warship’，in Devijver & Lipiński（eds.）1989，127-135；Lancel，S. 1995 Carthage：A History，tr. Antonia Nevill. Oxford，13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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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oscati，S. 1986 Italia Punica. Milan，95-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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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olybius，The Histories，ed. & tr. W. Paton. 6 vols. Cambridge，Mass.，1922-7，1.20.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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