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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太基必须毁灭：古文明的兴衰 汉尼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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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尼拔以多种方式展现了巴卡家族治下的西班牙与迦太基之间那日益扩大的裂痕。此人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军营之子”：9岁时离开北非，成人之后的时光是在于西班牙作战的军队之中度过的。日后的罗马史学家李维如此描述这位年轻将领身上的军人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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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的才华与服从的觉悟往往相互矛盾，但这两样特质在汉尼拔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统一……一旦危险降临，他会立刻展现出一流的战术能力。这个人从肉体到精神都是不知疲倦的，无论是在酷热或是严寒的环境下，都能安之若素。他并不纵情于吃喝，饮食仅以维持必需的体力为限。他醒着和睡觉的时间都是不固定的，并无白天黑夜之分。当忙碌之中的他得以抽出时间睡上一觉的时候，他既不会去找一张柔软的床铺，也不会去找一个安静的环境，因为经常有人看见他裹着一条军用披风睡在地上，周围是一群担任警卫的普通士兵或执勤的哨兵。从衣着上来看，你是绝对无法将他与同一年龄段的其他年轻人区分开来的，但他的装备和坐骑是那么引人注目。无论是骑马还是徒步，他在一群战士中间都显得与众不同。他总是第一个投入进攻当中，又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战场。[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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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汉尼拔走马上任，关于西班牙驻军指挥官职位是巴卡家族私有财产的猜想也就得到了证实。在描写可能是来自哈米尔卡在迦太基元老院中的老对头汉诺的抨击时，李维着重突出了在某些迦太基政治精英中间形成的对巴卡家族的愤慨之情。尽管这些言论无疑出自李维之手，但字里行间所透露出的可能是被描写对象的真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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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我们在担心，哈米尔卡的儿子像其父一样掌握着无节制的权力，俯瞰着帝王般盛大游行的那一天会姗姗来迟？难道我们在担心，为成为这位暴君的奴隶而等下去是件毫无必要的事吗？他已经将我们的军队像他家的遗产一样馈赠给了自己的女婿！[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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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一时期巴卡家族发行的货币上可以清楚地看出，汉尼拔是在一心一意地宣扬他与哈米尔卡之间的家庭关系。这套银币上似乎着赫拉克勒斯-麦勒卡特的肖像，还绘有一些与希腊版赫拉克勒斯有关的元素，包括搁在其肩膀上的一根木棒以及一顶月桂花冠。[39]这是一幅没有胡须的青年男子像，背面则是一头非洲象的图案。大约发行于同一时间的一种二锡克尔银币上刻着的是一幅同样带有月桂花冠和棍棒的人像。尽管这幅麦勒卡特像与前面提到的那幅有着极为类似的地方，但他蓄着胡子，这显然要老一些。银币的背面还是一只非洲象，但这一次，它的背上骑着一名驭手。这些硬币是从早期发行的绘着麦勒卡特的货币发展而来，原因在于巴卡家族试图通过它们将自己与这位天神扯上关系。[40]战象图案则是这一时期它们与巴卡家族关系日益紧密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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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以来，希腊君主和领袖的个人肖像与天神肖像彼此间一直界限模糊。货币上刻着的亚历山大及其后继者的肖像与神像之间的区别似乎经常——几乎是有意为之——显得模糊不清，从而印证了货币发行者宣称自己得到神的保护与恩宠的说法。就巴卡家族而言，这种做法似乎也进一步强调了汉尼拔那哈米尔卡·巴卡之子的身份，明确表达了他执掌最高军事长官一职的合法性。当汉尼拔像他的前任哈斯德鲁巴所做的那样，与一名来自卡斯图罗（Castulo）——“一座实力强大、远近闻名的城市”，当时与巴卡家族为亲密盟友——的伊比利亚女子结婚时，他继承西班牙王国的合法性就变得更加毋庸置疑了。[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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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尼拔将自己任期的头两年花在清扫敌对势力，以及朝西班牙西北部扩张巴卡家族的领土范围上。他很快就证明了自己作为一名军事指挥官的才能。他不仅如同暴风雨一般扫荡了众多重要的凯尔特人据点，还在歼灭一支危险的敌军的战斗中展现了自己极为精明的一面。公元前220年春天，汉尼拔和他的军队发现自己正受到一个劲敌的威胁，于是他们渡过塔霍河（river Tagus），假装撤退并驻营于河北岸。此时，汉尼拔布下一个陷阱：他在己方营地壕堑与河岸之间留出足够的空隙，从而诱使敌人来攻。当敌人开始渡河时，他们发现自己遭到了巴卡骑兵的袭击。那些靠奋战勉力过河的敌人上岸后惊讶地发现，汉尼拔的40头大象正等着把他们活活踩死在脚下。汉尼拔随后同其余的部队一道过河，予敌以致命一击。这场胜利是如此辉煌，以至于其他人如今意识到，不要去考验这位年轻将军的军事才华。[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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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太基必须毁灭：古文明的兴衰 萨贡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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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尼拔如今占领了西贝卢斯河以北的大片土地，但重镇萨贡托（Saguntum）除外，这座城市在数年前仗着它与罗马的同盟关系，阻挡着巴卡家族缓缓向北推进的步伐。萨贡托人证明了自己是巴卡家族在西班牙的活动情报的可靠来源。显而易见的是，这层关系足以让罗马使节在萨贡托城内的亲罗马派与亲巴卡派发生冲突时，受邀前来做出裁决。毫不让人感到意外的是，罗马人的裁决倒向亲罗马派一方，一些巴卡家族的支持者遭到处决。这一事件的寓意是显而易见的——任何对萨贡托的进犯都将被罗马人视为严重的挑衅行为。[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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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做法未能吓倒汉尼拔，公元前220年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缓缓加紧了对这座城市周边地区的控制。惊恐的萨贡托人越来越频繁地向它的盟友罗马求援。在多次搪塞之后，罗马元老院最终派遣使团前去与这位巴卡家族的将军谈判。罗马使者直接去了西班牙，迦太基元老院再一次被丢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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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面在新迦太基城的宏伟皇宫内举行，这次会面与六年前的那次截然不同，当时困窘中的罗马人用——按照波利比乌斯的说法——“讨好和安抚的方式”来拖延时间。这位年轻的将军受到了严肃警告：不要尝试着做任何可能伤害到罗马盟友萨贡托的事，因为罗马人在对该城公民的义务上是讲诚信的（fides）。这位大使伪善地提到罗马人的“诚信”，可能是为了激起汉尼拔的复仇之心。年轻的将军以罗马人毫不迟疑地干涉萨贡托事务，包括流放、处决亲迦太基的精英阶层成员一事作为反驳。随后，他愤愤地将整个诚信问题转回到罗马人身上：“他说，迦太基人不会忽视违反诚信的行为，因为自古以来，迦太基人的原则里就从未漏掉不讲道义是吃苦头的根源这一条。”[44]汉尼拔甚至不屑提起罗马人的第二个要求——要他遵守哈斯德鲁巴所签订的，不越过西贝卢斯河的协定。他把使团打发走了，使团随后乘船前往迦太基，提出抗议。[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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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尼拔以极为专横的态度对待罗马使者的事实清晰地表明，他对巴卡家族在西班牙的处境越来越有信心。毕竟，他所掌握的资源比先前任何一位迦太基将军都要多得多。在当时，为汉尼拔控制的地区之面积约为23万平方公里，几乎占整个伊比利亚半岛的一半。他继承了一支由6万名步兵、8000名骑兵和200头大象组成的骁勇善战的军队，这支部队已经在对阵意志坚定、作战凶猛的敌人的战场上磨砺了16年。与强悍的凯尔特部落签订的一系列协议进一步增强了他的军事实力。规模巨大的矿业生产也意味着他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来满足战争需要。根据后世一位罗马作家的估计，位于拜贝罗（Baebelo）的一座矿井的竖井深入山脉达1.5罗马里（2.2公里）以上，每天能为汉尼拔生产高达135公斤的白银。毋庸置疑，这种为军队铸造的银币的重量和纯度，反映出巴卡家族的西班牙领地在经济上处于蒸蒸日上的状态。[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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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这些数量庞大的资源令汉尼拔如今下定决心要挑衅罗马，进攻萨贡托。萨贡托人顽强抵抗，战事进展得极为缓慢。萨贡托人尤为擅长使用“法拉利卡”（falarica）——一种超大型的投枪，它那长度超过1米的铁制矛头上附有涂着可燃的沥青与硫黄的物质，然后，有人将其点燃，朝下方的迦太基进攻者头上掷去。汉尼拔本人在徘徊时因离城墙太近，被一支投枪击伤了大腿。不久之后，一个新的罗马使团在离迦太基人军营不远处登岸，然而汉尼拔连见都不愿见他们，他的理由是自己无法保证他们的安全，而且他无时无刻不在忙着指挥攻城战役。[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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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太基必须毁灭：古文明的兴衰 通向战争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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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罗马特使将再度启程前往迦太基时，汉尼拔派人给该城的巴卡派领袖送去了一封信，告知了此事并要求他们阻止自己在元老院中的敌人对罗马做出任何妥协。[48]汉尼拔此举表明，虽然亲巴卡派在迦太基拥有巨大的影响力，但他还是担心元老院的某些成员可能会因为罗马特使的话而动摇。[49]当一个人看到该时期这座北非大都市仍在铸造贬值货币时（与之相反，西班牙出产的是精美的银币），那他可以得出结论：巴卡家族经济奇迹的恩泽尚未惠及迦太基。[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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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迹象表明，作为远征西班牙的替代性决策，迦太基的北非领土开发战略——这一战略为汉诺及其支持者所推行——正开始产生好的效果。事实上，对迦太基北非腹地的农业状况所做的调查已表明，这一地区的开发程度及农业生产水平均有所提高，数量可观的农产品正从迦太基出口至西西里西部地区。[51]第勒尼安海的贸易同样在蓬勃发展：这一时期，大量坎帕尼亚黑釉陶器——它们大多用于制作普通的餐具——被运到迦太基。[52]可以肯定的是，罗马元老院中一些感觉更为敏锐的成员已经察觉到，巴卡家族与迦太基元老院的一些成员之间关系紧张，他们于是积极利用这些矛盾。[53]汉尼拔可能因此而对将巴卡家族治下的西班牙彻底带入迦太基人阵营的重要性格外留心，将所有被认定为叛徒的威胁统统消除。然而，最重要的是，他希望他的父亲和姐夫签署的外交协议能够被接受，并得到迦太基王国的正式认可。[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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