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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79481 根据推测,包括建筑师和木匠在内的许多门类的工匠都会用到尺子。木材被广泛用于砖制建筑、运输及其他物品中;砖制结构上留下的用来安装支柱的孔槽,印章图像中的木船,安有实心木轮的陶制牛车模型,还有木工活不可缺少的斧子、凿子、锯子等工具,都能说明这一点。可惜的是,印度河文明时期的木头没有留下任何样本。雪松和热带硬木(hardwood)最有可能用于搭建建筑、制作家具。雪松指的是喜马拉雅雪杉(Cedrus deodara),生长在喜马拉雅山脉,可能通过印度河及其支流运送到印度河城市中。硬木则有可能是印度黄檀(Dalbergia sissoo),也被称为“sisu”或“sheesham”,依据美索不达米亚的楔形文字文献中对美索不达米亚从美卢哈进口的“mesu wood”的记载,这个名词看上去指代的就是印度黄檀。因为印度黄檀的心木可防白蚁,因此在印巴两国旁遮普地区,它依旧被用于制造门、窗和家具(巴基斯坦旁遮普省和印度旁遮普邦都以印度黄檀为省树/邦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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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79483 遗址中出土了许多尺寸各异的砖头和石头,上面有沟槽,可能是织布机的配重。尽管没有发现织布机的图像,但从砖石配重判断,木头肯定也用于建造织布机。织物在印度河文明中一定是广为传播的,尽管目前只有唯一一块布料保存了下来:由棉花纺成,用茜草染成了红色。不过在其他材料上,留下了多例不同品级的布料的痕迹,例如,泥印背面粗麻布的印痕,一片陶片上麻布的印迹,铜器把手上绕着的线的痕迹,以装满沙子的袋子为模具的彩陶器的内壁[9],还有印在一个玩具床上的、由精纺线密织的布料的印痕。克诺耶提出,织毯的间接证据是“与众不同的黄铜—青铜(copper-bronze)小弯刀,它们的功能与现在切除绒头地毯上的绳结用的小刀十分相似”。[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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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79485 印度河首饰上的珠子材质各异,除了各种半宝石外,还有金属——金、银、铜——以及贝壳、象牙、皂石和陶土。令人惊讶的是,虽然青金石和绿松石在印度河文明区域颇有价值,而且很早就有相关贸易,但它们并不是印度河制珠工匠使用的主要原料。工匠们喜欢质地更硬的宝石,例如光玉髓、玛瑙、玉髓和碧玉,因为它们可以保持很高的光泽度,与较软的青金石和绿松石正相反。红色光玉髓(其红色由氧化铁、赤铁矿和针铁矿带来[11])尤其受到印度河先民的偏爱,他们把黄色的玉髓放进有牛或羊排泄物的罐子里,盖上盖子并加热,由此获得红色光玉髓。不过,青金石和绿松石的青蓝色与黄玉髓的红色也可以仿制,前者通过给彩陶珠上蓝色实现,后者则通过在赤陶珠表面涂红颜料实现。人们佩戴这种陶珠串成的腰带或项链时,陶珠发出的清脆叮当声很像真的光玉髓珠,而它们所需的人工比光玉髓珠少得多(自然也便宜得多)。克诺耶推测,“在现代的巴基斯坦和印度,人们常在诗歌中用首饰的声音传达官能美,而珠子和手镯在碰撞中产生的叮叮当当的声音,或许与印度河首饰引起的视觉象征意义同等重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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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79487 阿拉迪努出土的珠宝储藏罐中,发现了一条真光玉髓珠串成的腰带或项链,是目前为止仅有的保存完好的三条光玉髓珠带之一。它由三十六枚钻过孔的长光玉髓珠串成,中间夹穿有青铜饰片。1976年的一个大雨天,瓦尔特·费尔瑟韦斯(Walter Fairservis)在一个陶罐中发现了它。这条带子被紧紧地缠起来放在陶罐中心,周围塞着2—3条银珠串成的多股项链,八卷银线,十五枚玛瑙珠,一枚缠金线的铜珠,还有一堆金块和金首饰。为什么它们被埋在地下?这个储藏罐跟摩亨佐—达罗和哈拉帕出土的很像,故而这堆宝物可能是一位古代金匠的所有物。但这看上去不太可能,因为与这两个城市相比,阿拉迪努太小了,一个金匠不太可能在此定居。费尔瑟韦斯的同事克诺耶推测,这堆珠宝饰品可能是“一位女性或她的家庭继承来的,为了妥善保管而将它们藏了起来”——并且再也没有取出来,其中的原因我们只能猜测。[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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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79489 克诺耶和他的合作者对有孔光玉髓珠的制造工艺进行了详细研究,古代和现代(肯帕德)的工艺都包含在内。核心工艺零件是细长的柱状钻头,摩亨佐—达罗、哈拉帕、多拉维腊和强胡—达罗等遗址均有大量出土。钻头由一种稀有的变质岩制成,这种石头经过加热,可以产生一种主要由石英、硅线石(sillimanite)、莫来石(mullite)、赤铁矿(haematite)和二氧化钛构成的人造材料。克诺耶将这种材料命名为“厄内斯特石”(Ernestite)以纪念欧内斯特·麦凯,后者于20世纪30年代在强胡—达罗首次发现了这一材料并认识到了它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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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79494 图19 约翰·马歇尔修复完成的完整的摩亨佐—达罗饰品,出土于20世纪2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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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79496 克诺耶这样描述古代可能的制作工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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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79498 在给珠子钻孔时,工匠将珠子牢牢地固定在木钳上,用手持弓钻[14]进行钻孔。因为钻孔时会产生高温,整个钻孔流程可能是在水下进行的,或者有水流持续不断地滴到钻孔里。钻孔实验表明,“厄内斯特石”钻头每小时可以钻透2.5毫米厚的光玉髓,效率是以硬刚玉(红宝石)粉辅助的碧玉或铜钻头的两倍多。即便如此,要钻透一颗6厘米长的珠子,也需要超过24小时,或者三个8小时工作日的稳定的打孔工作。阿拉迪努和摩亨佐—达罗出土的带子上的珠子有6—13厘米长,每颗珠子需要稳定钻孔3-8个工作日才能钻透。在古吉拉特,大部分现代钻孔工人工作几小时后就会休息很长时间,因为钻孔工作实在太费力了,准备和修复钻头也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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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79500 克诺耶以此为基础估算,要制造阿拉迪努出土的那件三十六枚光玉髓珠串成的带子,从加热光玉髓开始到完成抛光为止,差不多需要480个工作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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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79502 这些珠子倾注了非同寻常的工艺和时间,无怪乎这种光玉髓长珠会作为随葬品,出现在美索不达米亚乌尔城的皇家陵墓中了。乌尔城出土的这类珠子中,一部分是在印度河谷内生产出来的,另一部分款式不同的珠子可能是在美索不达米亚当地生产的,但使用了印度河文明的钻孔技术。那些给珠子打孔的工匠有可能就是从美卢哈移民到美索不达米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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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79504 佩戴光玉髓珠肯定是地位和财富的象征。与此相反,手镯则是社会各阶层都会佩戴的首饰,而且看上去很重要;印度河文明墓葬中时常有手镯出土。印度河文明佩戴手镯的传统很有可能一直在南亚延续下来,例如印度的战士佩戴手镯保护手腕和胳膊,印度的妇女佩戴手镯以期护佑家庭、保佑丈夫健康长寿。后者的习俗一直延续到了今天。印度河文明遗址中出土的手镯种类繁多,有普普通通的陶土环,也有经锤打的金片制成的中空手镯;白贝壳和青铜也会被使用,还有彩陶,有时候它会被仿制成贝壳手镯的形状,呈现出程式化的“子宫状”造型。但最受欢迎的镯子材料看上去还要数硬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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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79509 图20 图中钻孔光玉髓珠出土于摩亨佐—达罗,这种珠子最长可达13厘米,每一颗都需要许多天稳定、小心地打孔才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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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79514 图21 从印度河文明出口到美索不达米亚的首饰,其年代可以追溯到约公元前2150—前2000年。这些来自印度河文明的珠子是在乌尔城的皇家陵墓中发现的,其中有五枚由鸡血石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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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79516 哈拉帕和摩亨佐—达罗是硬陶镯唯二的生产地,其制作工艺很明显是保密的,并且随着这两座城市的衰落而一并消失了。考古学家们在20世纪30年代第一次注意到硬陶镯,那时麦凯在考古发掘中偶然发现了一堆玻璃化的遗存,看上去是烧制陶器、黏土和手镯的一次失败产物。穆罕默德·A.哈利姆(Mohammad A. Halim)、维达莱和克诺耶在20世纪80年代试图分析和仿制硬陶镯的生产工艺,但仅取得了部分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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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79521 图22 海螺壳制成的手镯,出土于哈拉帕。直到今天,佩戴手镯依旧是南亚地区的常见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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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79523 要烧制硬陶镯,首先需准备好一块优质的黏土团。将黏土团置于陶轮上,转动使其形成一个中空的圆柱体,稍加干燥,用线将其分割成一个一个的素面镯坯。用石刃塑形,以光滑的石头磨光,再用一块布给镯坯抛光。最后,镯子被放入一个覆有黏土的罐子,搁在窑炉中成堆的赤陶环[16]上进行高温烧制;窑炉顶部以一个大型陶土盖密封,并盖上“独角兽”印章封存。如果一切顺利,成品应当质地均匀、成色优良,内外花色统一呈现驳杂的灰黑色(如同留存至今的断裂的手镯显示的那样),研究者通过在罐中加入诸如山羊粪一类的有机物质,得到了类似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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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79525 不过,硬陶镯最不寻常的地方并不是它的制作工艺,而是上面的铭文和它们超出预计的尺寸。每个硬陶镯上都有铭文,可能是单个印度河字符,也可能是一组,这些铭文是在手镯烧制前印在湿泥坯上的。铭文可能是神圣符号,可能是头衔,甚至可能是人名——但目前没有任何解读的方法。每个镯子的直径都在5.5—6厘米,这个尺寸太小了,不太可能戴在手腕或脚腕上,更有可能是某种坠饰,或被缝到布料上做装饰。“祭司王”半身像头上戴着的发带和上臂佩的环带中央,各有一个突出的环状标记,可能描绘的就是一个硬陶镯子。考虑到硬陶镯子的特点、大小和神秘性,麦金托什认为,“硬陶镯有很大可能是一种官职徽章,由等级制度中的领导层成员佩戴”。[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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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79527 印度河城市留存下了大量的陶器,素面和彩绘的都有。在印度河文明成熟期的一千多年以前,梅赫尔格尔的陶匠就已经在使用陶轮了。但印度河城市的陶器并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说实话,梅赫尔格尔的陶器,特别是费兹·穆罕默德出土的器皿,无论是形制还是装饰或许都比哈拉帕、摩亨佐—达罗以及其他城市中出土的陶器更胜一筹。在塑造黏土、石头和其他材料时,印度河工匠们最主要的精力并没有投注给陶器,而是倾注在以下三类物品上:数不胜数的动物和人类的小塑像、面具,还有形形色色的玩具,从最简陋的到称得上复杂的都有;数量不多但颇为重要的高质量雕塑;以及最重要的,成千上万的印度河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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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79529 许多女性和男性人物小塑像赤身裸体,由此推断,它们应当是生育塑像[18]。考古学家推测,陶匠将它们制造出来后交给崇拜者;当在神树下或者家中院子里举行家庭仪式时,崇拜者会使用这类小塑像。根据小塑像的出土地点可以猜测,仪式一结束,它们并不会被供奉在神庙或类似的建筑内(在美索不达米亚这确实很常见的),反而可能被丢弃,或者给孩子当玩具。动物的小塑像要更加写实,大多是幽默而吸引人的,看上去有一些纯粹是玩具,还有一些则用于宗教崇拜。举例来说,有个小塑像是两个轮子上架着一个茶壶套一样的身体,身体上连着一个中空的陶制公羊头像,这无疑是个玩具;而另一个小塑像则是一个三头的动物雕像,主体是一头象鼻部分中空的大象,象头上方有两只水牛角贴着大象的面颊弯曲下来,象头背面则是一个猫科动物的下巴,上面还露出尖牙,这件精美的、经过雕琢的中空雕像则有可能是一件敬神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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