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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0530 运动和变化并非只停留在纹样的层面,它甚至还影响到陶器的形状,火焰陶器由此诞生。作为深钵型陶器,火焰陶器是一个罕见的例子。我们可以说,当时表现出火的形状的造型意识极为强烈,以至于偏离了陶器的实用性的范围。陶器的形状和纹样相互融合,相互碰撞,由此形成的立体物体中鲜明地呈现出火的形象。它看上去保持着不变的形状立在那里,但无尽的生命力从其内部喷涌而出。4 500年前,这种动静结合的作品就已经被制作出来了。我们不得不为当时人们的造型意识之强烈、想象力之丰富、技术之高超而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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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0532 再次强调,运动和静止的碰撞和统一之中,强烈地表达出火的矛盾特质——既带来恩惠,又具有危险性。从草创期到晚期的数不胜数的陶器中,火焰陶器在形状奇崛、壮丽、跃动感强等方面大放异彩。如果古代人没有深刻、强烈的与火相关的经历的话,火焰陶器的美丽且特殊的造型是很难实现的。由于其造型异乎寻常地奇特,并颇具跃动感和壮丽的色彩,其本身就是火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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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0536 用黏土做成人形,经烧制而成的器物就是土偶。从绳文时代的草创期到晚期的一万年间,人们一直都在制作土偶。全日本出土的土偶总数约达1.7万—1.8万个。与绳文陶器一样,它是绳文时代颇具代表性的造型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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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0538 不过,同样是陶制品,两者却不能混为一谈。因为陶器是生活用具,可以用来做饭、储藏、盛装食物,而土偶却并不是直接与生活相关的用具。在考古学家或古代史学家之间,土偶被当作咒术用具、仪式用具、祭祀用具等。将土偶看作与绳文人的愿望、祈祷、信仰、世界观相关的用具应该没有错。如此一来,我们就必须要探究其中蕴含着的、绳文人的精神乃至宗教上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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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0540 土偶很小。长度不到30厘米的土偶占绝大多数。随着时代的发展,土偶虽然尺寸变大,但形态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尽管从技术上说,制作大的土偶不是难事,但当时的人们没有必要去制作大土偶。他们没有将重点放在土偶的大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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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0545 马高遗迹出土的土偶(来源:京都大学综合博物馆,图片摄影:Saigen Ji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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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0547 而且,在草创期、早期以及前期的7 000年间,他们只制作出板状土偶——在黏土板上加上乳房、眼睛、鼻子、嘴巴等。板状土偶无法直立放置,人们只能将它们平放,或者靠立在什么地方,或者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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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0549 很显然,无论从大小还是其平板的形状来判断,土偶都不是用来参拜的。其大小非常适合用手拿或放在手里欣赏。即便其中蕴含着宗教性的含义,这种宗教性的含义也与土偶的小巧简朴很般配,应该没有超越日常生活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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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0551 绳文时代中期,双足站立的土偶立像开始出现,不过都是些粗陋的、小型的立像。其中蕴含着的人们的想法依然是简单质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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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0553 现在出土的土偶基本上都不完整,故意被损毁并被扔掉的土偶不在少数,这个事实也间接证明了上述的想法。如果人们是因为战争的胜利等与整个共同体有关的事件,才制作土偶并把它们当神像来崇拜的,他们一定不会故意损毁它们并扔到陶器堆积地。综合考虑土偶的形状之小、数量之多、制作之方便还有抛弃的方式等,我们很难说土偶是集许多人的想法为一体的、崇高的崇拜对象。绳文时代中期,三内丸山部落聚集了数十人乃至数百人,他们过着集体定居的生活,但土偶并非汇集了数十人乃至数百人想法的造物。它作为人们的身边之物,分散在竖穴住宅的各个地方。某次机缘巧合下,土偶的制作中融入了一个人或几个人的想法。土偶应该就是这样一种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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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0555 土偶绝大部分是女性形象,而且这些女性大多腹部隆起,由此,人们将它与妊娠、分娩以及育儿联系起来。妊娠、分娩和育儿是普通家庭中反复出现的情形,是日常生活的一环,为祈愿这种生活能够顺利地进行下去,小巧的土偶被制作出来,非常符合这种愿望。与六根柱子的大型建筑物以及火焰陶器中蕴含着的共同意识和决心的性质不同,土偶里蕴藏着使用它的人们的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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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0557 可以与土偶之小、之轻、之崇高相提并论的另一个重要的方面是,土偶的形象是扭曲的。这个本质特征不能被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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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0559 草创期、早期和前期的板状土偶绝大部分都是在黏土板上削去或增添泥土,做成细腰、丰胸、细颈的形象,使之看上去像一个人。这些土偶很多都没有脸、手和脚,即便有脸,也只是一个轮廓。与其说土偶是扭曲了的人体,毋宁说它更接近于有缺陷的人体。土偶只要某个地方像人体就足够了,这就是草创期、早期和前期制作的土偶的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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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0561 中期以后出现了立像土偶。这一时期,土偶的造型基本上采取了人的形状,这个形状被扭曲或一部分被夸大,看上去是人体的变形。有趣的变形成为土偶作品的魅力,后来的人们给土偶起的名字也都源于其变形的方式,比如说“心形土偶”。这种土偶两肩高耸,双手左右伸开,腰线弯曲,身体细长,而与上身刚好相反的是,一双粗腿弯成罗圈状站在那里。在姿势僵硬的躯体上接着的是心形的头颅,脸部微微向上仰。脸部平坦,眼睛和鼻子突出,无疑这是一个人的样子,但其身体的形状非同寻常,脸部也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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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0563 再比如说“遮光器土偶”。这种土偶的身体左右对称,呈现完全直立的姿势。身体两侧各有一条手臂,全身布满了左右对称的复杂纹样。没有纹样的手臂的下半部分和双腿又粗又短,连接手和脚的地方呈圆弧状,弧线的下方分别是一双小手和小脚。脸部有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它们占据了脸的大部分地方。头顶有高高的发髻,就像是头饰盘在头发上。在两只左右对称的大眼睛中间刻有一条笔直的横线,这种眼睛的形状与生活在雪乡的因纽特人戴在眼睛上的遮光器十分相似,因而人们给它起名为遮光器土偶。但绳文时代的人们与因纽特人没有任何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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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0565 土偶与变形的表现手法密不可分。当奇形怪状接二连三地映入人们的眼帘时,人们会期待看到平衡协调的形状,但人们在这一时代并未发现形状平衡协调的土偶。随着时代的演变,土偶的形状也并未逐渐变得更接近人体的形状。眼睛极度变形的遮光器土偶已是绳文时代晚期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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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0567 总之,写实的人体并非土偶制作者所追求的。同时,制作者也并不想制作超越人体的更加神圣的土偶。变形是将局部夸大,甚至有可能破坏整个人体的平衡协调。从中我们很难看出当时的人们对神圣的统一性的观照以及对理想造型的追求。从这一点来说,土偶与火焰陶器的造型倾向不同。在经历了各式各样火的体验的基础上,人们试图用陶器的形式表现出鲜明的火的形象,希望呈现火的本质特征,从而制作出火焰陶器。土偶的制作过程与此不同,人们并没有在土偶中融入人体的本质特征乃至追求理想化形态的造型意识。只要土偶看上去像个人的形状即可,他们并不想如实地刻画实际生活中的人的形象。在人们抛弃写实的准确性和整体的统一性、均衡性并更加关注局部的时候,就出现了既可以称之为奇怪,又可以称之为玄妙的变形。而且我以为,这种变形的随意性和自由性,源自人们融入土偶中的愿望的随意性和自由性。除了妊娠、分娩、育儿的愿望外,土偶里还融入了农业丰收、渔业丰产、疾病治愈、姻缘美满等各式各样的愿望。当我们看到绳文时代制作的数量庞大、没有定型的土偶中呈现出各式各样不同的变形时,我们不禁会想到绳文时代的人们在土偶里寄予了大大小小、点点滴滴、种类繁多的想法、意愿、祈望。各式各样的土偶的变形反映出当时人们的随意、纷繁的精神生活,这与人们追求统一共同性的意识和决心相比,在本质上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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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0572 遮光器土偶,青森县龟冈遗迹出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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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0574 在这里,我们重新回顾一下前面提到的三个主题——六根柱子的巨型建筑物、火焰陶器和土偶中蕴含着的人们的精神活动,其大致特征分别可以进行如下的叙述:在数百人规模的部落里过着定居生活的人们,他们拥有集体力量的意识,使他们去追求能够与大自然相抗衡的庞大有力的辉煌形式,由此,他们建造出六根柱子的巨型建筑物;在对生活有帮助的实用性的陶器制作中,工匠们发现了造型的乐趣,其审美意识使他们去追求似像非像的火的形象,由此,他们制作出形态与纹样完美统一的火焰陶器;在日常生活不同场合下产生的强度不一的宗教意识——愿望和祈求——使人们将各自的意愿分别融入不同的对象中,由此,人们制作出各式各样的、纷繁复杂的土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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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0576 然而,关于土偶的叙述不能就此结束。在轻巧、粗陋占据主流的土偶中存在着一些极品,尽管数量极少,却十分引人瞩目。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长野县茅野市棚畑遗址出土的女性土偶,它被人们命名为“绳文的维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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