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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31 这首长歌以“石见海”开始吟咏,叙述了作者离开石见国海边的风景。海边似乎看不到海湾和浅海滩,然而,虽然没有海湾和浅海滩,但海岸边的乱石上生长着美丽的、碧绿的海藻。清晨,海风吹拂,像海鸟振翅发出的声响一样,那么温柔;傍晚,海浪冲击,像海鸟振翅发出的声响一样,那么轻缓。随着翻滚的波浪,美丽的海藻漂动着,就像睡梦中的妻子依偎着“我”一样。吟咏到这里,全诗最关键的主题终于出现。从和歌的修辞角度来说,从第一句的“石见海”到“如同海藻般”的11行共22句诗被称作序词[9],是修饰性的表达。大海既没有海湾又没有浅水滩的情况下,作者将目光投向乱石上生长的美丽海藻。随着风浪摇曳的美丽海藻成为特写,同与分别的妻子同枕共寝的情景相重叠,这样的诗句的流动绝不是仅仅用“修饰性”就能够概括的。人们与万物之间有一种灵魂上的交流,这种神话般的世界观至今还深刻地影响着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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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33 自第24句“梦中妹妹依身边”被吟咏出来之后,诗风一变,转为直接吟咏自己和妹妹(妻子)的关系。客观的风景也从大海转为高山。从和歌的表现手法来说,随着场景从海边转移到山上,此次旅行的目的也得以明确地表达,即这是与妻子分别的一次旅行。在崎岖山路上旅行的艰辛同与亲密爱人分别时的痛苦重叠在一起,形成一股急流。此外,在“如夏草”(枕词)后的诗句中,作者的想象一下子从眼前的山路,跳跃到思恋故乡妻子的深深的痛苦之中。最后,作者写下激昂的、带有命令口吻的“让开吧,这群山”一句,长歌到此结束。从作者对群山发出强烈命令的诗句中,我们可以感觉到,巫术性的语言观——认为语言中有灵魂,能够撼动大自然——依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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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35 第一首反歌的意思是,妻子是不是正从石见国高角山的树林中看着我,挥着衣袖呢?挥衣袖是分别时的动作。这个动作中蕴含着对分别之妻的情感。最后一句的“看我挥袖身已远?”表达了作者强烈的意愿,他希望自己的情感也能够传达给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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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37 第二首反歌叙述了进入山路之后,作者觉察到自己的情感已经不能够传达给妻子了。这不是说由于思恋而想象对方的情景,而是说知道自己的情感无法传达给对方,只好面对因思恋而感到孤独的内心。开头的三句诗,以さ(sa)音的交叠来暗示一片竹林中的竹叶随风发出声响的情景。诗句随之一转,将视线转向内心世界,表达了离别的痛苦之情。这种前后的对比十分鲜明,与上一首反歌相比,这首诗的抒情气息更加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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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39 毫无疑问,鲜明的对比展现出人麻吕文学上的功力。换个角度来看,可以说这首诗反映了这样一种事实,即以共同性为基础的和歌向表达个人情感的和歌方向转变。过去,人们从山上竹叶的沙沙声响中可以感受到大自然的灵的运动,人们的内心也为大自然所包围,并回应大自然。但现在,歌人的内心已不再直率地与大自然同步,歌人甚至刻意将目光转向人与大自然的矛盾之处,由此试图表达人内心的变化。细竹的沙沙声响与对妻子的思恋无论如何无法统一。“零乱”一词极端地表达出这种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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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41 通过自觉地意识矛盾并深入地挖掘矛盾,抒情的“相闻”和“挽歌”的世界得以拓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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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45 神话、民谣、民歌继承了人们的集体意识,柿本人麻吕在此基础上,深入发掘个人的情绪和情感,将个人情绪和情感中蕴含着的各式各样的思想、形象和情调,转变为自己独特的表现形式,因此,他成为迁都奈良(710年)之前,代表万叶前期的最著名的歌人。此后,和歌在集体场合下表达集体观念和幻想的内容减弱,开始向表达人的内心方面极度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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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47 与这种诗歌表达上的倾向略微不同的是山部赤人的叙景诗。柿本人麻吕吟咏大自然的诗歌里依然保存着与万物有灵的大自然相融合的感觉。与人麻吕相比,赤人的诗歌可以说具有一种重要的特点,即赤人与眼前的自然隔着一段距离,客观地观看大自然,并用清逸的语言表现它。例如他跟随天皇巡幸吉野时吟咏的这首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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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49 漆黑一片,夜更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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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51 梓树生,清澈河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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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53 群鸟鸣叫声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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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55 (“岩波日本古典文学大系”《万叶集 二》,第13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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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57 歌人将梓树、河滩以及群鸟的叫声从眼前的大自然中分离出来,将它们作为夜色中的景物,用31个音节吟咏出来。与其说歌人想叙述与大自然的感应,不如说歌人想将作为风景的自然景象,用语言表达出来,叙景诗的色彩十分浓郁。从这个意义上讲,或许歌人面对的是属于自己的独特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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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59 不过,我们要想理解《万叶集》中柿本人麻吕之后的和歌表现的多样性,必须将目光投向与山部赤人同时代的山上忆良和大伴旅人的创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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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61 首先,我们来看看山上忆良。《万叶集》卷三中有这样一首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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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63 山上忆良臣罢宴歌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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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65 忆良啊,如今要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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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67 儿子在哭泣,孩子妈,亦等我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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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69 (“岩波日本古典文学大系”《万叶集 一》,第1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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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71 这是在宴会中途,歌人要离席时吟咏的一首致歉的和歌。和歌的意思是说,“我这就要离开了,家里的孩子们在哭泣,孩子的母亲正等着我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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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73 这是作者在地方做官、生活在九州时创作的一首和歌。当时,大伴旅人是大宰帅[10],山上忆良与他交情甚厚。《万叶集》中,紧接着这首和歌的是大伴旅人创作的13首赞酒歌,由此可见编者对两人进行比较的意图。此次宴会的主办者很有可能是大伴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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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75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宴会中途离席都不是一件面子上过得去的事。或者再三表示抱歉,或者悄然离开,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其他方法。但山上忆良却不是这样。他堂堂正正地提出离席的正当性,而且还是在应该给宴会锦上添花的时候吟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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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77 这首诗的背后呈现出作者对贵族奢侈生活的反抗情绪。而且,这种反抗是站在念及家中孩子哭泣、家中等自己回去的妻子的立场上吟咏出来的,这种劳动者的立场非常独特。在与现实发生冲突时,作者没有将内心的想法表现为激昂的情感,而是表现为生活上的矛盾,这一点十分独特。人们认为与其说这是一首抒情诗,不如说是一首表达思想的诗,其原因就在这里。避免流于感情用事是这首和歌最大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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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1879 尽管如此,山上忆良不是每天都去田野里劳作的农民,而是出席宴会的官吏和创作和歌的知识分子。他站在劳动者的立场上,在一定程度上否定了自己。在“忆良啊……”的诗中,这种否定以双重否定的形式呈现出来。一种是对象征着贵族生活之风雅的宴会的否定,一种是对装点贵族生活的风雅行为——和歌创作——的否定。双重否定是与作为地方官吏的忆良的官方地位不相符的,但通过和歌的创作,忆良试图继续留在那种不相符的地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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