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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宝中的日本精神 第十五章本居宣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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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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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时代初期到中期,日本儒学学者主要学习用汉文记载的中国儒家思想。这一时期的儒学在武士、城市居民和富商中间广为流传,相关内容可以参照本书第十二章“江户的儒学”。在第十二章中,我们谈论了两个儒学家伊藤仁斋和荻生徂徕,他们在京都的崛川广开私塾,是带着市井之气的亲民派儒学家,虽然与老中格[1]柳泽吉保手下那些为将军纲吉讲学因而处于权力中心的学者们有着些许不同,但他们思想当中积极而现实的意趣,非常适合中央集权的封建体制并帮助构建乐观的生活情调,所以吸引了很多门人和信奉者。以上便是当时的儒学能够发展成为学术主流的社会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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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解读、研究和应用中国古典作品的主流相对,日本古典作品研究一直被视为旁支。后来这门学问被称为“国学”。户田茂睡(1629—1706年)和契冲(1640—1701年)是此脉的开山人物,他们的研究倾向于将古典研究与和歌的吟咏方式相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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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说起在古典研究方面取得跨时代成果的人物,则非江户后期的民间学者本居宣长莫属。他的一些见解甚至在当代也可以作为重要的参考资料。接下来我们便一起探讨一下宣长以“源氏物语论”和“古事记研究”为中心的研究思想和研究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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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居宣长六十一岁自画自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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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长在1757年,也就是在他28岁的时候,在伊势松坂开了一家儿科诊所,在此之后他每天都在医学和国学研究这两方土地上勤恳耕耘着。但是在此之前,大概是在25岁到28岁这个阶段,他曾在京都过着自由的游学生活。那期间他跟随老师学习了儒学、医学与和歌,并且亲自去名胜旧址考察,接触到了古代的文化和文物。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古典造诣不断加深,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学观,这些都可以参照他的歌论著作《排芦小船》,据传这本书就是他在游学时或者刚结束游学时所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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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之本,非在于辅政,非在于修生,唯言心中所思,而别无其他。歌或有助政事,或易于修身,亦可为国之害,为身之祸。歌言心之所思,可为善所用,亦可为虎作伥,喜怒兴愁皆可言,万事万物皆可成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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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居宣长全集 第二卷》,筑摩书房,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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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歌到底是什么呢?宣长给出的答案是,和歌本来就和政治与道德无关。这是贯穿他整个学术生涯的基本思想。若是说主流的儒学大多倾向于政治论和道德论,那么宣长就明确地表达了态度:自己的研究是和主流不同的另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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阐述“歌之本”的这段话也可以套用在“物语之本”上。在《排芦小船》写成的六七年后,宣长撰写了《紫文要领》,其中以《源氏物语》为主题,给物语在广义上的普遍存在形式下了一个明确的定义。请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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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有很多被称为物语的书籍,它们和儒家或佛家的书籍不同,那么被称作物语的东西,到底写了些什么,又是为什么而写的呢?它是将世间的善事、恶事、珍奇之事,有趣之事,令人心神触动之事,统统都用女性文字以一种纤细柔软的笔触记录下来的。这类书中插画繁多,是无聊之时或心情低落时排遣烦闷的上佳读物。物语中掺杂着大量的和歌,属于我国的独特流派。因为歌是咏心之言,所以才会用歌来表达处于事物深层次的东西,只用一小段歌便能达到触动人心的效果。不管读什么样的物语,基本上都能看到关于男女之间情感的描写,这与歌中恋歌比例较大的原因是一样的,没有什么比爱恋之情更能拨动人的心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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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居宣长全集 第四卷》,筑摩书房,第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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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我们了解了将和歌与政治和道德区分开来的思想,接下来就来看看将物语和儒家书籍与佛家书籍相区分的观点。物语并不只谈论家国天下、行侠仗义和善恶有别,所有的世情、人情都是它的材料,将这些用女性文字(平假名)写下来,很容易引起人们共情。在人类所有的情感中,爱情是最容易触人心弦引起人们共鸣的情感,因此很多物语都在书写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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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长熟读并精读了《源氏物语》后,在《紫文要领》中将他的物语观记载下来,他引用了很多《源氏物语》的原文,都可以佐证他的物语观与紫式部本人的观点十分接近。引用部分所属卷名依次是“蓬生”“总角”“蝴蝶”“若菜下”“夕雾”“桥姬”“宿木”“蜻蛉”“手习”“梦浮桥”“绘合”。物语在玉鬘与光源氏之间的恋情上多着笔墨,其中就交杂一些属于紫式部的深层次的物语观,在“萤”这一卷尤为突出,宣长对这一部分内容进行全文引用,并加上了详细的注解。宣长用高度的文学感性确定了关于物语本质的论点,还用精细的文献学考察方法作为支撑,这些都能显示出他过硬的学术本领。因为源氏和玉鬘之间的对话既有表层含义,又有隐藏在深处的本心,所以相关记述比较繁杂,在此就不全部引用,只列举其中关于“物哀”的表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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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在这个世界上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奇事、怪事,人在心中就会不停地想:怎么能这么稀奇,怎么能这么怪异呢?但仅仅自己在心中想是完全不够的,还会想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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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倾诉的对象是他人,但其中并不存在什么利益关联,因此也并不会出现有所保留的情况。这可真稀奇啊,真怪异啊,真有趣啊,真可怕啊,真难过啊,真伤感啊。诸如此类的情绪,只停留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是不够的,人还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倾诉欲,说出来和写出来都是一样的。对于所见之事产生伤感和难过的情绪,这就是心理活动的过程,而这样的心理活动也可以看作是知“物哀”的表现。因此,《源氏物语》所书内容除知物哀以外别无他物。不仅仅满足于看到和听到,还要将其记录下来,想让看到文字的人也能够知物哀,这就是物语文学的本意。“萤”这一卷所书内容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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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同上,第26—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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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长将“物哀”作为《源氏物语》的核心观点提出来,这个词也因此广为人知。但需要注意的是,此处所说的“物哀”指的是物哀和表现主体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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