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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白雨》(白雨就是骤雨)中富士山的外形和《凯风快晴》中的差不多,但天空和山麓的缓坡又有一些细微的变化。空中环绕着朦朦胧胧的雾霭,下面是数朵蓬松的雨云,虽然画中并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雨丝,但应该就是下着雨的。山坡从山腰开始变成黑色,在那上面可以看见雷电锐利的折线。雨云和雷电对于富士山来说,是具有一定的攻击性的,所以并不能说这幅图中的富士山依然与周围的自然环境和谐共处,悠闲地坐落在那里。但它并不畏惧这种攻击性,雨云和闪电,尤其是闪电为画面增添了一些紧张感,在这样的紧张感中,富士山还保持着一丝悠然。若是比较这两幅画中,从山坡到山脚的山麓颜色的过渡,以黑色为主色调的《山下白雨》显然没有富有层次感的红绿过渡的《凯风快晴》更具有自然的明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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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北斋的目标是描绘多种多样的富士山,对于他来说,描绘与周围环境达到稳定和谐的富士山的作品,只《凯风快晴》这一幅便已足够。《山下白雨》中的富士山必须被放在一个充满紧张感的环境里。山麓附近的闪电,与其说是用写实的画法画的,不如说是用掺杂着符号性的艺术画法画的。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北斋求新的冒险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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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便说说《神奈川冲浪里》和《甲州石班泽》这两幅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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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奈川冲浪里》是一幅让人难忘的作品,左上方是太平洋上高高卷起的怒涛,下面行驶的船只正要被掀翻,整幅图的气氛十分激烈。怒涛顶端飞溅出的水花,就像是狰狞猛兽的利爪,充满着攻击性,若是被它瞄准,似乎就无力回天了。画面中还出现了三艘船,一艘处于怒涛的正下方,一艘在稍远一点的另一边,还有一艘就在眼前。在这样的惊涛骇浪中,人类的力量如此微不足道。但是观赏者对船上的人产生同情,波涛如此激烈,观赏者看到的仿佛是一个半幻想半现实的画面。若是换个角度来看,那气势汹汹袭来的波涛,就像是一个个运动的小浪花伴随着不可思议的节奏在跳舞。画家只用浓淡两种蓝色在白纸上画出这样的怒涛,这种作画手法也会增加运动的密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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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饰北斋《富岳三十六景·山下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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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涛就像是要从画中喷涌出来一般,在这样充满跃动感的画面深处,有一座小山,就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那怒吼的波涛一般,静静地横卧在那里,这就是这幅画中的富士山。与《凯风快晴》和《山下白雨》这两幅画中雄伟的富士山不同,这幅画中的富士山可以说是非常质朴保守的。而且,对面那两艘小船遮掩住了富士山大半的山麓。北斋将怒涛描绘得如此激烈,应该就是想将富士山放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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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作为《富岳三十六景》中的一幅,鉴赏者在欣赏这幅画的时候,不可能完全把富士山忽视掉。若我们留心画中的富士山再来品鉴这幅画,就会发现略显保守的富士山在这幅画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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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左上方,汹涌的波涛前端最高的那一朵浪花,指向的正是富士山的方向。最高的那一朵浪花向着右下方落去,这个方向的不远处便是富士山。浪花与富士山画在一个平面上,给了我们这样一种错觉,但实际上的波涛不应指向富士山,而应砸向正下方的海面和船只。虽说如此,一旦我们感受到了怒涛和富士山形成的对比,在波涛汹涌的运动衬托下,依然岿然不动、悠然自得的富士山可以说象征着一种隐藏在自然深处的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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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面上波涛汹涌,远处的对岸坐落着富士山。我们从这样的构图也可以想象画家的视角,应当是从离波涛更远一些的海面出发的。这是在现实中不可能实现的视角。画家以虚构的视角为基础,画了一幅想象中的画面,这幅画却能带给观者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这与画家丰富的想象力和娴熟的技巧是分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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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州石班泽》描绘的是一个捕鱼人站在凸起的岩石上撒网捞鱼的画面,岩石下面是比海浪规模小一些的河上泛起的波涛。捕鱼人穿着粗制的工作服,下身系着蓑衣,小腿绑着草席,正努力地向河中撒网,但那网却像是马上就要随波流走一般。后面还跟着一个小男孩,背对渔夫而坐,看着手里的鱼笼。河面上泛起激烈的波涛,拍向岸边凹凸不平的岩壁。这幅画的激烈程度却并不能和海上的怒涛相比,与神奈川海面上就要被海浪掀翻的船和船上的人不同,在画面中央向河中撒网的渔夫站在岩石上微微前倾,与波浪形成了一种对峙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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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饰北斋《富岳三十六景·神奈川冲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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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饰北斋《富岳三十六景·甲州石班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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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中的景象占据了画面的下半部分,而画面的上半部分只有站在高高凸起的岩石上的渔夫。画面的上半部分是大面积的白色雾霭,还有在雾霭上方露出了山顶的富士山。山顶偏离了画的中心线,稍稍偏右一点,从山顶向下延伸出两条轮廓线,左边的那一条刚一出现便马上就被雾霭淹没,右边那条倒是透过了雾霭一直清晰地延伸到了画面右端。渔夫向河中撒下的四张网大致呈45度角,与此相比,富士山轮廓线的倾斜要更平缓一些,以一个很小的角度向下延伸。这样柔和的曲线和紧挨着的淡蓝色阴影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美。这里面当然也有雕刻师和印刷师高超技术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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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欣赏了无人的富士山的雄姿,波涛汹涌的海面和富士山之间的形成的对比之后,接下来,我们将讨论两幅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富士山图作为结束。这两幅画就是《东海道程谷》和《远江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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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道程谷》描绘的是一群行走在大路上的旅人。这一群旅人在画中被分成了三组,两名放下舆轿暂时休息的轿夫和轿上的一名客人三人一组,牵马人和马上的客人两人一组,一名带着深斗笠反向而行的虚无僧算作一组。悠闲的旅人们在种着行道松树的大路上,或休息,或行进,路的左右两边各植四棵枝叶向天空伸展的松树,观者透过树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坐落在远方被雪覆盖大半的富士山。或许是为了和旅人之间悠闲的气氛相呼应,在树与树之间夹着的富士山也悠闲地坐落在远方。作为作者的北斋,大概是有意让富士山被旅人之间的气氛同化,将富士山也画出了悠闲感。画面整体都笼罩在一股闲适的氛围中,这幅画的氛围可以说是与整个组图标新立异的气氛不同的。北斋将这幅相对比较普通的风景作为多面的富士山中的一面画出来,从中也可以看出北斋冷静理性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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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远江山中》是一幅构图清奇、引人注目的画。画面左上到右下的对角线上有一条巨大方木材贯穿了画面。这根木材目测横纵切口都有1米多宽,长度约为15米,是根又粗又长的木材。两个巨大的支撑木材的三角形支架,一高一矮,沉稳地占据了画的正面。这是一个非常出人意料的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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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材上还站着一个男人,双手握着一个巨大的木锯,正在从上至下切割这块木材。他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锯上,身影充满力量。北斋曾经在插图和漫画中画过各式各样的人的活动,他也认真观察过人的动作,正因为有大量的练习作为基础,他才能将这幅画中的人画得栩栩如生。这些人从头顶到脚尖都充满匀称的力量,颇具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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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材下方还有一个人也在锯木,他跪在巨木下方,身体向后仰,向上举起锯正在切割。因为他后仰向上的姿势看上去很不自然,所以在力道上就稍差了一些。在不远处,还有一个坐着的男人,将锯插入一个木桩的缝隙里,正锉着锯齿。这就是画中的三把锯。三个使锯的男人有三种不同的姿态,每一种都和山村的风景十分和谐,令人见之便觉内心平和。画中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背着孩子包着头巾的妇人,她正在和锉锯齿的男人说话,另一个是在稍远处背对着我们正在生火的男人。这两个人也和周围的景色很好地融合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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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饰北斋《远江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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