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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梦华录 [:1706637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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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梦华录 驾回仪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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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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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条题目“驾回仪卫”，实则只有“前后从驾臣寮、百司仪卫，悉赐花”一句，简直敷衍了事，只有“从驾”之人所戴价值不菲的“赐花”算是亮点。这些赐花造价极其昂贵，由中官杨戬提举的后苑作负责制作，一次赏赐靡费几何，主管官员从中贪污多少，徽宗本人都未必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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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回仪卫”后半段切换到“游人士庶，车马万数”的场景，更耐人寻味：披着凉衫的妓女逾越礼制公然骑马，后面跟着跨马的少年狎客；俗称“花褪马”的文身恶少年，在街道上纵马横冲直撞……北宋皇家在金明池与琼林苑的活动，虽以彰显太平盛世、与民同乐为宗旨，但是孟元老挑出妓女、狎客、恶少之流，以及传统认为不合礼制的车马舆服，与皇帝的“驾回仪卫”放在一起大书特书，潜台词也未免太丰富了，表面像是纪实，实则更像使用“镜头拼接”的手法来暗示某种倾向。而且，这段文字中还有一个重点，就是那匹靠着撒娇卖萌耍脾气“要官”、徽宗欣然敕赐“龙骧将军”的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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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骧将军”最早出现在西晋时期，是晋武帝封给王濬的官职。武帝与驻守襄阳的羊祜商议灭吴方案，羊祜认为伐吴需借长江上游形势，建议任用益州刺史王濬训练水军。武帝听从建议，封王濬为龙骧将军，造战船，练水军。之所以用“龙骧将军”这个名号，与东吴流传的童谣有关：“阿童复阿童，御刀浮渡江。不畏岸上兽，但畏水中龙。”“水中龙”暗示伐吴当用水军，王濬的小名正是“阿童”。结果正如刘禹锡《西塞山怀古》一诗所言：“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王濬确实表现出“神龙骧首奋翼”的威武气概。西晋的龙骧将军为三品将军，著武冠，裹黑色平巾帻，佩水苍玉。徽宗幸金明池观水戏，封黑色御马为龙骧将军，虽是胡闹，却也贴切应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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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回，则御裹小帽，簪花乘马。前后从驾臣寮、百司仪卫，悉赐花①。大观初②，乘骢马至太和宫前③，忽宣小乌。其马至御前，拒而不进，左右曰：“此愿封官。”敕赐龙骧将军④，然后就辔⑤。盖小乌，平日御爱之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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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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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驾回”几句：此处描写宋徽宗从金明池回宫时的场景，特别突出自皇帝到随从全都簪花的习俗。簪花是古人的一种头饰，所簪之花，可以是鲜花，也可以是绢花、罗花、缎花等假花。不仅妇女可以戴簪花，两宋时期男子簪花也很流行。在一些重大宴会活动上，皇帝还会赐花给百官，以示恩泽。据宋人蔡絛《铁围山丛谈》：“国朝燕集，赐臣僚花有三品：……幸金明池琼花，从臣皆扈跸而随车驾，有小燕，谓之‘对御’。凡对御，则用滴粉缕金花，极其珍巧矣。又赐臣僚燕花，率从班品高下，莫不多寡有数。至滴粉缕金花为最，则倍于常所颁。”至南宋后期，太后寿宴，理宗还“赐宰臣百官及卫士、殿侍、伶人等花，各依品位簪花。上易黄袍小帽儿，驾出再坐，亦簪数朵小罗帛花帽上。宰臣以下起居坐。有诗咏曰：‘玉带黄袍坐正衙，再颁花宴侈恩华。近臣拜舞瞻龙表，绛蕊高笼压帽纱。’”（南宋吴自牧《梦粱录·宰执亲王南班百官入内上寿赐宴》）臣寮，百官，百吏。寮，后多作“僚”。百司，百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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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大观：宋徽宗年号，1107—1110年。按，南宋周《清波杂志》也有“龙骧将军”的记载，然所记时间与《梦华录》不同：“崇宁三年，驾幸金明池，乘乌马还内，道路安平，赐名龙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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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骢（cōnɡ）马：青白色相杂的马。太和宫：女道士观，在州城西部的洪桥子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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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敕：自上命下之词，特指皇帝诏书。龙骧将军：古代武职官名。始于西晋武帝伐吴，因吴童谣“不畏岸上兽，但畏水中龙”之语，故拜益州刺史王濬为龙骧将军，使其造船备战。南北朝时广泛沿置，地位高下不一。隋代以后无此官职。据《南齐书·高帝纪上》，齐高帝萧道成所乘赤色骏马，曾受封此号。宋徽宗《宫词》其六十五中写到龙骧马：“三月西城淑景多，羽林旌旆拥鸣珂。珠鞍玉镫龙骧进，宝苑珍亭喜一过。”北宋王仲修《宫词》则说：“西池曼衍鱼龙戏，燕罢回銮近夕阳。路远不乘双凤辇，玉鞍珠辔御龙骧。”龙骧，亦作“龙襄”，昂举腾跃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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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就辔：此指小乌允许人牵缰绳，即允许皇上骑乘。就，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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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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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车驾回宫，则围裹便帽，帽上插花，骑乘御马。车驾前后随从的臣僚、百官以及仪仗卫队成员，全都赐花。大观初年，徽宗骑乘骢马走到太和宫前，忽然宣召小乌马。那匹马来到皇上面前，却拒不前进，左右侍从说：“这是希望能被封官。”于是徽宗下诏赐给小乌马龙骧将军的封号，然后小乌才顺从地让人牵起缰绳。那是因为小乌是徽宗平日里心爱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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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锦绣盈都，花光满目，御香拂路，广乐喧空①，宝骑交驰，彩棚夹路。绮罗珠翠②，户户神仙；画阁红楼③，家家洞府④。游人士庶，车马万数。妓女旧日多乘驴⑤，宣、政间惟乘马，披凉衫⑥，将盖头背系冠子上⑦。少年狎客往往随后⑧，亦跨马，轻衫小帽。有三五文身恶少年控马⑨，谓之“花褪马”⑩。用短缰促马头刺地而行⑪，谓之“鞅缰”。呵喝驰骤，竞逞骏逸⑫。游人往往以竹竿挑挂终日关扑所得之物而归。仍有贵家士女，小轿插花，不垂帘幕。自三月一日至四月八日闭池，虽风雨亦有游人，略无虚日矣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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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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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广乐：盛大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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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绮罗：泛指华贵的丝织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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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画阁：彩绘华丽的楼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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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洞府：道教称神仙所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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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妓女旧日多乘驴：宋人王栐《燕翼诒谋录》中介绍北宋初年官员阶层的交通情况：“国初，士大夫往往久任，亦罕送迎。小官到罢，多芒屦策杖以行。妇女乘驴，已为过矣。”普通官员的家属，能够乘驴远行，都属奢侈之举。北宋江休复《嘉祐杂志》记载司马光关于“旋裙”在北宋流行的看法，“妇人不服宽袴与襜。制旋裙必前后开胯，以便乘驴。其风始于都下妓女，而士大夫家反慕之，曾不知耻辱如此”，可证“妓女乘驴”的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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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凉衫：用褐绸制成的便服，用以代替“毳袍”（毛制长衣），穿着更为凉爽。据北宋神宗时翰林学士韩维说：凉衫始于宫廷近臣，渐及士人，以至于枢密院和中书门下的高官们也纷纷穿起凉衫，用以遮护朝服。但是自己认为这种服制不合礼制，独不肯服（见北宋江休复《嘉祐杂志》）。北宋沈括《梦溪笔谈》中也说“近岁京师士人朝服乘马，以黪衣蒙之，谓之‘凉衫’”，但他认为“亦古之遗法也”。据孟元老此处所载，北宋末年，连妓女也披凉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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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盖头：旧时妇女外出时，用以蔽尘的面巾披肩。南宋周《清波别志》：“妇女步通衢，以方幅紫罗障蔽半身，俗谓之‘盖头’。”冠子：古代贵族妇女所戴的一种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