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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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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盏酒:一如上面的仪范,待舞蹈结束,开始表演诙谐逗笑的节目。参军色手执竹竿、拂尘上场,念诵“教坊致语”和“口号”,各种杂剧角色在旁边应和;再次念诵“勾合曲”词,引导大曲舞蹈上场。盛放下酒菜肴的食盒中有:炙子骨头、索粉、白肉、胡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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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盏:御酒,独弹琵琶①。宰臣酒,独打方响。凡独奏乐,并乐人谢恩讫,上殿奏之。百官酒,乐部起【三台】舞如前。毕,参军色执竹竿子,作语,勾小儿队舞②。小儿各选年十二三者二百余人,列四行。每行队头一名,四人簇拥。并小隐士帽③,著绯、绿、紫、青生色花衫,上领四契④,义襕、束带,各执花枝排定。先有四人,裹卷脚幞头、紫衫者,擎一彩殿子⑤,内金贴字牌,擂鼓而进,谓之“队名”⑥。牌上有一联,谓如“九韶翔彩凤,八佾舞青鸾”之句⑦。乐部举乐,小儿舞步进前,直叩殿陛。参军色作语问⑧,小儿班首近前进口号⑨,杂剧人皆打和。毕,乐作,群舞合唱,且舞且唱。又唱破子⑩。毕,小儿班首入进致语⑪,勾杂剧入场⑫,一场两段。是时,教坊杂剧色:鳖膨、刘乔、侯伯朝、孟景初、王彦喜而下⑬,皆使、副也⑭。内殿杂戏⑮,为有使人预宴,不敢深作谐谑,惟用群队,装其似像,市语谓之“拽串”⑯。杂戏毕,参军色作语,放小儿队⑰,又群舞【应天长】曲子出场⑱。下酒:群仙炙、天花饼、太平毕罗⑲、干饭、缕肉羹⑳、莲花肉饼(21)。驾兴(22),歇座(23),百官退出殿门幕次(24)。须臾追班(25),起居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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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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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独弹琵琶:北宋王仲修《宫词》:“圣人独看临轩陛,殿后双龙捧翠华。明日集英排大宴,御前先隆出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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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作语,勾小儿队舞:教坊的这段致语,称为“勾小儿队”,由四六句式承上启下,以结束于“教坊小儿入队”为固定说法。北宋苏轼《兴龙节集英殿宴教坊词·勾小儿队》:“鱼龙奏技,毕陈诡异之观;龆龀成童,各效回旋之妙。嘉其尚幼,有此良心。仰奉宸慈,教坊小儿入队。”勾,引,招引。《宋史·乐志十七》记载宋代教坊乐舞的队舞,分为小儿队和女弟子队两大类,每类各有十个小分队:“队舞之制,其名各十。小儿队凡七十二人:一曰柘枝队,衣五色绣罗宽袍,戴胡帽,系银带;二曰剑器队,衣五色绣罗襦,裹交脚帕头,红罗绣抹额,带器仗;三曰婆罗门队,紫罗僧衣,绯挂子,执锡镮拄杖;四曰醉胡腾队,衣红锦襦,系银䩞鞢,戴毡帽;五曰诨臣万岁乐队,衣紫、绯、绿罗宽衫,诨裹簇花帕头;六曰儿童感圣乐队,衣青罗生色衫,系勒帛,总两角;七曰玉兔浑脱队,四色绣罗襦,系银带,冠玉兔冠;八曰异域朝天队,衣锦袄,系银束带,冠夷冠,执宝盘;九曰儿童解红队,衣紫、绯绣襦,系银带,冠花砌凤冠,绶带;十曰射雕回鹘队,衣盘雕锦襦,系银䩞鞢,射雕盘。”按,北宋早期宫廷大宴仪,所用乐舞为教坊妓乐与军妓,没有用小儿队与女弟子队;用此二队,为神宗熙宁九年(1076)之事。《宋史·礼志十六》:“九年,门言:‘大宴不用两军妓女,只用教坊小儿之舞。’王拱辰请以女童代之。”这种改变与枢密使任职范围的改变有关,也牵涉到宫廷宴会仪式的礼仪。蔡絛《铁围山丛谈》中说:“祖宗时,朝班燕会多袭用唐制。枢密使乃宦官为之也,其位叙甚卑,故遇大燕,则亲王一人伴食于客省。又燕设,则亲王、宗室率不坐,以用倡故也。国朝枢密使乃儒士为之,实股肱大臣。至神庙时,谓用倡则君臣亦不合礼,始改为女童队、小儿队。于是枢密使、亲王、宗室皆得列坐而与燕会矣。”然《宋史》谓“小儿队凡七十二人”,孟元老此处所记则为“小儿各选年十二三者二百余人”,推测徽宗小儿队或极大扩充,或有临时点集市人补充。据孟元老所描述的小儿队服饰,可能为诨臣万岁乐队和儿童感圣乐队。南宋高宗命罢小儿及女童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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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隐士帽:又名“三山帽”“三山冠”。自唐代以来,隐士戴三山帽以表示神仙之风,后为士大夫所仿效,以彰表自身的高雅趣味。南宋陆游《老学庵笔记》:“曾子宣、林子中在密院,为哲庙言:‘章子厚以隐士帽、紫直掇,系绦见从官,从官皆朝服。其强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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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上领:指衣领。四契:四面开叉。契,即褉(xiè),又作“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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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殿子:应指手工扎成的殿宇模型。先用竹竿、木杆、高粱竿等扎成骨架,用彩纸和金箔等制作殿顶和墙体,安装脊、兽、花等零件,再加以装饰性的绫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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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队名:贴在“队名牌”上的一联偶句,由四名队员擎舞展现,是教坊乐语中唯一不用念诵出来的文字。队名通常为五言联语,与宴会性质相配合,如徽宗生辰宴会,即用适合帝王身份的“九韶翔彩凤,八佾舞青鸾”之句,而宋哲宗时期,为庆祝其母向太后生日(坤成节),苏轼制《坤成节集英殿宴教坊词》,队名为“愿同千岁乐,长奏太平谣”;《集英殿春宴教坊词》中的队名为“初成暮春服,来献太平谣”;《集英殿秋宴教坊词》中的队名为“登歌依颂磬,下管舞成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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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九韶翔彩凤,八佾舞青鸾:两联均用与帝王相关的典故,以诵美徽宗皇帝。九韶,一名“九招”,相传为舜乐“箫韶”。后世常用以泛指圣君明时的宫廷乐曲,而此处则应专指大晟乐,晁端礼也有为大晟乐新填的徵调曲“舜韶新”。《庄子·至乐》“昔者海鸟止于鲁郊,鲁侯御而觞之于庙,奏‘九韶’以为乐,具太牢以为膳”,疏:“‘九韶’,舜乐名也。”《史记·五帝本纪》:“四海之内,咸戴帝舜之功,于是禹乃兴‘九招’之乐,致异物,凤皇来翔。”八佾(yì):古代只有天子才有资格使用的舞蹈规格,为八行八列,故称“八佾”。《论语·八佾》:“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南宋朱熹集注:“佾,舞列也;天子八,诸侯六,大夫四,士二。”青鸾,古代神话传说中凤凰一类的神鸟。赤色多者为凤,青色多者为鸾。多为神仙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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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参军色作语问:教坊参军色的这段问语,称为“问小儿队”,以四六句式为主,以结束于“未知来意,宜悉奏陈”为固定说法。北宋苏轼《兴龙节集英殿宴教坊词·问小儿队》:“工师在列,各怀自献之能;侲子盈庭,必有可观之技。未知来意,宜悉奏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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⑨小儿班首近前进口号:应为四句诗,然包括苏轼所制六套教坊词在内的所有现存北宋教坊词中,均没有孟元老所记“小儿班首近前进口号”这一项,《问小儿队》之后,即是《小儿致语》。班首,首领,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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⑩破子:即“破”,唐宋舞乐大曲第三段。其乐歌舞并作,繁声促节,破其悠长,转入繁碎,故名。北宋王谠《唐语林·补遗一》:“天宝中,乐章多以边地为名,若《凉州》《甘州》《伊州》之类是焉。其曲遍繁声为破。”比如《寿延长》大曲以《破字令》收尾,宋代有“青春玉殿和风细。奏《箫韶》络绎。瑞绕行云飘飘曳。泛金尊、流霞艳溢。瑞日晖晖临丹扆。广布慈德宸遐迩。愿听歌声舞缀。万万年、仰瞻宴启”;《后庭花》则以《后庭花破子》收尾,五代南唐后主李煜有“玉树后庭前,瑶草妆镜边。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莫教偏,和月和花,大教长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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⑪小儿班首入进致语:小儿班首的这段致语,称为“小儿致语”,是一段相对较长的文字,在整套教坊词中,仅次于作为开场的“教坊致语”。在体式上有固定套路,均以“臣闻”开篇,以“未敢自专,伏取进止”之类谦敬之语收束;内容仍是诵圣,以“嬉游”“弱龄”“垂髫”“龆龀”等词汇,突出小儿身份。北宋苏轼《兴龙节集英殿宴教坊词·小儿致语》:“臣闻生民以来,未有祖宗之仁厚;上帝所眷,锡以圣神之子孙。孚佑下民,笃生我后。瞻舜瞳之日月,望尧颡之山河。若帝之初,达四聪于无外;如川方至,倾万宇以来同。恭惟皇帝陛下,齐圣广渊,刚健笃实。识文武之大者,体仁孝于自然。歌《诗·思齐》,见文王之所以圣;诵《书·无逸》,法中宗之不敢康。诞日载临,舆情共祝。神策授万年之算,洛书开五福之祥。臣等嬉游天街,沐浴皇化。欲陈舞蹈之意,不知手足之随。未敢自专,伏取进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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⑫勾杂剧入场:所诵文字,名为“勾杂剧”,是一段简短的串场词,承上启下,以“杂剧来欤”的问句,作为固定收束语,引导杂剧入场。北宋苏轼《兴龙节集英殿宴教坊词·勾杂剧》:“金奏铿纯,既度《九韶》之曲;霓衣合散,又陈八佾之仪。舞缀暂停,伶优间作。再调丝竹,杂剧来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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⑬鳖膨、刘乔、侯伯朝、孟景初、王彦喜:皆当时著名杂剧艺人,也是教坊乐官。孟景初,北宋徽宗时教坊使,本书卷十“除夕”中说“禁中呈大傩仪,……教坊使孟景初身品魁伟,贯全副金镀铜甲,装将军”。王彦喜,又作王颜喜,应为北宋徽宗时教坊中的杂剧色,或为都色长或色长。卷五“京瓦伎艺”中有“王颜喜、盖中宝、刘名广,散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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⑭皆使、副也:使,指教坊使,副,指教坊副使。然孟元老谓前举五人“皆使、副也”,恐与事实不符。据《宋会要辑稿·职官二二》,“(教坊)置使一人,副使二人”,总共只有三人。教坊使、副以下,又有“都色长四人,色长三人,高班都知二人,都知四人”,孟氏或将以上在教坊中有职衔者,一并视为教坊使和副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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⑮杂戏:应指散乐百戏,是古代由传统民间音乐、技艺发展而成的多种艺术和娱乐表演品种的泛称,大体包括歌舞、器乐、角抵、武术、杂技、魔术以及杂剧等。表演场所,先秦以宫廷为中心,南北朝时开始扩展到寺庙,宋代进一步扩展到城市瓦肆。元人马端临《文献通考·乐考二十》:“散乐非部伍之正声,其来尚矣。其杂戏盖起于秦汉,有鱼龙蔓延(假作兽以戏),高凤皇,安息五桉(并石季龙所作,见《邺中记》),都卢寻橦(今之缘竿,见《西京赋》),丸剑(丸一名‘铃’,见《西京赋》),戏车、山车、兴云动雷(见李尤《长乐观赋》),跟挂腹旋(并缘竿,所作见傅玄《西都赋》),吞刀、履索、吐火(并见《西京赋》),激水转石,嗽雾扛鼎(并见李尤《长乐观赋》),象人(见《西汉书》韦昭曰,今之假面),怪兽、舍利之戏。若此之类,不为不多矣。然其诡怪百出,惊俗骇观,非所以善民心、化民俗,适以滔堙心耳,归于淫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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⑯市语:指行话。北宋陶穀《清异录·百八丸》:“和尚市语,以念珠为百八丸。”按,念珠通常为一百零八颗,故名。《水浒传》:“(燕青)说的诸路乡谈,省的诸行百艺的市语。”拽串:据研究,此处表演,应即古代戏曲中的“五花爨(cuàn)弄”。“五花爨弄”是南诏、大理的高级迎宾馆“五花楼”内所表演的一种爨系乐舞,是一种带有滑稽特色的歌舞杂技表演。这种表演源于爨氏统治时期的“乐人幻戏”,北宋末年传入内地,宋徽宗名之为“五花爨弄”。民间所谓“拽串”,为“杂爨”的谐音。随着插科打诨成分加重,爨弄与丑戏混为一谈,王国维《古剧脚色考》中说:“余疑丑或由五花爨弄出,……爨与丑本双声字,又爨字笔画甚繁,故省作丑,亦意中事。”(参见段启明《五花爨弄及其意义新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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⑰参军色作语,放小儿队:参军色所诵文字,即名“放小儿队”,是一段简短的串场词,总结小儿表演,最后固定以“再拜天阶,相将好去”引导小儿队下场。北宋苏轼《兴龙节集英殿宴教坊词·放小儿队》:“游童率舞,逐物性之熙怡;小技毕陈,识天慈之广大。清歌既阕,叠鼓屡催。再拜天阶,相将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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⑱【应天长】:舞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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⑲太平毕罗:毕罗,也作“”,是一种包有馅心的面制点心,约相当于今天的馅饼。唐人李匡乂《资暇集》:“毕罗者,蕃中毕氏、罗氏好食此味。今字从‘食’,非也。”唐代毕罗是盛行于南北各地的著名小吃,内有馅,可蒸而食之或烤而食之;品种较多,有樱桃毕罗、天花毕罗、蟹黄毕罗等。北宋王怀隐、王祐等奉敕编写的《太平圣惠方·食治》记载:“治脾胃久冷气痢,瘦劣甚者,宜食猪肝毕罗”;“治下焦虚损羸瘦,腰胯疼痛,或多小便,羊肾毕罗方”;而“治脾胃气弱,不能食饮,四肢羸瘦”,则选用“羊肝毕罗方”为宜。书中记有好多种毕罗的具体做法,比如“羊肝毕罗”的原料及做法:“白羊肝一具,去筋膜,细切;肉豆蔻一枚,去壳末;干姜一分,炮制,末;吴茱萸一分,末;芜荑仁一分,末;荜拨一钱,末;薤白一合,切。先炒肝薤欲熟,入豆蔻等末。盐汤溲面作毕罗,炉里爆熟。”孟元老所谓“太平毕罗”,可能与《太平圣惠方》有关。南宋朱熹《次秀野沧波馆刈麦》诗中有“霞觞政自夸真一,香钵何烦问毕罗”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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