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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转世灵童的寻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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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热振主持下的寻访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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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灵童的寻访以及金瓶掣签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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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确立的治藏方略，将行政管理与“因俗而治”结合起来，《钦定藏内善后章程二十九条》就是其体现。在这一章程中，把中央对边疆地方的“因俗而治”政策运用到西藏，形成了西藏活佛转世的一系列定制，并作为中央的一种管理方式被延续下来。按照藏传佛教的宗教仪轨，一位活佛圆寂后，就要在合适的时机，启动他的转世灵童的寻访工作。活佛转世最早产生于噶玛噶举派的黑帽系。经过长期的历史演变，至清中叶，对西藏活佛转世灵童的确认，逐渐形成了从占卜、观湖、秘密寻访、辨认寻访、辨认遗物，乃至降神指明灵童真身的一系列方法，但是，清朝确立的“金瓶掣签”制度无疑是对以上这些方法的权威确认。为杜绝在灵童认定中营私舞弊、弄虚作假的现象，1792年，清乾隆皇帝第一次明确提出“金瓶掣签”制度，以确定达赖、班禅等的化身呼毕勒罕。1793年，清朝中央政府颁赐一个金瓶置于大昭寺（后移至布达拉宫），专掣达赖、班禅等藏族大活佛；又颁赐一个金瓶置于北京雍和宫，以掣定蒙古族的大活佛。自此制度设立后，蒙藏地区大活佛转世中的灵童认定，都需经过金瓶掣签再上报中央政府批准。这一措施为其后历届中央政府所承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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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式进行金瓶掣签之前，需要对转世灵童进行寻访，而灵童的寻访需要有以下几项工作作为基础：第一，确定前世活佛圆寂时的面向；第二，记录前世活佛的遗言；第三，乃穷降神；第四，观湖显影。另外，有些活佛在寻访前的占卜、遗言中还明确地指出灵童父母的名字和灵童的属相。当灵童的寻访进入最后阶段，寻访人员须选择三名灵异幼童至拉萨，由三大寺主持和驻藏大臣等再次验看后，方可报请朝廷，允予掣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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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施“金瓶掣签”制度的具体程序为：第一，由朝廷任命的摄政活佛或扎什伦布寺的札萨克喇嘛主持灵童候选人的寻访，然后，召开僧俗官员会议并确定2～4名呼毕勒罕候选人，经驻藏大臣详细奏报朝廷，由皇帝批准金瓶掣签；第二，经皇帝御批同意后，将候选灵童及其亲属接至拉萨，确认灵童是否灵异；第三，将金奔巴瓶请到布达拉宫供有乾隆帝画像和皇帝万岁牌位的萨松南杰殿，由大呼图克图或扎什伦布寺札萨克喇嘛率众僧诵经祈祷7天；第四，驻藏大臣和各大呼图克图、僧官集会，用藏、满、汉文书写好名签，当众封签后装入金瓶；第五，经现场各呼图克图和高僧诵经祈祷，由一名驻藏大臣摇动金瓶，掣出一签，当众启封宣读，并现场传阅，直至确信无欺；第六，驻藏大臣将掣签情况及结果奏报皇帝，得到批准后，向呼毕勒罕（灵童）宣读圣旨；第七，由中央派员主持坐床仪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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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藏内善后章程二十九条》对金瓶掣签制度有明确规定，大致是：关于寻找活佛及呼图克图的灵童的问题，仿照藏人例俗，确认灵童必问卜于四大护法，这样难免发生弊端。大皇帝为求黄教得到兴隆，特赐一金瓶，今后遇到寻认灵童的名字及出生年月，用满、汉、藏三种文字写于牙签上，放进瓶内，选派真正有学问的活佛，祈祷七日，然后，由各呼图克图和驻藏大臣在大昭寺释迦佛像前正式认定。假如找到的灵童仅一名，亦须将一个有灵童名字的牙签和一个没有名字的牙签，共同放入瓶内，假若抽出没有名字的牙签，就不能认定已寻得的儿童，而要另外寻找。达赖喇嘛和班禅额尔德尼像父子一样，认定他们的灵童时，亦须将他们的名字用满、汉、藏三种文字写在牙签上，进行同样的仪式，这些都是大皇帝为了黄教的兴隆和不使护法弄假作弊。这个金瓶常放在宗喀巴佛像前，需要保护净洁，并进行供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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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掣签”制度的实行，对于西藏地方的安定乃至中央政府的管理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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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在政治上，金瓶掣签是对活佛转世制度的进一步完善，通过制定成文法，将活佛转世呼毕勒罕由神意来指定，改为由金瓶掣签来决定。实质上是清朝中央政府借维护和保持认定大喇嘛转世呼毕勒罕的权力，强调中央在达赖喇嘛、班禅额尔德尼等活佛转世问题上的权威。同时，达赖喇嘛、班禅额尔德尼等活佛圆寂后，从转世灵童寻认、掣签乃至坐床都须遵照国家法令，由驻藏大臣亲自监定，并按照程序报经皇帝批准，这就使活佛转世具备了完整的法律依据和行政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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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在这项制度确立之前，蒙藏地区四大活佛的转世大权掌握在封建农奴主贵族手中，几乎与世袭王位无异。这种情形，既不利于清朝中央政府对蒙藏政教事务的管理，也易使地方封建贵族割据势力膨胀发展，形成相互争斗。实施金瓶掣签，把认定活佛转世的权力从地方收归中央，以防止蒙藏上层贵族夺取宗教权力，造成地方势力的膨胀，避免了教派内部、教派与世俗贵族势力之间争斗的发生，有利于蒙藏社会的长期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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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由于金瓶掣签制度的实施完全按照藏传佛教仪轨来进行，符合藏传佛教的基本教义，这就在宗教上确认了金瓶掣签的合法性。金瓶掣签制度因此被佛教界、西藏上层贵族世家和信教群众所接受与长期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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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金瓶掣签制度体现了中央政府对西藏地区的主权，也是清朝中央政府为防止蒙藏地区的贵族夺取宗教权力、防止活佛与世俗势力结合、加强对藏传佛教的行政管理而创立的一项关键政策。同时，金瓶掣签又是一项具有最高法律权威的宗教制度，符合宗教传统。所以，这一制度既维护了国家主权，同时，在活佛转世的问题上发挥了避免纠纷、杜绝营私舞弊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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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热振对灵童的寻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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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达赖圆寂后，其灵童一般在三年内转世。前世达赖若有遗嘱指示转世灵童降生的大致方向，僧官就可以根据遗嘱指示的线索，前去寻找灵异的幼童。经过一定的仪式确认转世灵童后，将其带回寺院，进行严格的教育，由专职的经师传授佛教经典。经过系统的学习，达到很深的造诣后，灵童才能亲政。若没有遗嘱暗示，则须经过护法神降神、打卦占卜、看圣湖显影等方法确定灵童出生的方向、路程和地点的特征，再由专职僧官按此线索分路寻找。寻访的结果可能只找到一位灵童，也可能同时找到几位灵童，在后一种情况下，则需分析灵童投胎和出生时的奇梦异事等征兆，还要通过辨认遗物来确定真灵童。仔细考察后，最后，再以金瓶掣签来做最终的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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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12月17日，十三世达赖土登嘉措在罗布林卡寝殿圆寂，宣告了一个西藏地方政教时代主政人物的终结。而寻找十三世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成为新时代一个新人即将开始活动的标志。1935年，在十三世达赖喇嘛的遗体安葬于新建成的金塔后，其转世灵童的寻访工作，就被提上了西藏地方政府的议事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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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赖活佛系统采用转世制度，始于第二世达赖根登嘉措，确立于第三世达赖索南嘉措，至十三世达赖土登嘉措，共转世十二代。顺治十年（1653年），清朝中央政府册封五世达赖罗桑嘉措为“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领天下释教普通瓦赤喇怛喇达赖喇嘛”，并赐其刻有汉、满、藏三种文字的金印一方。此后，清朝一代，迄于民国时期，历世达赖转世、认定、坐床必须得到中央政府的批准，才能合法继承前世达赖的宗教地位和名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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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护法神降神、打卦占卜、看圣湖显影等准备工作完成后，就要组成以该活佛的主寺为主的转世灵童寻访团，分若干条路线，开始漫长的寻访工作。这是一件十分秘密的事，寻访团的僧俗官员不能公开、大张旗鼓地活动，他们常常是化装成生意人、旅游者，或者游方化缘的僧人，或分散或集中地进行暗访。他们要夜以继日地行进，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夜以继日地行进。一旦发现有灵异特征的孩童，大家就要轮番对其进行观察、认证，直至确认或排除。由于寻访团人数众多，分成众多的小组工作，加上行进路线不可能是一条直线，暗访的范围较大，所以，找到的符合条件的灵童和符合预言征象的地方就不可能是唯一的，需要对灵童的候选人进行筛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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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振活佛在十三世达赖喇嘛的灵塔建成开光之后，按惯例，先在达赖的寝室内求神占卜，神明向他明示第十三世达赖喇嘛已经转世，而转世灵童父母的所在地、房屋的特征等会出现在拉姆拉错中。于是，热振在布达拉宫释迦牟尼佛像前卜问观湖的时机，并得到了时机已至的启示。1935年，热振活佛为寻找十三世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同噶伦等高级官员一起，前往西藏南部群科尔寺的拉姆拉错观景，以寻求转世灵童的预兆。热振等人在观景约两小时后，又前往群科尔寺附近的拉姆拉错进行朝拜，并在群科尔寺举行祭神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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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热振拉姆拉错观景的情形，当时陪同热振朝圣的西藏地方政府代理噶仲夏格巴曾回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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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山顶上看见了一片开阔地（这里正好鸟瞰大湖），于是便在那里搭了一个临时性的帐篷，并向山神念经祈祷。诵经时充满了宗教仪式乐，这是由陪同我们来朝圣的朗杰扎仓（布达拉宫中达赖喇嘛的喇章）的喇嘛们演奏的。当你从山顶上俯视时，但见拉姆拉错碧如松耳石。我们得从驻扎地默不作声地分头向下走，他们说，如果你和同伴一道下去就不会见到任何预兆，所以我们全都不带仆人或同伴单独向山下走去。……热振和赤门[4]骑着牦牛从斜坡上下到湖边，而我们只好步行。……热振摄政向湖边来回走了三次。第一次非常正式，带着随从。第二次和第三次便是单独巡视，只带了几名随从。赤门噶伦同样地朝拜了纳木错两三次。……我们通常都坐在岩石间等待2～3小时，试图发现预兆或幻影。我们朝湖看三次什么也没见到，可是热振活佛却见到了一个预兆……在我们打算从曲科结出发之前，人们便开始谈论热振摄政看见了预兆，但他没有作任何评论。[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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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2月，热振召开官员大会，讨论有关转世灵童的事宜。据时任蒙藏委员会参议的蒋致余所述，热振在官员大会上，公布了他在拉姆拉错观景所见的预兆，具体内容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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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在天海，彼（热振）及其左右确有所见。因去年年月不利，故至今日始行宣言详述：先见一破蓝式（即屋顶为蓝色）房屋，继见一所三层汉式房屋，上盖琉璃瓦。于是彼即为达赖转世问题虔诚祷卜，海中遂现出藏文中之第三（a）、第一（ka）、第十六（ma）字母，继现出一条大路，远远望有所见之三层汉式房屋。其旁有一蒙古包，惟不甚显。旋又为西藏政局虔诚祷卜，海中复现出一西藏房屋，形长方，外有走廊与阑干，一面有门，门有帘，室中有一服黑色衣裳之巨人，揭起此帘。室内又有二巨人，各执旗帜二面，恍惚又似藏中呼图克图所掌之华盖。远处有无数穿灰色军服之军队蜂拥而来。并云：依其推测，新达赖当转生于中国本部蒙古或青海。盖所现藏文三字母似为定都功棚密三之第一个字母，意译为青海塔尔寺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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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振对于拉姆拉错观景的幻象秘而不宣达一年之久，实是源于他无法准确把握这些幻影和预兆的含义，在此期间，他曾私下请教了几位喇嘛和乃穷降神，了解了这些含义后，他才宣布十三世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在东北方向的青海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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