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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热振辞职与达扎担任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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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热振辞职及其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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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热振辞去摄政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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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下半年，热振摄政向噶厦递交辞呈，在说明前两次提出辞职后留任的原因，回顾担任摄政期间的主要政绩之后，他说：“如今经佛、神卦卜预示我流年不利，有性命之忧，因此我不得不辞去摄政。”[1]同时，提议在他离职后，由十四世达赖的副经师达扎活佛阿旺松饶（1870～1951年）担任摄政，并说辞呈已经请示了十四世达赖，要求噶厦将辞职请求提交官员大会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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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厦考虑到热振摄政曾于1936年、1939年两次提出辞呈，后来均收回，所以，噶厦恳请热振摄政认真考虑这一决定，希望热振在十四世达赖喇嘛亲政前，继续担任摄政。但热振摄政却发誓说，他必须辞职。这样，噶厦只好将热振摄政的辞呈提交官员大会讨论。官员大会讨论的当日，热振摄政也到了会场。会上，噶伦及其他官员再次恳请热振继续担任摄政，“但热振活佛坚决不应允，他把曾经占卜的情况，再次重述后发誓要辞职”[2]。同时，热振摄政还向官员大会说明，达扎活佛完全可以担任摄政，并希望官员大会认真讨论。之后，官员大会表示会绝对服从热振活佛，并一致通过了热振摄政辞职的要求以及由达扎活佛接任摄政，担任十四世达赖的首席经师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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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1月16日，热振摄政致电蒋介石，报告其辞职之事及新任摄政的人选。2月20日，达扎活佛又致电蒙藏委员会，报告了热振摄政的辞职及自己即将就任摄政一职，以及就任日期。1941年2月28日（藏历金蛇年一月一日），热振摄政辞职返回拉萨北部林周宗的热振寺，而达扎摄政正式就任西藏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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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热振辞去摄政职位的原因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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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振摄政在其权力达到顶峰的时候，突然辞去摄政职务，着实让人费解。学者们对热振摄政突然离职的原因也是众说不一，有人认为是复杂的政治斗争所致；有人认为是热振本人的私生活不检点所致；还有人认为“据说摄政五世热振活佛请来一位居住在澎波森格岗的西康籍喇嘛为他做‘明镜圆光’的占卜，预示如果五世热振活佛继续执政会对十四世达赖健康不利，对热振本人也有害，只有辞职回寺闭门静修才能化凶为吉”。其实，热振突然辞职，原因固然复杂，但归结起来，还是热振执政后，西藏的政治局势所致。自1936年噶伦赤门辞职和1939年司伦朗顿辞职后，热振摄政就开始了理政，在复杂的政治斗争下，斗争经验的缺乏，使他失去了多数僧俗官员的支持，他已无法坚持下去；再加上他本人私生活的问题，以及钱财使用上的瑕疵，为其政敌提供了把柄，西藏地方僧官官员中逐渐形成了反热振的政治暗流，使得西藏地方统治集团内部产生了隔阂和矛盾。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热振摄政才选择了急流勇退，试图以此作为缓冲，整顿势力，以图东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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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热振活佛辞退了管家热振札萨，让自己的亲戚绛白坚赞接任，此后，热振摄政又相继任命了与他关系密切的雍乃喇嘛、卡多喇嘛等，在他身边组成了一个辅佐、参谋的小团体。1939年8月，噶伦扎康因对司伦朗顿辞职有不同的看法，并对热振没有让噶厦抓住时机与马步芳和蒋介石协商表示了异议，热振摄政便直接让他辞职，并命丹巴江阳接替了他的职位。同年，负责喇恰金库的俗官凯墨，以“金库中的钱财都是留给新任达赖喇嘛接管西藏政教事务时使用”为由，拒绝了热振从金库中借用部分黄金的要求，遂被热振以“最侮辱人格的方式”革除了职务，热振随后任命他的一位叫觉扎的支持者接替了凯墨的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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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噶伦哲通·居美嘉措去世，噶伦之位空缺。热振活佛起初打算将他的一位支持者、时任那曲总管的台吉琼让·顿珠杰布提升为噶伦，琼让自己也认为，此次噶伦之位非他莫属。但当他意气风发地返回拉萨时，热振却在他人的劝说下，将这一职位授予了彭康·扎西多吉。这让琼让以及一大批官员感到强烈的不满，也直接导致了在1939年10月11日的官员大会上，琼让向热振摄政的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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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官员大会的议题之一是提升和奖赏寻访十三世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的有功之臣。部分热振的支持者提出，因为热振在寻访转世灵童的过程中起了重要作用，应该给予其更多的奖赏，至少应有5～6个庄园，甚至有人提出，应该奖予热振50～60个庄园。这在官员大会上引起了很大的意见分歧，尤其是广大俗官，他们认为热振已经很富有，而且，热振的手下还利用他们手中的职位经商，以谋取暴利，因此“绝大多数俗官都反对以削弱噶厦的方式来赐予已经很富有的、拥有不下50～60个庄园的热振摄政哪怕是一个庄园”。[3]但热振的支持者坚持要求给予热振奖赏。此时，琼让在会上大声说道：“金库空虚，年幼的达赖喇嘛尚未进入寺院，所要做的每件事都需要大笔开支”，“虽然他和‘官员大会’的其他成员都非常感激摄政所做的重大贡献，他当然应该受到奖赏，但是如果‘官员大会’现在答应授予他庄园和领地，噶厦也不可能满足这一许诺”。之后又说，他赞成鲁康娃的主张，由每个官员向热振摄政捐献现金，作为对他表示感激的礼品。琼让在发言中，还引用了西藏的一则谚语：“吃下大山，依然饥肠辘辘；喝尽海水，仍然不解干渴。”虽然他表示自己并不是在指责热振摄政，但是实际上，所有官员都明白，他是在指责热振的贪婪。最后经过激烈的争论，官员大会就如何奖赏热振摄政的问题，向噶厦提供了三个方案：一是奖赏热振2～3个庄园，二是维修热振喇章，三是官员向热振捐献现金。[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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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振最后虽然获得了奖赏，但是，琼让的发言让他大失颜面。这让热振开始寻机报复琼让。恰在此时，为了谋求噶伦职位而寻机讨好热振的噶雪·曲吉尼玛（简称“噶雪巴”），给热振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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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雪巴曾任那曲总管，为了能给热振提供除掉琼让的机会，他策动那曲的居民到拉萨向噶厦递交请愿书，指控琼让在那曲的种种不法行为，并要求噶雪巴为他们主持公道。噶厦收到请愿书后，便成立调查委员会专门审理琼让案件。琼让试图拟写请愿书，送交三大寺和官员大会，为自己申辩，但1940年5月22日，在其请愿书尚未送出的时候，热振摄政便下令将其逮捕。琼让在受审的过程中，多次遭受酷刑，但他坚称自己无罪，没有对不起那曲百姓。遗憾的是，噶厦最后还是以残害那曲百姓的罪行，没收了琼让的所有财产，并将其贬为庶民，流放到阿里地区的日土宗，终身不得复籍。大多数僧俗官员都认为这种处罚太重，明显是热振摄政利用职权公报私仇。因此，琼让事件在西藏僧俗官员中埋下了阴影，拉萨街头也开始出现反对和抨击热振摄政的歌谣和匿名传单。[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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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康事件、凯墨事件和琼让事件，已经引起了西藏地方僧俗官员的不满，僧俗官员中开始形成不满热振的政治力量。但热振并未因此而调整策略，他继续用同样的手段理政。热振摄政的一位忠实的支持者坚赞僧格，是色拉寺堆巴扎仓的堪布。但是，堆巴扎仓财力薄弱，和其他扎仓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一个名副其实的扎仓，因此，他希望担任财力雄厚的色拉寺麦扎仓的堪布。热振为了奖赏他的支持者，决定帮助坚赞僧格实现这一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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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拉寺麦扎仓的堪布学问高深，深受扎仓喇嘛和西藏佛教徒的尊重，与邦达昌家族关系密切。热振首先通过邦达昌家族向他传递了希望他辞职的消息，并表示将保留他的官衔和俸禄。这位学问高深的大活佛，并不想得罪热振摄政，但他知道，如果麦扎仓的僧人们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答应。因此，他向热振摄政提出要求：只要不将他辞职的事告知麦扎仓的僧人们，他就答应辞职。热振摄政答应了这一请求，随后，麦扎仓堪布递交了辞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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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麦扎仓的僧人们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为热振逼迫他们的堪布辞职感到吃惊和愤怒，同时，他们也不愿让堆巴扎仓的堪布出任他们的堪布。因此，当噶厦让他们提交新任堪布的候选人名单时，他们并没有写上堆巴堪布的名字，同时还一致决定，如果噶厦任命堆巴堪布为他们的新任堪布，他们就集体辞职。在提交候选人名单时，他们还附上了一段文字，上面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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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除我们所崇敬和拥护的堪布使我们感到非常悲哀，然而事情已经过去，我们并不打算找麻烦。但是，关于任命一位新堪布的问题，我们已经提出了5位杰出的候选人名单，所以请从这5人当中挑选新堪布。如果这5人通不过，我们将再送其他候选人名单给你们。但是有一个人的名字我们是不会报上来的，这就是堆巴堪布。他渴望当“麦”扎仓的堪布，可是他学识浅鄙，不可能成为一名好堪布。他热衷于政治，而又不擅长佛道，假如你们任命他当“麦”扎仓的堪布，那我们就会收起大经堂的念经坐垫离开此寺。对此，全体喇嘛都已经发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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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们这种公然挑衅的行为，激起了热振摄政的愤怒，也将他置于一种异常尴尬的境地。为了不与喇嘛们发生冲突，热振摄政邀请位于扎什伦布寺的西藏有名的大活佛帕邦喀到拉萨去调和此事。帕邦喀喇嘛见到喇嘛们后，喇嘛们对他说，他是他们最为尊敬的喇嘛，因此，无论他说什么，他们都将听从，即使是死他们也愿意。但是，如果让他们同意堆巴堪布出任他们的新堪布，他们绝不会答应。帕邦喀活佛为此强烈谴责了他们，但喇嘛们还是表示不能接受堆巴堪布。喇嘛们的行为更加激怒了摄政，他下令打造脚镣和手铐，并放出话说要逮捕麦扎仓的喇嘛。但是，热振再次失算了，麦扎仓的喇嘛们表示，即使把他们全部都投进监狱，他们也不会接受关于堆巴堪布的任命。愤怒的热振摄政到此时也无计可施了，因为他不能对这些喇嘛们采取强制行动。如果那样的话，就意味着和整个三大寺对立，他将失去以三大寺为首的寺院集团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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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振摄政上台以后，积极寻访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并成功将其寻获，完成了十四世达赖喇嘛的坐床事宜；接待了中央大员黄慕松入藏致祭使团和吴忠信使团的入藏；加强同中央的联系，改善汉藏关系，为中央政府恢复行使对西藏地方的主权做出了积极的贡献。因为这些，热振摄政被划分为亲汉派，受到英国侵略势力及其支持的亲英势力的排挤，这使整个西藏地方的政治格局和政治斗争更加复杂。树敌过多的热振摄政，面对反热振势力的增强和英国侵略势力的介入，以及亲英派的排挤，根本无法控制，并与之抗衡，这是他辞职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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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根据有关资料的记载，占卜的结果是导致热振摄政辞职的重要原因。噶雪·曲吉尼玛说，热振曾请一位西康籍喇嘛为其占卜，询问能否继续担任摄政。占卜结果显示：“若继续任职，虽则对西藏的政教大业和热振拉让有利，但对达赖喇嘛的健康不利，甚至导致不能长寿。对热振活佛本人也不利。若辞职回寺静修，就能消除凶兆”。[7]于是，热振活佛召集热振札萨江白坚赞、雍乃喇嘛洛桑益西郎吉、卡多喇嘛洛桑土旦、森本堪布阿旺洛土旦等人商议辞职和辞职后由谁接任摄政的问题，有人建议摄政暂时辞职，也有人不同意摄政辞职。之后，热振摄政又分别召见噶伦丹巴江阳和彭康等人，同时，也听取了噶雪巴的意见。在官员大会讨论热振摄政辞职一事时，热振摄政向他们强调了这样的内容：“经最近我的占卜，予（预）示我有极大凶兆，不得不再向大会提出辞呈要求”。[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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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热振摄政私生活的传言，以及财经方面的某些瑕疵，是导致他辞职的第三个原因。热振摄政同时和两位女性有着暧昧关系，据说“他与同母异父的弟弟图登坚赞的妻子次央及次央的姐姐朗杰泽珍（热振的宠臣，俗官觉扎的妻子，以貌美而闻名拉萨上层，她与妹妹次央都出自贵族谢扎家族）都保持着性关系”。这在当时的拉萨，本是政界人物常有之事，但是，一旦要有人闹事，这就成为所谓的把柄，有人甚至认为热振摄政破了比丘戒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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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拉萨街头流传着关于热振破戒的谣言，人们认为“热振活佛破戒于异性，无资格再担任达赖喇嘛的经师”。[9]而十四世达赖喇嘛则要在1940年的下半年接受沙弥戒，这是一种世代相袭的戒律，如果前一个人破了戒，那么戒律对后一个受戒的人便毫无意义。这样，已经破戒的热振便不适合主持达赖的受戒仪式，而达赖喇嘛的受戒仪式必须由他的大经师、摄政主持，所以，如果热振活佛继续担任摄政，就会面临尴尬的境地。而1940年的拉萨又有另外的流言：“下半年达赖喇嘛要受‘沙弥戒’，热振活佛考虑到若不提前辞职，那时可能有人借口闹事，给政教大业带来麻烦”。[10]因此，雍乃喇嘛等提议热振摄政暂时辞职，回热振寺念经、祷告，以消除灾难。三年之后，灾难已除，十四世达赖喇嘛的受戒仪式也已过去，热振再重新回到摄政职位上，一切就可恢复正常了。此外，热振摄政在地位相对稳固之后，由于人事罢免与任命等方面的积怨，以及财经方面的某些瑕疵，也引起了僧俗官员和寺院僧人们的不满。总之，要透过现象看本质，热振摄政的辞职是由英印政府策动的一场政治斗争。热振摄政的辞职，说明在西藏地方政府内部还存在一股比较强大的亲英势力，反分裂力量与分裂势力的斗争还将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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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达扎担任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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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热振摄政决定辞职的过程中，雍乃喇嘛洛桑益西郎吉提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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