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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263 要解决张淮深所破回鹘之来源问题,最重要的证据应从西桐海地理位置的确立入手。关于西桐海的所在,学界存在着不同的说法,大体有沙州西、沙州西北、沙州西南三说。据李正宇、李并成先生考证,不约而同地得出结论:其地应为今敦煌西南阿克塞哈萨克自治县的苏干湖。[41]今从之。《张淮深变文》有言:“参谋张大庆越班启曰:‘金□□□,兵不可妄动。季秋西行,兵家所忌。’”可见,当时张淮深用兵的方向也是沙州之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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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265 其地既在沙州以西,不管正西、西北或西南,都不支持回鹘来自甘州之说。据《张淮深碑》等文献记载,张议潮大中二年(848年)收复瓜沙二州,三年收复甘肃二州,四年收复伊州(不包括纳职),咸通二年(861年)收复凉州,取得“西尽伊吾,东接灵武;得地四千余里,户口百万之家;六郡山河,宛然而归”的辉煌战绩。反观张氏归义军时期的回鹘,其势力是非常弱小的,各种史籍及敦煌文献都不见反映。如P. 3720(7)《张淮深造窟记》为咸通八年至十三年间张淮深建造莫高窟第94窟的功德记,其中颂扬其功德时曰:“加以河西异族狡杂,羌、龙、嗢末、退浑,数十万众,驰诚奉质,愿效军锋。”乾符三年(876年)以前任瓜州刺史的阎英达在《申报河西政情状》(S. 5697)中也申述“河西诸州,蕃、浑、嗢末、羌、龙狡杂,极难调服”。二者都没有提到回鹘。中和二年(882年)勒立的《敕河西节度兵部尚书张公德政之碑》,在颂扬张淮深之武功时,亦言:“河西创复,犹杂蕃、浑,言音不同,羌、龙、嗢末,雷威慑伏。”[42]同样无回鹘踪影。这些都说明,在张氏归义军统治的河西地区,回鹘还没有形成真正能够对归义军政权构成威胁的势力。退一步说,即使真有游牧于甘州地区的回鹘人入侵瓜沙二州,也应该先攻西行的必经之地肃州和玉门军,而不应直接攻打瓜州,更不会绕到敦煌西南的西桐海。[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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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267 既然安西回鹘与甘州回鹘之说都不成立,那么这些回鹘应来自何处?由于变文称入侵归义军境内的回鹘为“破残回鹘”或“失乡沦落众”,荣新江先生推测,“这些回鹘是从漠北逃亡而来的回鹘散部。”[44]此说还可得到变文中“帝谓群臣”之语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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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269 □□□□□表奏,获捷匈奴千余人,絷于囹圄。朕念□□□□□旧懿,曩日曾效赤诚:今以子孙流落□□河西,不能坚守诚盟,信任诸下,辄此猖狂。朕闻往古,义不伐乱,匈奴今岂(其)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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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271 文中的“匈奴”指的就是回鹘。看来,张淮深所平定的是回鹘散部之说是可以成立的。但这里的散部究为何指,尚不明确。吾人固知,回鹘汗国亡于840年,残众纷纷外逃。《旧唐书》卷一九五《回纥传》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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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273 有回鹘相馺职者,拥外甥庞特勤及男鹿并遏粉等兄弟五人、一十五部西奔葛逻禄,一支投吐蕃,一支投安西。又有近可汗牙十三部,以特勤乌介为可汗,南来附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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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275 既有西迁的,也有南下的。即使西迁的,也是四分五裂,一支“西奔葛逻禄,一支投吐蕃,一支投安西”,各部不相统属,都可称作“回鹘散部”。揆荣先生之意,应指此三支西迁回鹘之外的逃亡者。如果接受此说,那就不好理解P. 2570《毛诗卷第九》的有关记载了。在该卷子背面书写有小字一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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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277 咸通拾陆年正月十五日,官吏待西同大却回鹘至。[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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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281 咸通十六年即唐僖宗乾符二年(875年)。咸通是唐懿宗年号,仅使用了十五年。咸通十四年“七月辛巳,皇帝崩于咸宁殿”。[46]咸通十五年十一月初五日冬至,改元乾符元年。然而由于敦煌地域偏鄙,消息闭塞,不知中原年号已改,在两个月之后仍在继续使用咸通年号,属于正常现象。咸通十六年距离张淮深870年攻打西桐回鹘已过5年,回鹘仍有能力入侵归义军政权,并且能够再入西桐,显然有向归义军寻衅或复仇的意味。他们虽然再次被固守于那里的归义军将士所击败,但足以证明这批回鹘人是颇具一些实力的,很顽强,非一般散兵游勇所可为。据《张淮深变文》记载,张淮深征西桐,战斗是很激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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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283 [归义军]先锋远探,后骑相催,铁衣千队,战马云飞。分兵十道,齐突穹庐。鞞鼓大振,白刃交麾,匈奴丧胆,獐窜周诸。头随剑落,满路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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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285 归义军有“铁衣千队”,被“分兵十道”,由是以观,当时回鹘兵力当不在少数。尽管他们在西桐曾败于张淮深,但实力尚存,数年之后,仍有力量入侵沙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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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287 张淮深所击“破残回鹘”既非来自安西,又非甘州,究由何来呢?郑炳林先生认为“张淮深征伐之西桐回鹘只能来自于西州回鹘系统,属西州回鹘”。[47]笔者基本同意这一观点。更具体一点说,他们很可能是西州回鹘系统,居于伊州附近的纳职回鹘。按《新唐书》卷二一七《回鹘传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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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289 懿宗时,大酋仆固俊自北庭击吐蕃,斩论尚热,尽取西州、轮台等城,使达干米怀玉朝,且献俘,因请命,诏可。其后,王室乱,贡会不常,史亡其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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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291 仆固俊时期,西州回鹘力量强大,曾在北庭打败吐蕃,从其手中收复了西州、轮台等地。但其后不久,仆固部王室丧乱,部属分离,互不统属。犯沙州西桐之回鹘,当为仆固俊旧部,其居地当距沙州不远。这支回鹘人曾于869年至875年间曾屡犯瓜沙二州,考虑到P. 2962《张议潮变文》所记大中十年(856年)在沙州西劫夺唐政府册封庞特勤的使团的回鹘来自伊州附近之纳职这一因素看,张淮深时期侵入沙州西桐的回鹘亦应来自纳职,而非通常所谓的甘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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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296 甘州回鹘史 [:1706687423]
1706690297 甘州回鹘史 第四节 甘州回鹘与张承奉政权之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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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299 张淮深死后,其位由张淮鼎继承。据学者研究,此人很可能就是大顺元年(890年)二月杀害张淮深的凶手。但他在位时间不长,至迟在景福元年(892年)去世,死前托孤于索勋,而索勋就在这一年自称为归义军节度使。乾宁元年(894年),索勋被杀,其位由张议潮孙张承奉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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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301 在张承奉执政的最初几年中,归义军与甘州回鹘保持了比较正常的关系。写于乾宁六年(899年)的P. 4044(2)《归义军节度使帖》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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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303 使帖甘州使头某甲、兵马使曹某、更某人数。右奉处分,汝甘州充使,亦要结耗(好)和同,所过砦堡州城,各须存其礼法,但取使头言教,不得乱话是非。沿路比此回还,仍须收自本分,如有拗东捩西,兼浪言狂语者,使头记名,将来到州,重当刑法者。某年月日帖。[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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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307 此帖反映了张承奉当政之初双方的友好关系。二者都有“结好和同”的意愿,互有使者往来。[49]这种和平共处的局面,在敦煌文献中多有反映,如P. 4640背《归义军军资库司布纸破用历》记有:庚申年(900年)三月七日,“支与甘州押衙宋彦晖画纸贰拾张”;九月五日,“奉判,支与押衙张保山画纸叁拾张”;辛酉年(901年)三月六日,“支与甘州押衙王保安细纸肆帖”等。[50]此外,P. 3633《辛未年(911年)七月沙州百姓一万人上回鹘大圣天可汗状》亦可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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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90309 中间遇天可汗居住张掖,事同一家,更无贰心,东路开通,天使不绝,此则可汗威力所置。百姓□甚感荷,不是不知。[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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