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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松潘小姓沟的中年人,曾告诉我一个当地有关“毒药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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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子在河边推磨,推水磨。来了一个毒药猫,她说:“你一个人在这推磨最怕啥子?”毒药猫问他。他说:“我最怕驴子,进来呀呀叫,我最害怕。”后来毒药猫就变一只驴子来了。磨房门一开,就阿阿叫。这个人就把驴子勒到,就把粮食托在高头,骑上,一打,就往包包上(按:指山崖头上)登上去。走到半路她累到了,就唤。走到屋里,他把几个儿子喊起来,说:“我捡了一只驴子,你们给它喂点草。”他儿子们给她草她不吃。他们就说:“爸爸驴儿不吃草。”他说:“不吃就给它饿着。”五点鸡叫,她就说:“你把我放了吧,我屋里头娃娃要哭,要喂奶。”他才跑下去,把她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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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以上故事一样,大多数毒药猫变动物的故事中,最后被修理的都是毒药猫。而修理毒药猫的人,则是她们自己的丈夫,或本村中的青壮男子。在村寨民众心目中,毒药猫主要都是女子。至于男人会不会变成毒药猫,各人说法不一。9毒药猫与女人间的关系,明确表现在传说中毒药猫的传承或训练上——传说中毒药猫都是由母亲传授给女儿。以下是一位黑虎沟老人的口述,代表此种普遍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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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药猫女的、男的都有,但女的要凶些,狡猾些。只要走得起路,她母亲就教她。没得人的时候,把她喊来,把火笼烧起,做馍馍的熬盘搁在上面,把女子也放在上面,毛毛也搁在熬盘高头,要她打滚。滚打了,拿啥子毛变啥子。教她,一般都是母亲教,父亲不教。技术上指正她。一直长大,就变成毒药猫。男的也有,很少,男的不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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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口述说明,毒药猫不仅在母女间传承,与此传承相关的火笼、灶边与锅盘,也都是与女性有关的场域与器具。在较汉化的地区,毒药猫又被认为与灶神有密切关系。据黑虎沟的一位老者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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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神菩萨是毒药猫的祖先。他们两个最要好,他也是个毒药王。她有个小口袋,放的有麻雀毛、老鼠毛、豹子毛、牲口毛、牛毛都装得有。他们说,她的口袋就藏在火笼底下,灶神菩萨替她管。她阴着掏出来,一打开口袋,打个滚,拿到啥子毛就变啥子。拿到老鼠毛就变老鼠,晚上就扰人,把人甩下坎,把你吃了。真正把人吃的还没看到过,只是几扰几扰的把你吓死,或把你吓出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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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家中的女人,毒药猫却无法将法术传给媳妇。相反地,许多有关毒药猫的故事,述说毒药猫母亲如何想要害自己的儿子,却总被媳妇揭穿而使得毒药猫受惩罚。或说,婆婆如何想将毒药的技术传给媳妇而不成。10下面是一位赤不苏人所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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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有一个儿子,结了一个爱人,当时还没有小孩。母亲在家煮饭,让儿子与媳妇出去耕地。正是春耕季节,要播种。晚上媳妇被她母亲施的毒药猫法术吓到了。她就跳到柜子里躲起来。在我们羌区说,面柜子是毒药猫的交通工具,像马、车一样。那天晚上那媳妇躜到柜子里去时,那老人婆恰恰又是毒药猫王子。毒药猫王子,就是那一天晚上,四面八方的毒药都要来她这,来受训或接受任务之类的。她骑起面柜子出发。她开会的地点,所有的毒药猫都来了。他们掷骰子。那老人婆——那毒药猫王子输了,要拿出很多酒肉来赔偿损失。媳妇就躲在柜子里听老人婆说些啥子。老人婆宣布:“明天午时,我既然输了,我就要按我们的制度,把我的娃儿拿出来给你们吃……”媳妇听到,吓得昏了。因为他们感情相当深。第二天,他们在田里休息时,她滴了眼泪,滴在她爱人脸上,他才发现她在流泪。他问她:“今天是咱个事?”要说,对方是她爱人的母亲;不说,他的爱人又会被害死。她忍了又忍,眼泪不住地流。最后在他的催促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爱人。他爱人听了说:“我有办法。”他说,即使是亲生母亲也不认了。在他们做田做到一半时,他的母亲就来了,带来牛草与馍馍,要他们吃午饭。那妈妈要去喂牛吃草。儿子要母亲吃饭,他自己拿牛草给牛吃。牛吃了的确眼睛红了。那儿子就把牛鼻索拉一拉,牛退到崖边,就被他杀了推下崖去。牛一死,他母亲回家,也死在门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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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说,毒药猫只害自己的儿子,不敢害自己的丈夫。另有人则说,毒药猫喜欢害自己最亲近的人,主要是自己的丈夫与儿子。但无论如何,他们都认为毒药猫绝对不加害自己的弟兄。而且,毒药猫在东窗事发后,经常是由她的父母或弟兄领回去——回到自己的娘家去。如下面这位黑虎人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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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他婆娘一睡就喊不醒。他就早有准备,洒了草木灰。半夜他听到响,起来看,一个猫脚印子从门槛上过。他就跟着去到那地方。那些毒药猫在那叽里呱啦,她们那种语言有些听不懂,很吓人。王子,人指甲衣服穿起,野鸡翎子插起。那男人吓得溜了回去。结果,半夜从天窗上,先一个人脚杆甩下来,一下,又有一个人手杆甩下来。他把它们藏了,假装睡觉。后来他婆娘也回来,打个滚又变成人。到了那天,他婆娘的爸爸妈妈来了,他招待他们坐在那烤火。那男子就从床底下把人的手杆、脚杆拿出来。“你们看你们女儿干的安逸,昨天从天窗甩下来的人手杆、脚杆,你们看咋办?”她的父母就说:“要她改。”怎么改呢?要她到九条大河去洗,把她洗干净,所有的毒都洗完。这婆娘就被她父母逼到大河去洗,已洗了八条河了。最后一条时,天上就喊下了:“那姑娘不要洗了,洗不得了,再洗毒药猫要断根。”好像她有代表性一样,断根了,人间的瘟疫流行,人更不得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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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所谓毒药猫之“毒”,似乎又是一种具体的毒药,其毒性或污染性可以借河水洗净。更值得注意的是,这一类的故事都是说“无毒不成寨”:一方面解释为何到现在还有毒药猫,只是比从前少很多;一方面又说为了避免更严重的瘟疫,一个寨子中有毒药猫存在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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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毒药猫有关的是会从指甲放毒的女人。事实上,毒药猫与“从指甲放毒的女人”之间的区分相当模糊。有人认为,毒药猫有两种:一种从指甲放毒,一种专变动物害人。因为指甲上放毒的人是借由食物传毒,而烹煮食物又是女人的事,所以人们都认为这种放毒的“毒人”全是女人。再者,变动物的毒药猫多是年轻的女人,许多本地人说,通常还是些漂亮的女子。相反地,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从指甲上放毒的是老年女性。一种普遍的说法是,当毒药猫年老时,她们的毒就逐渐消退,到后来就只剩指甲里的一点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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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女性与猫:区分的破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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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毒药猫”类似的“毒女故事”,在人类社会中并不少见。在不同的文化中,人们经常认为部分女人是“狐狸精”“女巫”或是“放蛊的女人”。研究“女巫”或“女人污染力”的学者,曾由各种角度指出这些偏见的社会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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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药猫故事的叙事情节与含义,一方面与西方“女巫”传说所反映的社会与两性关系类似;另一方面,它又与某些社会(如中国与印度)妇女在宗教仪式、社会上具“污染力”的角色相关。然而,在欧洲或美国新英格兰,无论女巫是否作恶害人,或是否曾存在一个巫术传统,各种民间、政治与宗教团体的确曾对“女巫”施加暴力。11在岷江上游地区,“毒药猫”只是村寨人群间的闲言闲语——没有任何关于女人巫术传统的证据12,群众也没有对她们施加严重的群体暴力。人类学者曾以生产方式、婚姻的社会功能与父系家族继嗣等,来解释印度与中国妇女在社会与宗教仪式上“污染力”的由来。13然而无论在生产方式、婚姻或家族方面,岷江上游的羌族(与部分藏族)都有不同于中国内地和印度的相关社会背景。14虽然如此,“女巫”或“具污染力的女人”有一相同的背景值得注意。无论是由于追求宗教的纯净或家族的纯净,女人都被视为外来者与潜在的污染者。因此在一个社会发生骚乱,如瘟疫、不明的死亡、外来挫折与群体内部纠纷之时,女人常成为代罪羔羊,以克服恐惧与凝聚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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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对不明瘟疫与死亡的恐惧,女人对社会的“污染”,以部分人作为群体之“代罪羔羊”等等——在西方神话学、历史学与人类学研究中都有些探讨。法国学者基拉尔曾由神话研究提出一个“代罪羔羊”理论,以解释人类社会中的暴力与宗教仪式起源。他认为“暴力”以及用“代罪羔羊”遏止暴力,这是人类社会的一项特质,也是许多宗教与牺牲仪式的根源。这样的观点首先见于其1972年之著作《暴力与圣祭》(La Violence et le sacré)。他指出,在一社会各亲近的个人与群体之间,由于彼此相似而破坏了重要的区分,造成人与人之间或诸人群之间的紧张、冲突与暴力,以暴易暴造成社会冲突无法遏止。人们解决此社会紧张之途,通常便是集体施暴于一“代罪羔羊”,如此社会群体的和谐与团结可得到保障。许多人类社会的神话与仪式,便是反映或重复这起始的“杀戮代罪羔羊事件”。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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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近群体间的敌意与猜疑”此一主题,也曾被英国历史学者布里格斯(Robin Briggs)用来诠释欧洲中世纪末“猎女巫”的历史。在这本社会史经典著作中,作者一反简单的经济、宗教、政治等背景解释,而指出邻里与家庭成员之间的敌意与猜忌,以及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的挫折、恐惧与不安,才是“猎女巫”的主要背景。16简单地说,所谓“女巫”是被她们的邻人检举密告而成为被怪罪的目标,也是由于其邻人的证词而使其入罪。关于亲近群体间的敌意与由此产生的社会区分,以及破坏此社会区分者被认为是有毒的,这一类的探讨更常见于社会学或人类学著作之中。17许多研究都指出,女人,或由于其边缘的社会角色,或由于其破坏重要的社会区分(家内的与家外的),常被视为污染的、有毒的,因而被怀疑与一些灾难与不幸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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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以上有关“毒药猫”的口述资料中,我们可以看出这些叙事中的一些主题——如人睡着后灵魂出去作恶,如毒药猫在夜间乘橱柜飞行,如集体宴聚吃人肉,如毒药猫多为女人——都与欧美女巫传说有相似的地方。这印证着前述历史学者布里格斯的卓见:世界许多文化中都有类似女巫的神话信仰,此反映着人类社会中某种普遍特质,一种解决邻里人群间紧张与冲突之道。18然而,毒药猫故事内涵也有许多与欧美女巫传说不同之处,而这些,只有从当地特定的自然与社会环境中得到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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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药猫传说中受害者的不幸遭遇,显示整个故事产生的主要背景之一是某种社会的扰攘不安,或因此带来的恐惧。某种无法预期、解释,然而又经常发生的骚动不安,如流行疾疫与莫名的食物中毒、山中突来的怪风或落石,或无法解释的失足落崖,或人们突然受到动物(特别是家牛)的袭击。岷江上游,我曾在前面介绍过,是青藏高原边缘的高山深谷地区。在这儿,山中突来的暴风雪,险峭的山路,可能侵袭人类的老熊、豹子与野猪,野性发作的家牛,有毒的野菜、菌子与水源和外地传来的瘟疫,等等,都可能造成村寨居民的意外伤亡。然而,由于他们垂直利用山间各种资源的混合经济,使得他们不得不时时接触这些危险。毒药猫故事一方面被用来解释这些不幸的根源,一方面借着述说如何“整”毒药描,来诠释、解除或期望解除这些不幸。女人在这些传说中,或在人们想象的事件中,则成为“代罪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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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村寨居民的口述可知,他们认为毒药猫与村寨中的女性有密切关系。在传承上,毒药猫由母亲传给女儿。毒药猫的训练是在熬盘上、火塘或灶边。她的夜间飞行工具是灶边的橱柜。毒药猫又与灶神同一国,或说灶神是毒药猫的祖先。这些女性的日常工作场域与用具,以及与女性有关的神或神性象征,都显示毒药猫与女性的密切关系。再者,一般人皆认为毒药猫大多年轻貌美,特别是能变动物的毒药猫。有些人指出,毒药猫女子的眼睛特别迷人,有时她们能通过眼睛放毒。年岁渐老,就只能从指甲放毒。显然毒药猫的“毒性”与其女性特质,或她对男性的性吸引力成正比。因此,毒药猫传说与相关信仰习俗的社会意义,与“女人”在村寨社会中的地位及因此衍生的隐喻,都有密切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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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在村寨中的地位及在村寨男人心目中的“女人”隐喻,简单地说便是在以男性家族为主的村寨中,媳妇或将为他人媳妇者都是“外人”;她们不但是外人,而且对父系家族的男性成员而言,也是最亲近的“外人”。有些人在讲述亲身经历的毒药猫事件时,常强调这些女子是由外面嫁来的。如以下这位赤不苏人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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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寨子有时不只一个毒药猫。那些外村来的女子,我们本寨的一般来说不结亲,一般都是外村来的。一个寨可能原来就是一个血缘,毒药猫都是从其他寨子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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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一方面是家中的一分子或家中的边缘人,另一方面她们也是家内潜在的敌人——就像是火神与灶神一样。在本地传说中,灶神经常向天神传话告密;女人也常将家中的事告诉她的弟兄,也就是对父系家族成员而言的“母舅”。事实上,一句羌族地区的俗谚——“天上的雷公,地上的母舅”——也将舅舅比为具威权的天神。母舅在羌族地区,如前所言,是与父系家族力量相制衡的一股力量。妇女经常引进其弟兄的力量,来干涉儿女的管教、嫁娶与分产等问题。当地人的说法是,舅舅在这些方面有无上的权威。因此在家中大事的决策上,父权与舅权时有冲突。如此,女人不但是外来者,而且她们是引进“舅权”的外来者。在各种毒药猫叙事中,我们可以看到此种关系。譬如,人们相信毒药猫连自己的儿子都要加害,甚至专挑自己的儿子以供其他毒药猫飨宴之用,但决不害自己的弟兄。在一些流传普遍的故事中,最后被揭穿的毒药猫,会被她的父母或弟兄领回娘家去。就像在现实生活中一样,他们认为妻子与媳妇永远站在她们娘家弟兄的一方,而她们的娘家弟兄——儿子或孙子的舅舅——永远争着操纵他们的外甥。诉说毒药猫如何害自己的儿子,反映的是一个人站在父系家族观点上,对舅权与姻亲的敌意与疑虑。而舅舅与姻亲通常属于同一沟中的其他家族,或邻近上游沟中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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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毒药猫”叙事中,这些女人与动物的关系,特别是她们与猫的关系,是另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在各种羌语方言中,“毒药猫”的发音大约是“du”或“der”,原意是“毒人”。但所有的人在说相关故事时,都以汉语称此为“毒药猫”,甚至许多人不晓得“毒药猫”在乡谈话(羌语)中要如何说。在毒药猫故事中,女人最常变的动物就是猫和牛。羌族与邻近藏族在日常生活中与动物有紧密的关系。其中,驯养动物与野生动物是两个被区分的范畴——家内的与外面的、温驯的与野蛮的。然而,“猫”在各方面都是这种“区分”的破坏者。无论是家猫或野猫(豹猫),它们都住在村寨中或附近,伺机偷食家里养的鸡。而且,猫在人类驯养动物史上有特殊的地位,可以被人类驯养的主要是“群栖性动物”,而猫则是人类驯养动物中极罕见的非群栖性动物。19它们与人类之“家”的关系也若即若离。20由猫的非群栖属性以及它们与人类之“家”的疏离关系,有些学者甚至认为猫从来没有被人类“驯养”过——它们(家猫)只是与人们生活在同一领域空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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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猫打破驯养动物与野生动物间的区分,就如女人打破本地人与外地人间的区分一样。因此,猫常被认为是“毒药猫”化身的动物,女人则被认为是毒药猫的本体。21无论是女人或猫,在人们心目中她(他)们一方面是家内的一分子,另一方面她(他)们又都不完全属于这个家,或是家中潜藏的破坏者。特别是,猫在夜间活动,猫眼被认为有特别的魔力,猫与家若即若离的关系,猫个性的阴柔,都使得它更符合社会赋予“有潜在危险性的女人”的象征含义。或也因此,在欧洲的女巫传闻与信仰中,猫也常与女巫有密切的关联。猫与女人在本地人心目中这种“既非内人,亦非外人”的性质,也是如基拉尔所称,被当作“代罪羔羊”者的社会特质之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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