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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这里全是毫无防备的普通百姓，他们难道要轰炸六十万平民百姓？我觉得就算再残忍，小日本也应该不会这么做吧？”我抢过他的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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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逊说：“你别不相信，等着吧。你敢不敢跟我赌上一把？你输了就请我吃顿大餐。”这个从苏格兰来的小家伙聪明伶俐，很是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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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怕谁啊，赌就赌。不过，输的肯定是你。他们不会那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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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便是等待。我们始终看不到飞机到底在哪，只能听见传过来的轰隆隆的声音，很有可能是在沿着大的螺旋轨道盘绕飞行。天色越来越亮，终于可以看见飞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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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高警惕，他们随时可能从飞机上扔炸弹或燃烧弹。”罗伯逊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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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不相信，仍然坚持我的观点，说：“不会的。输的肯定还是你，这些只不过是观察机。”可是事情没有按照我的想法往下发展，让人难以相信的事到底还是出现了。我的眼前出现了很多圆锥形的物体，它们从每架飞机上掉落下来，从空中沿着一条斜线一下子栽落到地上。我目睹了它的整个降落过程，不知道为什么显得特别漫长。待它挨到城市的房顶后，仅仅一秒钟的时间，就变得粉身碎骨了，紧接着大地开始急促而频繁地振动，马上就让人感觉到具有很大杀伤力、破坏力的高压高速气浪，随之而来的就是爆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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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在1943年的现在，每次想起那场惊心动魄的轰炸，都会觉得十分害怕而且非常悲痛。只要是讲究文明的世界，都会对日本轰炸闸北这件事感到震惊。各家报纸都发表社论，措辞强硬地对这件事表示严厉地斥责；美、英以及其他国家议会也都发表声明表示严正申斥。很多声明的摘要，不断以电报的形式传到了上海。日本对毫无还击之力的平民动用杀伤力如此强大的轰炸机，这分明就是屠杀，这么残忍的手段让整个人类都无比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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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发生过的野蛮行径，在短短十二年的时间中就已经让我们不再惊慌失措，就已经让我们习以为常，所以在美国一次又一次轰炸东京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感到多么惊慌，即使最后所有的日本城市都被夷为平地。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各个轴心国的邪念都是本身就具有的，并不是学来的。有人做出了残忍的表率，就会有人为了获得最终的胜利果实而只好学着别人用他们的办法来对付他们。他们使本来就有邪念的我们也变得野蛮，并且致使所谓文明人的良知退回到了五百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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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闸北被炸事件，全世界的人都指责日军的残忍，盐泽司令的变化让人觉得有些意想不到。盐泽司令是个矮小的日本军官，他表面看起来是非常和蔼可亲的。事情发生后的第四天，我们又见了一次面，仍然是在上次见面的舱房，同样地，他用鸡尾酒招待了我。只是他的态度和上次很不一样，这次的他，想道歉，同时又想为自己辩解，两种态度混合掺杂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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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班，你们美国人在报纸上把我叫作‘屠婴杀手’是吧？我都看到了。只是，他们为什么就没有看到我心软的一面呢？我如果真像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么残忍，为什么只用了三十磅的炸弹，而并非五百磅呢？他们应该公正地评价我吧？”他先是勉强装出笑脸，后来又觉得很羞愧，开始为自己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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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对盐泽进行采访时是在一个傍晚，当时发生了一件事，那可以说是整个事件中的一个点缀，有些搞笑，我的紧张情绪也随之放松了一下。我的采访从5点进行到6点，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结束后，我们一块用的晚餐。盐泽的谈话被我写成了电讯稿，写好都快8点了。正写着时，我收到了纽约发来的一份急电，我的工作不得不暂时停下，电文是这样写的：“某对手报纸大肆报道独家消息称盐泽因攻沪受挫心生绝望于上海时间5点在他旗舰甲板剖腹自杀速确认或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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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点半的时候，盐泽司令还完好无损，礼貌地为我们斟酒呢，他身上并没有剖腹自杀的痕迹。依照那家报纸所言，他早在5点就已经离奇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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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动世界的“上海事件”爆发于1932年1月，到3月上旬才宣告结束。日本海军最后还是依靠陆军的帮助才脱离困境。日本足足增派了七万陆军人员，才将中国人的防线攻破。很多人在这次战斗中死去，有中国军人、日本军人，还有很多无辜的中国百姓，他们加起来的总和达到三万五千人。而最终日本人取得的胜利并非决定性的，双方签订的是休战协议，日本人并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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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仗的牺牲如此之大，可它和真正的上海之战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五年零五个月之后，上海再次发起战事。那一仗让十五万人失去了宝贵的生命，战斗一直持续了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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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中国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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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日军蚕食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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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人获胜、“满洲”事变或者是上海事件造成流血伤亡，这些都是震撼性的新闻，从重要性上讲，自从1932年3月上海事件结束后到1936年12月这段时间，没有发生一件比这些更重要的事。可是时间越来越长，日本人围绕霸占中国这个计划而琢磨的花招儿也越来越多。中国人苦难深重的日子也一步步地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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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五年左右发生的每件事，总是转变得很突然，并且事情总要顺势发展下去，一连串下来，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舒伯特C大调第九交响曲中的结尾，很是优秀。其中出现了各种不同声音，它们相互撞击，在音乐中发泄愤怒，同时还有股悲哀夹杂着其他声响的强烈变化。两股力量互不相让，此起彼伏，这就好像中国人和日本人，这一方在凝聚力量，时机一到，便会伺机而发；另一方则视若无睹，不停打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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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休战协议的签订没让日本人捞到多少好处，而且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战斗造成的损失，双方互不赔偿，中国答应执行非军事化，但只限于上海的某些地区。日本获得了一项权力——在公共租界可以不保持中立，而且不会受到处罚，这个权力可是任何一个国家从来没有过。战事发生时，日本陆军有一部分人曾通过租界的码头登陆，破坏过租界的中立性，并且在租界还临时成立了军事行动的指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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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上海发生军事冲突的时候，很多居住在那里的外国人，顽固不化，竟然十分支持日本的行动，他们觉得日军那样做是替白人出了气，让中国人受到了教育。可对于他们这种想法，直到现在我都无法理解。那些脑子不开窍的外国人，现在有很大一部分正被日本人关在上海的集中营。我觉得，他们现在应该不会再有当初那种想法了吧？说不定正在深刻反省，后悔那时自己和自己的国家为什么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果当时吸取了教训，说不定就可以逃过1942年前三个月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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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那些不可理喻的乐观主义者来说，上海事件发生时，十九路军的表现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从这些军人眼中看中国，觉得还有统一的可能。这支队伍曾经顽强地抵抗日军的进攻，一直到1931年年底，南京还把他们当作最痛恨的对象。可乐观者认为，只要国人能够共同抵抗外敌，一切内部矛盾必将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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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些人的美梦再次破灭了。南京不信任十九路军的指挥人员，于是把他们派到了福建福州。他们到了那里，整天都吃不饱饭，因为南京的给养少得可怜，当地农业又没有什么收成，这种情况最终促成了1933年12月新叛乱的发生。在福州，叛军成立了自己的政府，这一下子激怒了南京政府，凶猛激烈的争斗又一次开始。有了日本轰炸闸北的先例，南京政府如法炮制，对着福州就是一通轰炸，疯狂的势头不亚于日本，福州人民的生命和财产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损失。叛乱被平定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但是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也有新的深仇大恨在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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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剿”共产党的运动，在那段时间中一直都在进行。共产党被国民党赶出了江西，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他们英明的领导人决定通过“长征”向西转移。一路上，他们遭到了国民党的多次破坏，伤亡不断，经过了很多个省份，走了差不多七千英里的路程，最后终于到了陕西省，他们在那里成立了新的总部。可是南京的部队到哪，南京的官员马上就会紧跟上来，他们这样做使中央政府的权力范围快速扩大。从表面看来，国民党已经平定了福州叛乱，把共产党的部队也赶到了贫困的西北地区，但是中国并没有真正实现统一。就拿广东、广西两地来说，那里虽然挂着国民党的旗帜，但他们的归顺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实际情况是，他们一直在和中央政府对抗，和独立根本没多大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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