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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03 雅内尔将军的行事作风一直如此,他事先不会公开宣扬,不会一时兴起,也不会猛然改变政策,那些戏剧性的行为他是不会有的。他宣布美国的政策之后,《纽约时报》给我发来了一封急电,我是从电报中才知道的。电报中写道:“雅内尔宣布了什么政策?速把内容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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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05 当天晚上,旗舰奥古斯塔号停泊在外滩黄浦江,雅内尔将军就住在船上。我收到电报的时候是凌晨3点。看完后,我马上就开始打听,很多美国领事馆的官员因此被我闹醒,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将军宣布过什么。无奈之下,我只好拨打了旗舰的秘密号码,雅内尔的一名低级参谋接听了电话。打电话时,中日正在展开激烈的战斗,中国飞机正在黄浦江南岸的浦东上空向下投放炸弹,地面上的日军旗舰出云号猛烈还击,他们不停地喷射高射炮,声音特别大,以至我们都没办法听清对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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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07 那位低级参谋说话吞吞吐吐的,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他说他不能告诉我电报中所说的事情,之后便找来一位上校参谋。上将的态度和那位一样,也不愿相告,不过他主动提出愿意帮忙叫醒雅内尔将军。我觉得可能有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对于他的提议我很乐意接受,当时的情景我想将军在奥古斯塔号上也无法安睡,飞机在空中疯狂地轰炸,高射炮在地面不停喷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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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09 没过多久,将军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就出现在了电话的那头。他说,的确,他“采取了几个步骤”,可并没有宣布什么东西,只是用日常语气向所有美国亚洲舰队的指挥官发布了几条命令,特意没有加密。他在电话中简单介绍了所采取步骤的重要性,并说,会派一艘海军汽艇来海关码头接我,十五分钟之内可以到。如果我亲自赶到旗舰和他见面,就可以了解那些命令的主要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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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11 几项命令都非常简单明了。命令指出,如果中日两国飞机从美国军舰经过,或者遇到什么危险情况,比如,飞机投下的炸弹离美国军舰太近,那么指挥官就可以直接命令美国远东舰队的舰只开战,无须请示,不需要警告。命令还指出,如果遇到下列情况:中日两军的岸炮不经过考虑就随便发射,或是由于发射技术问题影响到美国人,不论是人身安全还是美国船只的安全,美国指挥官都可以下令炮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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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13 在命令没有下达之前,人们时常会处于危险当中,三个不同的地点都曾遭遇中方炸弹,成百上千的无辜市民在上海街头被炸死炸伤。中方炸弹还曾造成奥古斯塔号上的大部分玻璃碎裂,当时炸弹距离旗舰不到六十英尺。美舰萨克拉门托号紧挨着奥古斯塔号,中方炸弹差一点儿把它掀翻。日舰的炮弹也有这种情况,它们经常会从美舰的甲板上空经过,奥古斯塔号、萨克拉门托号和其他美国驱逐舰的甲板上经常出现高射排炮的弹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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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15 几天后,在外白渡桥上,日军哨兵故意在雅内尔将军面前态度傲慢,对他很不尊重,这是我亲眼看到的,如果这个都可以容忍,还有什么不可容忍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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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17 那天的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是在奥古斯塔号上,我和上将,还有几名参谋人员正在一起吃午饭。在下游,很多艘日本驱逐舰都对着闸北猛烈开炮,空中的日本飞机在轰炸北站,以二十分钟为间隔,轮番进行。苏州河北岸被炸成了火海。我以前一直住在百老汇大厦,大厦就在外白渡桥的北面,那里的十六层公寓就是我曾经在上海的家。战争开始后,日本人就把大厦内的居民都遣散了,一直到上海和附近区域都停战后,才重新接纳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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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19 上将对我说:“真可惜,如果你住的那栋楼不关闭的话,就可以在你的阳台上看到整个战场,那个场面肯定很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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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21 我说我可以通过大桥,我这里有通行证。虽然大厦里面不允许技师之外的任何人居住,但电梯还可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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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23 我们打算到楼上去观赏这次战斗。吃完午饭,大家就一起来到了岸上。我们有五个人,都挤进了上将的大轿车中。雅内尔穿着夏季的军装,上下都是白色。他司机的穿戴也很整齐,是海军陆战队的军士。我们临走前,上将让在车前插上了舰队的军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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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25 公共租界中间隔着一条苏州河,由外白渡桥连接着。桥头都有警察和哨兵站岗,车开过去时,南头的警察和英国哨兵都干脆利落地向着车敬礼。桥中间的位置堆着日军的沙包,桥上还有个哨亭。到了近处,一伙日本军人观察了一下汽车,都没有敬礼,他们有的人看着下游,好像很专注,有的人则“忘神”地盯着上游的某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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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27 这些人竟然如此无礼,我不禁愤怒地说:“太没礼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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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29 “有些不太热情是吧?”雅内尔将军不屑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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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31 上将虽然既是美国亚洲舰队司令,同时又是实际上的代理大使,但是他很少注重那些外交礼仪。上海滩一直实行礼服高帽,上将却很不喜欢。有一次在美国公众节日时,雅内尔将军举行了招待会暨茶会,地点在旗舰上,当时有很多上流社会人士参加,客人挤满了白色的甲板。这个时候,日本海军上将的专用汽艇也来了,就靠在了奥古斯塔号旁边。日本海军的舰队司令走向舰时,舰上面的迎接口令马上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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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33 美国军舰对待来客非常礼貌,不管是对司令本人还是和他一起的参谋人员,但是如果说热情,就称不上了。他们不但不热情,而且雅内尔将军还当场向日本海军表示,美国政府对他们的一些行为很不满,向他们提出强烈的口头抗议。他本来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再加上平时有很多事情要忙,他觉得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口头抗议,专门去拜访日军旗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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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35 1939年春天,日本人再次提出,为了保证安全,以防遇到危险,“所有外国轮船”不允许在长江上航行。1937年8月时我曾经乘坐过伊莎贝尔号游艇,它的排水量为八百吨,当时我被颠得晕头转向,差点丢了性命。雅内尔将军正打算乘坐它逆江而行,到八百英里之外。日本人的禁航令就在这个时候颁布了,雅内尔将军当作没听见,只是在他出发之前给日军总司令发出了一份正式通知,告诉他们将军在某日会去汉口,目的只是让他们知道这件事,而不是请求批准。日军没有理由阻止将军,只得让他们自由航行。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曾有很多美国和其他国家的普通民众多次要求到长江下游地区,可每次都遭到日本人的拒绝。这次雅内尔将军回上海的时候,让那些人坐上了他的游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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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37 上将平时对日本人并不是不讲礼数,他这样做也不是在故意挑衅,而是他要拿这些事情让日本人知道,他的行为是合情合法合理的,绝对没有超过界限,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退缩和逃避只能显示自己无能,最终将引来杀身之祸。所以,他一定要伸张和保护美国人的权利,不能让美国人失了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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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39 举个例子,日本于1936年占领的汕头,是一个南方的港口城市,一位负责当地守卫工作的日军将领发布了最后通牒,内容是6月22日下午1点之前,中立国家的所有船只,包括军舰,要全部撤出汕头港。雅内尔将军提出反对意见,他当场表示,只要还有美国公民留在汕头,只要他们还需要帮助和保护,美国军舰就不会离开汕头。美国军舰皮尔斯伯里号当天晚上就停泊在了汕头,美国驱逐舰教皇号第二天也赶到了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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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41 日本人没有办法,只好对他们不管不问。中美条约中有规定,只要两国之间不发生战争,不论是美国公民,还是美国的商船和军舰,都有权在汕头进出,东京没有权力把他们赶出去。后来日本人又发布了一份公告,说原来那份通知并不是日本舰队司令的本意,更不是什么最后的通牒,而是汕头卫戍司令的错误理解所致,完全是误会。其实他们这样做,只是不想让日本帝国太没面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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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43 为了表明当时自己所处的真实情况,雅内尔将军后来又发了一份通告,上面明确指出,日本政府曾严厉提出警告,假如美国船舰不撤离汕头,那么由此造成的财产和生命损失,日本人一律不负责,对于这个警告,美国“没有办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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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45 有些日本人私底下觉得雅内尔的行为实属“找茬”,其实,这样的说法是不正确的,也很不公平。什么才是“挑衅”?什么才是“找茬”?日本人的行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他们认为自己对美国亚洲舰队可以随便发号施令,即使他们是在中国的水域内,那也是一种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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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3047 美国海军条例中对任职人员的年龄有明确规定,雅内尔将军已经到了规定年龄,所以必须退休,在中国的美国人对这件事都很不满。他们觉得,将军的事业正处在鼎盛时期,现在正是发挥他才能的时候,把他调走实在是浪费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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