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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早就感觉到军队和宪兵队对我工作的不满了,当时上海抗战还没有爆发,时间是1937年8月。如果问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感觉的,我还真说不出确切的时间。不过,经过仔细推敲,我觉得很有可能是从我的一篇报道开始的,最初建立河北东部的傀儡政府时我曾经做过报道,同时出现在报道中的还有当时极为严重的走私行为,可能那时我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满洲”战役开始时,日本还没有出现对我不满的情绪,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我做出这一推断的依据是一尊铜像和一张奖状。当时是1936年,事情的发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和军方认为,在报道“满洲”战役的过程中,我“站在了公正公平的立场”,为了有所表示,他们给我送来了一尊铜像和一张奖状。铜像是一尊日本武士,奖状也很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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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像好像很不同寻常,基座上还刻着几个金字。从那以后,只要是到过我家的日本人都会特别注意那几个字,一看再看之后,他们会带着一副无比敬仰的表情给铜像鞠躬。最初几个月中,我看到这种情况时总会认为,他们可能是为了表达对日本陆军的尊敬。后来,为了解开心中的困惑,我忍不住向一位很熟悉的日本朋友提出疑问,他们为什么要对着铜像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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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犹豫了很长时间才说:“我如果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反而不好说,还是跟你说大概意思吧。它是说天皇很器重你,他把你看得和他的结拜兄弟差不多。那些字足以表明,这尊铜像是天皇同意后才送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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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明白之后我想,那尊日本武士不能被我浪费了,等到政府回收金属时,我就把它扔进废铁堆中。希望它还能发挥余热,待熔化后成为制造炸弹的原料,最终为轰炸东京做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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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日军对我产生敌意的时间应该是在1937年的几次事变之前,当然这也不是凭空捏造的。记得曾经有二十二名日军闯入过我的住所,他们都穿着制服,看样子有两人还是中尉,其他的都是普通士兵,当时的时间是1937年8月,那时上海之战刚开始两天。他们为了寻找想要的文件,把我的住所翻了个遍。我当时还在伊莎贝尔号上,那是美国海军上将的游艇,我正从北方返回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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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的结果是什么也没找到。因为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把重要文件放在花旗银行,锁在上海分行的保险柜中,无论什么重要文件都不会放在家里和办公室中,哪怕只是暂时的,一个晚上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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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军人想给我安上一个罪名,他们在我的房间中忙碌了足足有五个小时,却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这让他们很是恼火。于是他们决定让我在其他方面付出代价,趁机拿走了我很多以前的东西,包括我的小件牙雕和玉雕,总价值约为两千美元。还好我的所有物品都有清单,上面详细地编着序号,一项一项都有记录,因为我曾入过火险。可不幸的是,这些属于入室行窃险和在外行窃险的赔偿范围,而这两个险种我都没有投保,所以我无权向保险公司索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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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了高斯,他是美国驻上海的总领事,我想应该和他商量一下解决此事的办法。他给我提出了一个建议,让我将丢失的物品列出一个详细的清单并估算出总价值,大约是两千美元多一点。时间过去几个月后,我终于接到了日本总领事的回复,他说愿意进行赔付,用两千美元了解此事。对这个答复,我表示接受。我当时是想,一定要设法将此事记录在美国总领事馆的档案中。我计划一旦日本送来支票或者汇票,就马上拍照,把票据的照片和索赔清单一并交给美国领事馆,证据确凿,也可以还我一个清白,不然我很难说清收取这笔款项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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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总领事听到我接受赔付后,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找到了我。他赔付给我的竟然全是现金,就放在他的口袋中,当他镇静地掏出来时,我感到无比惊讶。待我看清楚那两千美元都是五元的纸币时,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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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征求一下高斯先生的意见,于是让他先等一下,我便去了办公室,顺便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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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电话中跟高斯先生说:“我的计划全泡汤了,他竟然拿来的都是现金。即使我把所有的钱都照下来也没什么用。要不我让他带张汇票过来?那样就能拍照存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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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斯先生连忙说:“最好不要那样做,你现在有机会拿就赶紧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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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他的提议,我把钱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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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中国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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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报道日德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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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夏秋交接之时,驻华美国政要之间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这种现象很容易使人忐忑不安。他们对当时的形势还是无法达成一致,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每个人都固执己见,谁也不服谁。华盛顿的情况和中国也差不多,政府官员们对日益加剧的危机视若无睹,居然还能以笑脸面对。这样的态度一直到一年后才有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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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9月21日,我和岩村将军、西尾将军还有从南京过来的坂恒将军一起在理查饭店吃晚饭。当时他们说了一些很重要的话,两天以后,即1940年9月23日,我根据他们说话的内容将两位重要人物的观点写成了秘密备忘录,发给了《纽约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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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坂恒将军一边吃饭一边说:“现在的形势十分危急,陆海两军中像桥本之类的狂热分子很有可能会寻找机会袭击美国,如果他们得逞,战争就无法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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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时间,这些人一直在宣扬他们的理论,他们认为日本和美国的政策根本就不存在契合点,没有融合的可能性,所以从长远来看,两国之间早晚要爆发战争。他们还经常把这个观点讲给近卫首相和松冈外务大臣听。更有甚者,连天皇都收到了他们传送过来的这种理论。这些人讲,如果想使美国遭受失败和挫折,就一定要选择现在,选择你们还没有准备好防御措施的时候。这样做的理由是,美国拨出用于军事扩张的钱实在太多了,多到让所有的日本人都无比惊讶,包括日本的任何一个派别。对于那个数字,我们是望尘莫及,即便我们倾尽所有,也没办法筹集到它的十分之一。更何况我们还发放了债券,而且早就超过了两百五十亿日元。因此他们坚决相信,如果继续等待,等到你们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的败局也就注定了,如果打,就一定要在还有攻打能力的时候开始,这样至少不会一分胜算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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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有人反对,他们反对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如果美国加入战争,必然就不会继续支持英国,这样德国就会变得强大,战胜的可能性就会增加。这样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从长远来看,是一个胜利的德意联盟再加上一个被摧毁的英国对日本更有利呢,还是强大的美国加上获胜的英国对日本更有利呢?他们的答案,好像更倾向于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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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柯乐文·克尔爵士是英国的驻华大使,在他住处的花园中有一个非正式的午餐,时间是我们谈话后的第二天,我也在被邀之列。克尔并没有参加,他正在遥远的重庆。罗波特·克瑞吉爵士是英国驻东京大使馆人员,他和他的夫人是这次午餐会的主人。他们正在对中国进行访问。罗波特爵士当时谈了很多,我都做了现场笔记。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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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讨厌目前的状况,为什么一定要纵容日本?我在东京一直忍受着屈辱,整个任期都是如此。什么时候希特勒被打败了,我们一定让小日本滚回去。我现在经常感到心烦意乱,全都是因为小日本,可更让我恶心的是,我见了他们不但不能发火,还要毕恭毕敬。我时常会梦见自己成了将军,挂着金色绶带,威风凛凛,在我的指挥下,部队进入东京领域。我在梦中命令士兵绝不能对那帮小日本手软,狠狠地揍,用力地揍,终于出了口恶气,心里痛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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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瑞吉夫人这时插嘴说:“鲍勃,你怎么一下子像个粗人了?满口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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