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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170 他的答复来得简明扼要,只在我的信底用红笔批道:“你是自作自受。布里斯托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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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172 很显然,对这种侮辱,我是不会默默忍受的。我给美国驻上海总领事艾德温·S.克宁翰写了正式投诉信,又将信稿带回北平呈示马慕瑞公使。同时,我将事件经过电告纽约总部,并将抗议信副本寄去。时报马上向海军部长陈述了此事,布里斯托尔为此受到了华盛顿的严厉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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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174 他的报复也毫不含糊,不仅在上海各种俱乐部活动及晚餐会上大张旗鼓宣称,阿班是个确凿无疑的流氓,时报雇用这等人,早晚是要后悔的,而且他还宣称,美国政府当然应该顺应南京政府的要求,将我驱逐出境。倘若他在中国的权力与他在土耳其的权力相当,我早就被踢出中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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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176 布里斯托尔离开中国驻地时,正值我从满洲来到上海。他的最后姿态,是邀请我的前任随他假道西伯利亚往欧洲,以此激怒我。我的前任当然欣然受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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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178 时隔多年,每当想起外国人对中国事务居然如此投入,为此不惜去折腾一个报社记者的命运时,我仍感大惑不解。然而,对待“阿班事件”的态度,决定因素还是相关人士的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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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180 大部分守旧的死硬派和商人,见再生后的中国将废止不平等条约,取消治外法权,便觉得自己的安全和垄断地位受到威胁。他们由此而谴责南京,并大叫大嚷地站在我一边。对他们而言,任何事情,只要是南京想做的,都是粗暴无理的。他们是冥顽不化的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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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182 而那些所谓目光远大的团体,则谴责我而支持中国政府。这些团体也包含部分的生意圈人士。他们认为旧条约已时日无多,因而支持南京政府的所有行动。绝大多数的新教传教士也都谴责我而支持南京。他们觉得,对南京政府应该处处表支持,否则难免又被逐出内地。因为国民革命军于1926年和1927年推进途中,曾将他们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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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184 1930年春,我到纽约后,才知道这场斗争居然还滋养出了种种背信弃义的行为。在时报办公室,我看到一百三十多封在华美国人的来信,要求将我要么解职,要么驱逐。在信末落款者中,许多人平素都装成我的支持者及好友,总数约有三百人。他们中若有人读了这本书,将头一次发现,其实我十三年前就洞察了他们的口是心非。只是,平日里,我对他们的两面三刀,言行里绝不表现出有丝毫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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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186 南京政府见驱逐我的正式行动无效,便假手非正式机构再试。在我的卷宗里,有一封阿瑟·海斯·苏兹贝格(Arthur Hays Sulzberger)的来信。苏兹贝格时任时报发行人奥克斯的助手,现在已升任发行人。他的信是1929年11月11日写的,其中可以看出时报予我的支持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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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188 阿班先生台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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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190 前一阵,“国民新闻社”的美国社长欧内斯特·K.莫伊(Ernest K. Moy)先生专程拜访了我。他是专为投诉你而来的。会面时,我有些滔滔不绝,恐怕比他说得还多,以至他未能尽言,事后又来了封连篇累牍的长信跟进。他的信我已附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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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192 长话短说吧。我告诉莫伊先生,如果你的新闻稿中存有错误,应该责怪的是国民政府,因为他们对你的工作设置了诸多限制。你的职责,是尽你的所能提供新闻,若他们对你的能力横加制约,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错了。我还说,对一个发泄私怨的记者,我们是绝不会容忍的。但绝不能因为记者的报道中出现过一个错误,或两个错误,甚或一连串的错误,就证明他是在发泄私怨。这只能从他的观点来取证。再者,至今为止,你的所作所为,从没有让我们对你的信心发生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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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194 这场会谈之后,我便收到了附在后面的那封信。信里,莫伊先生着重表达了他要投诉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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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196 这么不厌其烦地谈论这种棘手的事,确实令我为难。容我说一句实话,把这些信转寄给你,绝不是要求你出来证明自己无错,而是要你知道背后的人言。若你希望回信给我,并由我转交莫伊先生,但说无妨。另外,若能将附信寄还我,将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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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198 顺祝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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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200 阿瑟·海斯·苏兹贝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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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202 莫伊一直以为我还蒙在鼓里。过了两年,他回到中国,多次邀我出席晚宴,极之恳挚。我也投桃报李,终于对他们夫妇两人,渐生出由衷的好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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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204 如果南京成功将我逐出中国,将有助于迫使所有外国记者缄口。记者们将时时处于惊恐中,怕遭受类似的迫害,许多人便不敢道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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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206 南京下定了决心,不仅要堵住所有拒收其钱财、不采纳其观点的外国记者之口,而且要消灭所有在华外语报纸的批评之声。政府作出了鬼鬼祟祟的动作,企图将《芝加哥论坛报》驻北京的已故记者·戴莱(Charles Dailey)及上海的英资《字林西报》社论编辑索克思驱逐出境。英资的《字林西报》、《京津泰晤士报》及法资的《北京报》都曾一次次受到制裁,常连续几天不得使用邮政系统作投递。报纸一出租界地盘,便悉数被没收焚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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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208 即便如此,仍有许多中国人对我采同情态度。其中有政府工作人员,也有中文报的记者。但他们只敢偷偷与我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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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210 到上海的最初几周,我才得知,南京反对我,主要是基于两件事。其一是一篇1928年11月发自北平的邮寄稿。该稿于当年12月9日在时报刊出,其中援引了北平一份报纸的社论,内容以激烈攻击蒋介石夫人为主,兼顾抨击一下总司令本人。现将惹出祸端的一段话照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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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212 ……在北平,即便是在集市里,大家在抱怨一通之后,总是说:“美玲沉长江,中国少遭殃。”这几乎成了格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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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214 这篇稿子来自美国公使馆,过程很简单。公使馆每周举行两次新闻发布会,其间的一件例行公事,是给美国记者们发放华北各中文报的翻译稿。那篇攻击蒋夫人的稿件,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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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216 我的辩解是,北平那时名义上已归属南京,既然该篇文章已在北京的某份中文报纸发表过,既然政府对该报及其总编并未采取行动,也未作出投诉,则该篇文章便可视为享有新闻特权,可资引用。由于文章尽显当时蔓延于全华北地区的反南京情绪,自有其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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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8218 过了约十六个月,华北地区对总司令及南京政府的仇恨达致顶点,终于发生了冯阎叛乱。从其成功执政至1937年7月中日开战为止,南京政府在平叛中耗去的鲜血与财力,以这次为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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