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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文的这些话,是一时的气话。他唯一的支持者是海军,海军何来八英寸口径的毒气弹?不过,一个更混乱动荡的时代即将来临,则人人都有不祥的预感。陈炯明在6月13日致电广东省议会,言辞间,流露出托寄之意:“然广东者三千万人所共有,其利害安危,当由广东三千万人自审择而自解决之,非炯一身所能为役,亦非二三妄人所能捣乱。贵会为全省代表,当必有以善其后也。”议员们读到此电,当会感受到陈炯明内心极压抑、极悲凉的意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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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5日深夜,叶举召集粤军将领开紧急会议,决定发动军事政变。陈炯明曾加以制止,但为时已晚。6月16日凌晨,粤军围攻总统府,孙文脱险登上军舰,宣布和粤军开战,誓言“必率舰队击破逆军,戡平叛乱而后已”。海军与粤军不断互相炮击,造成大量平民死伤,民居住宅,十室九空。“此种惨状,为十年来所未见,诚巨劫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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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陈政治分歧,几经波澜起伏,最终不得不诉诸武力,以悲剧收场。从此,陈炯明便由“革命的马前卒”沦为“千古罪人”。知我罪我,其唯春秋矣。后来国民党出版《陈炯明叛国史》一书,把陈炯明从娘胎里开始骂起,居正作为国会议员,为该书写序时说:“海陆丰(陈炯明为海丰人)非客家,俗呼鹤狫,即狫狫也。吾知海丰人聆此,亦必不服日:炯明虽沦为兽,吾海陆丰人岂能全被恶名哉!”身为堂堂国会议员,笔端之恶毒粗鄙,如市井骂街,真为中国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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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举作为政变的首领,事后写诗悲叹:“恩仇成败都闲事,只恐苍生涕泪多!”颇有忏罪之意。全国的联省自治运动,以“六一六事变”为转捩点,步入低潮,逐渐式微,乃至完全灭绝,令述史者大兴惋惜之叹,史家李达嘉在总结联治运动失败时,有这样一段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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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提倡自治的省份中,广东由于主客观条件较其余各省优越,故在自治的推展上较具实效。然而由于广东为孙中山政府的所在地,联省自治的目的却是要否认孙中山政府的存在,自为孙中山所不能接受。在名教主义与大一统观念极其强固的时代,陈炯明无法摆脱“犯上”及“割据地盘”的罪名,故其个人终不免遭到失败的命运,而广东的自治运动亦随着他政治生命的结束而终止。然而,由于“六一六事件”的爆发,可以明显地看出,反联治派的军人政客未必便没有地盘权力欲,他们不过是假藉大一统观念作为护符,而以“割据地盘”“助长分裂”作为攻击联治派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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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6月16日,反对北伐的陈炯明与孙文关系破裂,粤军发动军事政变,围攻总统府,史称“六一六事变”。图为孙文退回永丰舰继续指挥斗争。全国的联省自治运动由此步入低潮,乃至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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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法统重光 (1922.4—19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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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逐总统,恢复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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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1年4月,新新国会议员选举完成,但因为不足法定人数,一直无法开会,而在舞台的另一边,全国联治运动风起云涌。国会问题,一度从人们的视野中淡出,议员在民间的名声很恶劣,在一般人的印象中,都是些利欲熏心、腾拿捣乱之徒,因此送了一个“猪仔议员”的绰号给他们——都是被军阀、政客卖来卖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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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新国会议员选出后,开会却遥遥无期,议员们开始坐不住了,这样耗下去,很快就晾成人干。12月23日,旅京旧国会议员发表宣言,主张仍由旧国会完成宪法,促进自治。这是恢复法统的第一声。拉开历史的距离来看,法统恢复与联省自治,是两个此消彼长的运动。法统重光高唱之日,就是联省自治式微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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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初,吴佩孚联合六省军人,通电攻击梁士诒内阁媚日卖国,迫梁离职。梁士诒内阁是奉系张作霖捧出来的,骂梁等于骂张。直、奉矛盾迅速激化。4月上旬,奉军开入山海关与直军对峙,29日第一次直奉战争爆发,几天后奉军大败,退回关外。5月2日,张作霖在滦州宣布东三省独立:“自5月1日起,东三省与西南及长江同志各省一致行动,扶植自治,促进统一。”东北也自治了。打赢就问鼎中原,打输就闭关自治,自治的名声,就是这样被毁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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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4月战争密云不雨之际,一批旧国会议员蠢蠢欲动,在北京聚会。当时吴景濂正在家丁忧,守制百日之后,也开始频频接触各方人士,试探水温,准备重出江湖,“主持护法事业”。4月2日,吴景濂、王家襄等议员联名宣布,第一届国会恢复行使职权,继续完成制宪,以谋中国的和平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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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佩孚支持恢复旧国会,是真心真意,曹锟是半心半意的。直系战胜奉张后,曹锟与吴佩孚各有各的打算。曹锟想自己当总统,他的弟弟曹锐是直隶省长,鞍前马后,为他积极张罗。但吴佩孚却不以为然,竭力劝阻。虽然曹锟一再矢口否认,但吴佩孚洞隐烛微,早已看透这位上司的心思。为了彻底断绝曹锟的总统念想,他认为最佳的办法,就是恢复旧国会,迎接黎元洪复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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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初,吴佩孚驻车天津,知道吴景濂也在天津,特请张绍曾约他到车站晤谈。吴景濂虽然觉得吴佩孚其人骄横跋扈,非经国之才,但知解决时局离不开他,身为议长,既不能拒人千里,亦不能太过委曲求全。他让张绍曾转告:“吴佩孚是徐世昌的高等封疆大吏,我们南方认为徐氏总统为非法,所以揭护法旗帜,以反对徐氏为号召。如今吴态度未明,我二人见面,无法谈话。请对吴说,等他态度表明后,我们再面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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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绍曾把吴景濂的话向吴佩孚回复后,吴佩孚请张再去见吴景濂,把吴的主张开张清单,一列出来,以便他与曹锟商量。当晚,吴景濂邀请易次乾、吕复、王箴三等众议员到旅馆开会,列出了一份有十二项主张的清单,包括拥护约法、拥护国会、徐世昌下台、组织特别法庭、裁判黎元洪违法解散国会、召集全国南北元老在北京开国是会议、实行裁兵,等等,由张绍曾转交吴佩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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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吴佩孚派专车接王家襄、吴景濂两位议长到保定,详细讨论。吴景濂到保定当晚,吴佩孚单独与之见面。吴景濂问:“我与参议院议长王家襄同来,为什么只与我见面,而不见王议长?”吴佩孚说:“王家襄居于北京,未从事护法事业,今日谈护法继续事业,恐王泄言,所以先与先生单独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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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二吴密谈的部分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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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景濂:“徐世昌自作非法总统以来,不必问其对全国如何,就其对北将领而说,以先直皖战争,此次直奉战争,皆由他一手先达成。今直奉战争以后,徐仍在北京高作总统,君与曹巡阅使将何以对付之。故就全国大局论,就北方局面论,第一着,非去徐不能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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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佩孚:“先生所说甚是。我与曹巡阅使对此事已下决心,但如何办法则尚未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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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景濂:“中国数年糜乱,皆由法律无效所致。我们在南方护法,即为此点。故法律问题若能解决,则徐氏的地位,是非法选出,自然迎刃而解。故今日办法,仍要在北方树护法的旗帜。要知揭出护法旗帜,不但数年护法问题可以解决,则公等与曹巡阅使所处的困难,亦可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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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佩孚:“甚是甚是。如何揭出护法旗帜,有请先生垒权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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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景濂:“我拟在天津先借直隶省议会会场及会址,设立第一届国会筹备处,由我通电全国,号召第一届国会议员来津开会,并把筹办情形由我密电西南护法团体,使之响应。公与曹巡阅使能借我直隶省议会会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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